寄印传奇纯爱版(20)

作品:《寄印传奇纯爱版

    【最新发布地址: 找到回家的路】2021年5月15日第二十章字数:13105除了在影视作品里,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多车,像是一瞬间打四面八方淌了过来。

    捷达搅和着稀粥,走走停停。

    好几次,毕加索消失在视野中时,我都情不自禁地涌出一种欣慰。

    我甚至想拍拍面前的光头,径直下车走人。

    然而秃子是黑暗中的一道光,总能适时地发现目标——天晓得他的秃瓢在哪个庙里加持过。

    北侧路面停了一溜儿工程车,不远彩旗招展,楼盘刚刚封顶。

    「肏他妈屄」秃子说。

    我以为他会再说点什么,可惜并没有。

    直到驶出学院路,他才说:「这大热儿天的,抱着条被子」于是我就开始流汗。

    我放下凉被,长长地喘了口气。

    毕加索近在咫尺,透过玻璃甚至能瞧见母亲的影子。

    秃子抽抽鼻子,哟了一声。

    我也吸吸鼻子,把头扭过了一边。

    高速路口在西南方向,而此刻,我们正沿着文汇路朝北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过了多少个路口,光芒万丈中,毕加索驶离了机动车道。

    一溜烟儿地,它穿过一隙青石门洞便消失不见,根本没容我作出反应。

    捷达慢悠悠地靠边停车,秃子透过后视镜瞟我一眼:「不急,停车场」搞不好为什么,他甚至笑了笑,脑门亮得令人发指。

    一段漫长的等待后,母亲总算和着秃子的拍腿声走了出来。

    橘色手包斜挎肩头,白色的中高跟凉鞋使她摇曳生姿,宛若荒漠中猛然冒出的一株翠绿植物。

    「出来了?」秃子微侧过脸来,马上又咧开了嘴。

    「可以啊」他说。

    我没工夫搭理这傻逼。

    因为母亲已步上台阶,扭身进了家什么茶楼。

    刚想下车,捷达又往前开了几米,透过旋转木门,站在柜台前的母亲被我尽收眼底。

    手包提在手里,俏生生的胳膊白得耀眼。

    没一会儿,她转身向大厅楼梯走去。

    「就20吧,」秃子说,「赶紧的」同我一样,他也满头大汗。

    下车的一刹那,这逼摸摸秃瓢,声似洪钟:「小心点儿兄弟,这茶楼可不一般,出了后门就是他妈住宿区,日他姐!」我搞不懂这秃逼什么意思。

    不过这地方我还真没来过,目测应该在中央公园附近,远远能看到平阳大厦。

    一如既往,巨大的银色龟头直冲云霄,闪闪发光。

    大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虽然没几个人,但我抱着个薄凉被实在傻逼。

    事实上我的目光有点发软,环顾一周后总觉得母亲会突然打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

    前台打扮得像春丽,她说:「先生你好」「你好,」瞄了眼价目表后,我问:「刚刚那位女士去了哪个雅座?」是的,我是这么说的,简直跟拍电影一样。

    春丽表示没听懂。

    于是我不得不对「刚刚那位女士」进行了一番详细描述。

    「就是刚才,一分钟前」我说。

    「中长发,披着,刚到肩头,人很白」我又说。

    「穿了件无袖印花连身裙,藏青色,很多鹅黄色花瓣」我抓虱子般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对不起先生」春丽打断我,表示客人信息不能透露。

    「那是我妈!」几乎不受控制地,我吼出这么一句。

    真的是吼,头上的灯饰都在晃动。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是的,所有人。

    目光焦灼中,我拎紧薄凉被,汗如雨下。

    看了学生证、押了身份证后,大堂经理才放行。

    那是另一个春丽,奶大臀圆,一笑俩酒窝。

    她表示可以带我过去,当然,我谢绝了。

    「那就赶紧的」她说。

    于是我就赶紧的。

    踏上木楼梯时,我感到腿脚都有点不听使唤,而不可抑制的咚咚声像一只巨锤,正毫无怜悯地抡向心脏。

    a301临街,贵宾雅座。

    装潢上倒没什么特别,一溜儿的深红色,镂空花纹,古朴典雅,以至于假得离谱。

    走廊里焚着香,没什么人,甚至也没什么声音。

    我蹑手蹑脚地站在门外,伸长了脖子。

    摄像头近在咫尺,然而毫无办法。

    有女声,很低,轻声轻气的,难免不让人想到一朵娇羞的花。

    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我还是涨红了脸。

    然后三千张老牛皮的笑声就传了出来,轰隆隆的,像一股无限上升的气流。

    我攥紧薄凉被,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他在谈我们学校,谈法学院,我搞不懂这个话题是什么意思。

    或许他可以再说点什么,但我的脸已经渗出血来。

    电光石火间,砰地一声,我就撞开了门。

    太过用力,乃至门又弹了回来,我只好再次推开了它。

    「干什么的?」屏风后探出一张脸,并不黑,也不长,相反白白净净,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而右侧还有一张脸,方正倔强,白皙丰腴,红云密布中绕着几丝惊愕,熟悉却又陌生。

    正是此时,走廊里一阵咚咚响,我撇过脸,便看到了愣在当场的母亲。

    她撩撩头发,说:「林林?」如你所料,有生以来我从末碰触过如此尴尬的时刻。

    跟它比,小学四年级时当着全班面坐一屁股屎也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在黑框眼镜的邀请下,我屈尊在棕色木椅上坐了下来。

    尽管它高不高低不低,一眼瞧上去就硬得离谱。

    母亲把薄凉被放到书架旁的茶几上,扭身坐到了我对面。

    她的表情我说不好,只瞅一眼,我便撇开了目光。

    倒是老贺,看看我,又看看母亲,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仰脸扶额,白衬衫下的大奶都一抖一抖的。

    黑框眼镜也笑,虽然他想岔开话题,但抿了几次嘴,都被一旁奔放的笑声所钳制。

    老贺有些没完没了。

    被母亲捅了几次,她的笑声才渐渐干涸,而那张红脸早已猕猴桃般泪流满面。

    不甘心地干笑了好几声后,她搭着母亲肩膀一抽一抽地说:「唉呀妈呀,凤兰啊,隐形眼镜都给我笑出来了」除了兀自流汗,我也不知该做点什么好了。

    黑框眼镜就给我斟茶,他问:「绿茶还是青茶?」很有磁性的嗓音,像磨穿过三千张老牛皮。

    什么青茶绿茶,我一窍不通,只好随意点了点头。

    「崂山绿茶,」他说:「我最喜欢,尝尝看」等我抿了一口,他又说:「茶最解渴,苏东坡就有词云,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叉叉叉叉叉叉」当然此人并没有说叉叉叉,但我实在懒得往耳朵里过,自然就变成了叉叉叉。

    就是这样。

    就我抿茶的当口,黑框眼镜起身依次给母亲和老贺斟上了茶。

    「你妈喜欢喝这太平猴魁」他说。

    「贺老师这一笑耗了不少水分,多喝点儿」他又说。

    于是老贺就呸了一声。

    我瞟了母亲一眼,她也正好瞥过来,那熟悉的桃花眼眸在浑浊厚重的光线中平静如水。

    老贺问我咋来了,她的脸还是红扑扑的。

    这会儿说什么都分外可笑,不如索性先笑为敬。

    但母亲捣捣她:「给我送串钥匙咋了,瞧你那德性!」后者的方脸瞬间又仰了起来。

    「上大二啊今年?」几乎与此同时,黑框眼镜突然说。

    我点点头,又抿了口茶。

    「我闺女小你两岁,这要在国内啊,明天正好赶上高考」他笑得呵呵呵的。

    我搞不懂高考有啥好高兴的,更不要说打今年起硬是给提到了六月七号。

    「哎,对了,我也在咱平阳混事儿,以后有啥问题尽管开口」说着,此人双手奉上一张名片。

    太过夸张。

    我也只能双手接了过来。

    上书:梁致远,建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平阳大厦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投资部经理。

    搞不好为什么,此名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以至于我反复看了好几遍,有种爱不释手的意思。

    不等我抬头,梁致远就笑着说:「你们学校附近的楼盘就是我们在搞,大学苑啥的」等我抬起头,他还在笑:「我跟你妈,啊,跟贺老师,可都是老同学」这话我就不爱听,我妈跟老贺是室友,非同学。

    如果你跟老贺同学,自然不可能跟我妈同学。

    反之亦然。

    当然,我还是点头哦了一声。

    梁致远身材中等,大背头一丝不苟,皮肤白净而略显松弛。

    爱笑。

    这一笑起来,褶子便如暖流下的鱼群般奔涌而出,与九八年时的「黑道大哥」大相庭径。

    只是那昔年的剑眉星目依旧焕发着某种神秘光辉,我将其理解为一种可悲的中产精英癔症——他们老觉得自己还能搞两下,其实呢,早他妈歇菜了。

    他普通话很好,起码我听不出什么口音,所以理所当然地,梁兄酷爱朗诵诗词。

    就这一会儿功夫,又是「从来佳茗似佳人」,又是「飕飕欲作松风鸣」,听得人脑仁疼。

    最主要的还是那磁性的三千张老牛皮,当它在这贵宾间荡漾开来,我就害了牛皮癣,浑身痒得厉害。

    至于席间的话题,我当然毫无兴趣——除了虚无缥缈的品茶论道,就是浅尝辄止的陈年旧事。

    偶尔,话叉子会拐个弯,噗地戳到我身上。

    也只有到此时,我才会勉为其难地抖落几个字。

    母亲话不多,时而低头品茗,时而抬头浅笑,时而也会与老贺拉拉扯扯。

    但她就是不看我。

    一旁的书架里塞了些线装书,至于有没有字,我就说不好了。

    角落的花瓶里插着不知道什么花。

    也没准是什么草。

    蓬松干枯,比扫帚强不到哪去。

    屋子里字画糊了不少,虽然看不懂,我还是认为古玩市场上有熟人的话,这类玩意儿可以按打批发。

    也就书架后面的屏风是个亮点,即便窗户紧闭,依旧一片亮堂。

    它总是提醒我,此刻,门外,正是炎炎夏日。

    后来梁致远看看表,说要请客吃饭。

    母亲谢绝了,她说回去还有事儿,再晚该赶不上了。

    于是梁致远说:「那就请你俩吃」是的,他指的是我和老贺。

    我希望母亲能说点什么,她却走出去打了个电话。

    到前台取身份证时,魔性的笑容又打老贺红扑扑的脸蛋上浮现而出。

    我这才发现贺老师涂了一种橘色口红,亮晶晶的,很勾人。

    值得一提的是,梁致远刷的是贵宾卡,老熟人春丽笑容可掬地说:「梁总慢走啊」于是我们就慢走。

    俩女士在前,我和梁总在后。

    他搂搂我肩膀,说:「嘿,小伙子真是高啊」我真想指指银色龟头告诉他,哪有你们的平阳大厦高。

    拐进青石门洞时,梁总问我吃点啥,他说哪哪新开了个日式料理,很不错,值得一尝。

    说这话时,他很兴奋,证据之一是我的肩膀被拍得啪啪响。

    发动毕加索后,母亲才问我走不走。

    她绑上安全带,长发飞舞却不动声色。

    这倒让我始料末及。

    然而不等屁颠屁颠地拉开车门,我就被热心肠的梁总死死拽住。

    于是在夕阳依旧明媚的余晖下,母亲冲窗外摆摆手,便掉头而去。

    这一刹那快得令人惊讶。

    直到梁致远接过薄凉被,我才反应过来。

    他说:「你看你妈,送个东西,啊,这颠来倒去还不是送到了这儿?」梁总的座驾正是那辆黑色凌志ls430.老实说,坐在后座上,我感到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可是比尔盖茨的待遇啊。

    贺老师要比我稳重得多,正是她帮我打开了自动按摩。

    原以为能跟她老聊几句,不想除了透露民商法下周会划重点,老贺只剩仰脸大笑了。

    有时候我真怀疑这种笑意是如何被激发进而延续下来的。

    由老贺定夺,晚饭最后吃了肥牛。

    席间梁致远接了个电话,聊了好几分钟。

    老贺说生意人就是忙,他说都那些狗屁事儿吧,对不对?说这话时,梁总面向我。

    神使鬼差地,我身上立马痒了起来。

    猛掇了两大口菜后,我问:「建宇很大吧?」声音有点滑,但足够洪亮、流畅。

    于是我继续问:「是不是在省内各地都有业务啊?」「还行,」梁致远笑笑:「这搞房地产呢,看的是钱和人,管理上要再上去了,想不做大都难,末来啊,可都是房地产的天下」「这点,早八十年代在海南,我就悟出来了」抿了口凉白开后,他又补充道。

    「哟哟哟——」老贺撇撇嘴,却没了下文。

    梁致远就笑了起来。

    「平海也有吧?」我顿了顿:「还有林城了,和县了这些?」「我给你说,这小县城啊,不值得搞,合作商足矣,但林城可是块大肥肉啊,这两年光别墅群都建了不少,目光要长远点儿嘛,林城,必是末来的度假胜地!」也许吧,我想。

    我又猛掇了两大口菜。

    凤舞剧团巡演的倒数第二站就是林城。

    地理位置不错,x西省唯一的跨江城市——如果尚能称之为城市的话。

    可以说提到林城,除了汉江黑猪,就是穷山恶水。

    西部平原过于狭小,整个东北部海拔陡升了一二百米,作为汉江支流,平河在这里不得不向南取道邻省。

    要能有个入海口,林城兴许也不会这么穷。

    九十年代中期传说那里发现了大型油田,一通炒作之后便销声匿迹。

    这两年江滩浴场挺火,但季节限制,也就那几个月,大一暑假我就和母亲去过,还真没什么特别印象。

    晚风熏人,豪车稳当,兴许有些疲惫,一路上都没人说话。

    路过先锋书店时,老贺突然叫了一声:「哎,还记得这个书店不,以前就在师大北门」「忘不了啊,」梁致远往窗外瞄了两眼:「那会儿我们老在里边蹭书蹭票,像什么李泽厚讲座,什么《美的历程》都是在这里边搞的」话匣子一开,两人便哇哇地没完没了。

    而我,像被一记弹弓射中睾丸,心头猛然一片亮堂。

    好多年前的事儿了,五年八年,抑或十多年,在母亲的藏书里我见过类似于「梁致远赠言」的几个字。

    不是李泽厚的《美的历程》,就是卡夫卡的《城堡》,再不就是《新西部》的某本合集,内容忘得精光,但无疑是某个白银诗人的几行情诗。

    只记得诗人名字很长,而赠言者字迹清秀干瘦,碳素墨水荫在泛黄的纸页上,一如八十年代的老气横秋。

    回宿舍的路上,我绕到操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好半晌才有人接。

    当头第一句,她问咋了。

    平淡如水。

    我也不知道「咋了」,于是就没人说话。

    母亲呼吸均匀,奶奶的哼曲儿声荒腔走板。

    我甚至觉得能一直这么听下去。

    直到她喂了一声,我才如梦方醒,费了好大劲,我说:「妈」没人应声。

    大概过了两三秒,母亲突然就笑了,泉水般清脆。

    许久,水珠落定,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呀你」关于梁致远和老贺,母亲表示他俩正在处对象,「你妈也就给人牵牵绳」。

    她怪我下午太鲁莽,又问这一晚上的灯泡亮不亮。

    除了呵呵傻笑,我也无话可说。

    问母亲吃饭没,她说也是刚到家,才洗完澡。

    挂电话前,神使鬼差地,我笑着说:「这位梁总不止是老同学吧?」「你想说啥?」「我咋觉着这么眼熟,没准儿在哪本书上见过呢」我肯定兴奋得过了头,乃至无论如何也管不住自己的嘴。

    「少打听,」母亲说;「不然生活费管老天爷要去吧」********************高考第二天就是传说中的金星凌日,上一次老天爷这么玩还是在1882年。

    遥远得有点无法想象的年代,你抽完鸦片后可以在炕上肏你那头大如斗的小脚老婆。

    尽管各路媒体鼓噪了一两个月,我们还是与它擦肩而过。

    因为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无论如何,肉眼凡胎识不得老天爷的把戏。

    关于此,白毛衣说得好啊。

    她说,这么一个自然现象,或许能诱发一个人大脑里的感性思维。

    但也就仅限于此,我们不能期望获得更多。

    这是艺术赏析课的最后一节,回顾了人类历史上的各类艺术流派。

    繁华看尽之后,穿着牛仔裙的沈老师总结道:「艺术这东西说到底是个爱好,老唱高调的那些学院派我看是误入歧途」虽然似懂非懂,她这话还是把大伙儿搞得很兴奋。

    为了这俩学分,没准儿不少傻逼一个月要多掉好几茬阴毛。

    在这种热烈氛围中,沈老师展示了若干艺术学院的学生作品。

    摄影、绘画、雕塑或行为艺术照片。

    她说,学生拙作,大家见笑了。

    见笑不至于,但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没有音乐作品。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我突然就瞥见了李俊奇的大名。

    是的,02级绘画一班。

    这位老乡的作品是一幅再庸俗不过的裸体画,名曰《洗头的女人》。

    确实是个洗头的女人,有长发,有水流,有奶子,有屁股。

    画面坑坑洼洼,色彩斑驳迥异,女人肉体丰腴,曲线夸张,一切都流动了起来。

    一种新印象派和抽象主义的结合体。

    当然,对艺术,我一窍不通。

    也就是说,以上所言完全是瞎逼胡扯。

    不过如白毛衣所说,这个作品难得让人眼前一亮。

    就是这个周二晚上,我请乐队哥几个好好喝了一顿。

    大家说,真是他妈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有啥喜事儿吗?」没有,这世道哪还有什么喜事儿,明早出门不被车撞死就是天大的喜事儿了。

    是的,我是这么说的。

    「还真有喜事儿,」大波把桌子擂得咚咚响:「咱们哪,关键是赶快录音,起码搞个小样出来,pk14咋就蹿得这么快,经验啊标杆啊血腥的教训啊」接下来,这逼从编曲、采样、歌词、演奏技巧、乃至对平民乐器的热爱上论证了「掏粪女孩」胜过「pk14」的120个地方,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掌声雷动中,我们又干掉了一大杯扎啤,并一致决定:录音就录音吧,咱们这种伟大的声音艺术经得起任何形式的摧残。

    周四下午民法课后,我跟大波跑了趟市区。

    尽管各种明里暗里、光鲜污浊的录音棚都摸了个遍,结论还是只有一个:拿钱。

    市场经济,无可厚非,这种事儿毫无办法。

    大波为此揪掉了好几根胡子,我觉得莫名其妙。

    倒不是不值当,而是哪怕您老化作一只秃鹫,这一万多还是一分不能少。

    在二号楼前和大波分手后,我沿着西侧甬道往宿舍走。

    神使鬼差,就在西子湖畔的标志物前——一块上书「西湖」的石头,我一抬头便看到了陈瑶。

    除了陈瑶,还有一个花枝招展的成熟女人。

    她们在激烈对峙,面红耳赤的样子令人十分满足。

    于是我迅速冲了过去。

    我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比如大喝一声「呔,纳命来」。

    然而情况不太允许,我的从天而降似是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唇枪舌箭,足有一两秒都没人说话。

    翻了翻眼皮后,陈瑶才拉住了我。

    她说:「你咋来了?」又过了好一会儿,在我足以看清女人外貌衣着的情况下(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了身白色亚麻套裙,左手攥着黑色手袋,右臂上托一件白色亚麻坎肩,腿裹黑丝,脚蹬黑色松糕凉鞋),陈瑶又说:「这是我妈」兴许是天太热,我女朋友满面通红,嘴角都起了个水泡。

    ********************搞不好为什么,整整一周我都有点亢奋莫名。

    饭量大,嗓门高,睡眠好,乃至动作浮夸,思想积极。

    总之一切都欣欣向荣,充实得我几乎忘记了做梦的滋味。

    在陈瑶看来,这是一种甲亢的征兆——「我看你是想竞选学生会主席了」她说。

    但杨刚并不这么看,他认为我是屁眼给人充了气,「一巴掌拍下去能蹦个丈八高」就是明证。

    说这话时,他试着拍了拍我,然后笑眯眯地宣布:「百事三人篮球赛是面向广大青年篮球爱好者的盛大赛事,特别适合你这种有理想、有担当、性饥渴、干劲足的青年才俊!」如你所料,为了几瓶什么佳得乐,这帮狗娘养的硬昧着良心把我给扯了进去。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我不由一声怒吼。

    而呆逼早已飞窜出门,蛙鸣般的嗓音肆无忌惮地在走廊里跳跃:「冠军奖金一万块,斯伯丁一个,answer七代一双,纪念球衣一套……」真日他妈的。

    不光我,活塞五虎也比较亢奋,总决赛跟湖人战了个二比一。

    比分倒没什么,关键是场上的碾压态势多少让人猝不及防,呆逼们不由都傻了眼。

    老迈的马龙完全跟不上拉希德的节奏,佩顿被亲爱的昌西耍得团团转,焦头烂额的科比面对普林斯的长臂方才体会到了什么叫窝火。

    伟大的拉里布朗使禅师的豪华f4变成了一个笑话,也就奥尼尔这条肥老鼠尚能在低位上沾点光。

    杀出重围的西部大亨面对凶狠的东部草莽,这还没扛两下呢,一身肥油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当然,既便如此,大家还是抹平阴影,咬牙坚称奥布莱恩杯必然属于科比,哪怕他是个强奸犯。

    遗憾的是,前阵子甚嚣尘上的那些诸如饭缸盛屎、十顿拉面、五十块充值卡之类的赌注突然就销声匿迹,再也没人提及。

    可以理解嘛,形势不明朗的时候,我们总要稍息片刻,静待乌云过去。

    三人篮球赛的正式报名点设在体育馆一楼。

    周五下午刑诉课后,我等怀揣学生证和复印件,欣然前往。

    瞄了瞄报名表,简直吓人一跳。

    大伙儿对金钱实在太过热忱,按一队四个人算,参赛队伍保守估计也有四五十支了。

    这将是怎样的一场鏖战啊。

    我不由整个人都打了鸡血,当下就要蹦个八丈高。

    接着自然是去打球。

    就在通往东操场的甬道上,一不小心我们就碰到了艺术学院的几个老熟人。

    当然,也没多熟,是不是老乡都不好说。

    他们在左,我们在右,前后隔了大概七八米远。

    十五号一身白色耐克,走起路来也是慢条斯理,像朵迈着太空步的白莲花。

    这自我陶醉得怕是有碍观瞻了,我认为他的跟腱多半有毛病。

    李俊奇要顺眼得多,他老一如既往地精力充沛,大喉结在逼逼屌屌中,在半死不活的阳光下异常夺目。

    甚至有点摄人心魄的意思。

    只是深陷大高个中,对这位多才多艺的老兄来说多少有点残酷。

    法学院的李阙如不在,难得不在,不然巴普洛夫的口哨早该应声响起了。

    然而毫无办法,在篮球场入口的拐弯处,他们还是发现了我们,继而理所当然地打起了招呼。

    十五号的招呼是皱着眉的冷眼一瞥,六号斯伯丁在他指尖转得飞快。

    李俊奇的招呼是一声「靠」,他热情洋溢地叫道:「好久不见啊,最近都没打球啊,靠啊」作为回应,我也只能「靠」了几声。

    老实说,我打球不挑人,只要水平还过得去就成。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艺术学院这几位了,特别是大前,老是隔三差五地带点小情绪,跟他妈娘们来事儿一样。

    我只能将其理解为官宦子弟的忧伤,简单说就是类似于三千佳丽深宫幽怨的一种高级病。

    只可惜场地有限,又恰逢某学院大一女生在上篮球课,辗转腾挪几次后,也只好屈尊跟他们拼了个半场。

    打一开始十五号的挑衅意味就很明显,慢悠悠地低手上篮,旁若无人地超远三分,几回合后这货索性来了个空中接力。

    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他再次突进来时,我只好友情赠送了一记火锅。

    说惊天大帽也行。

    可能他没有料到,也可能我手劲略大,皮球咚地呼到十五号肩膀上,飞出了界。

    如你所料,接下来就好戏连连了,哪怕真是一潭死水,这会儿也给搅活了。

    十五号像只好斗的公鸡,死死盯防,步步紧逼,别提有多来劲。

    原本我也无意跟他单干,无奈手感太好,只能刷了几个球聊表心意。

    十五号马上在相同的位置还以颜色,可惜他老水平有限,一个球都没进。

    于是那张惨白的脸就涨得通红,球风也愈发粗犷凛冽。

    为了避免可怜的老乡昏厥过去,我不再投篮,转而给呆逼们喂球。

    相应地,对方开始人盯人,这下场面着实精彩了许多。

    接连两轮,我队都以大比分轻松取胜。

    论平均身高,我们要差点儿,论技术协调性,大家旗鼓相当。

    不过胜败嘛,乃兵家常事。

    李俊奇尚且嘻嘻哈哈,十五号却有些恼火,指责队友漏人。

    「特别是你,满场瞎晃个啥劲儿啊,盯紧你的人不就得了」他坐在篮球架底座上,面向站在一旁的李俊奇:「脑子进屎了吧你!」老天在上,这是我第一次听这位陈兄讲出如此长的一句话,通俗刻薄,讽刺幽默。

    要不是顾及老乡情面,我兴许早就拍着大腿哈哈哈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用的是普通话。

    而李俊奇的回答自然也是普通话,他抬起叉着腰的右手抹了抹汗,说:「靠」又过了两三秒,他才甩甩手,笑了笑:「知道了,我是踢球踢惯了,管不住自己的腿」说这话时,他晃着脑袋,甚至冲我挤了挤眼。

    十五号还想说点什么,远方却传来了李阙如的呼唤。

    真的是远方,得隔了四五个篮球场,但我一眼就瞧出这逼抱在胸口的是一箱脉动。

    对方群众顿时欢欣鼓舞,说兴高采烈也不为过,他们大呼:「你可鸡巴来了!」十五号很镇定,平阳的风也很配合地把他的头发搞得很飘逸,这样看起来多少有点小帅。

    直到李阙如哼哧哼哧地递上一瓶水,他才说:「你鸡巴是不是现做的?」我连放了俩三分才掐断了自己几欲奔腾而出的笑意。

    李俊奇给我递来一瓶水,当然,我谢绝了——一瓶怎么够五个人喝呢?对手有水喝,我等只能舔着嘴唇干瞪眼,这球是没法玩了。

    当晚就下起了雨,还恬不知耻地连累了周六。

    原本我打算上网抄篇乐评,把艺术赏析课的期末考核搞定。

    如你所料,白毛衣还留了一手,在几乎所有人都笃定已牢牢攥紧学分时,她笑吟吟地给我们布置了作业:随您高兴,随便任何艺术方面的感想都可以,总之,这是本选修课成绩考核的唯一依据。

    老实说,有点不厚道,然而——毫无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

    更没办法的是,不等我洗漱完毕,大波就来电话,质问我「是不是忘了」。

    我说:「啥?」「找录音棚啊!」他说:「下雨就不用录音了?」这一跑就是一上午,好话说尽也是扯淡,尽管还都是livehouse老板介绍的熟人。

    我不由想起当年u235和盘古往《自由音乐》寄小小样的故事,乃至情不自禁地向大波提议:「要不咱也搞点小小样?完了给他妈杨波颜峻张晓舟这些狗逼寄过去」后者不置可否,到大学城下了公交车才说:「你这是异想天开!时代变了!」至于时代怎么就变了,他紧咬牙关,誓死不说。

    中午叫来乐队哥几个,拉上陈瑶,吃了顿热气腾腾的驴肉火锅。

    一点小酒自然免不了。

    大波鼓励大家不要放弃,说不少学校都有录音棚,咱们尽可试试,「只要你们别太懒」。

    非常遗憾,亲爱的大波,咱们偏偏就是一群懒逼。

    借着酒劲,我们在排练房捣鼓了一个多钟头。

    门外的雨凶狠异常,却又断断续续,骤然响起的劈啪声在大波恣意堆砌的噪音墙中飘忽不定,悦耳得令人赞叹。

    不得不说,吉他还是大波来搞更好,起码这块digitechrp55对他来说更合适点。

    此效果器是陈瑶送我的生日礼物,所以她老的手风琴也不错,尽管在一片电音浊流中有点过于清新脱俗了。

    我曾建议陈瑶搞搞电琴,后者立马小脸紧绷:「你懂个屁,电子手风琴还能叫手风琴吗,我看叫噪音传感器还差不多」就是这样,在某些方面她老倔强得离谱。

    正玩得兴起,大波接到一个电话,说是电音论坛有套鼓搁在零号楼地下室,现在腾地方,得挪走。

    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于是我们就去挪鼓。

    这还是上次搞活动存在那儿的,取了几次愣是不开门,眼下大雨倾盆你却无可奈何。

    大鼓、定音鼓、小军鼓、枝枝杈杈,非全员出动不足以搞定,如此一来,大家倒也心平气和了。

    步入雨帘时,大波将我们的嬉皮笑脸斥之为奴性。

    他说的太对,我们也只好笑得更加欢畅,恰如此刻飞坠而下的肥大雨点。

    地下室嘛,除了放放东西,也就是练练拳跳跳舞了。

    大一时我就在这儿学过跆拳道,当然,被坑了二百多块钱。

    无数次,我梦到自己打爆体育系那帮丫挺的,可惜他们早早毕了业。

    走廊七拐八绕,空间挺宽敞却莫名压抑,还有气味,实在不敢恭维。

    路过舞蹈大厅时,里面人头攒动,只扫了一眼,我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bachata」。

    扛着鼓出来,神使鬼差地,我又凑到门口瞄了一眼。

    等陈瑶过来催我快走时,鄙人却再也挪不动脚步。

    一身身健美打扮的舞蹈爱好者们席地而坐,璀璨灯光的最中央如你所料是一男一女。

    女的理所当然——是沈老师,白背心黑长裤,体态轻盈,而又柔软得如一抹阳光。

    男的嘛,个子瘦高,黑t黑裤白袜子,高鼻薄唇,脸色惨白——那张中分头下无论何时都紧绷着的一张脸,除了艺术学院十五号和大太监魏忠贤外,谁也不配拥有。

    而诚如绝大多数历史书所告诉我们的,魏忠贤早死他娘了。

    他们在做动作分解,简单说,男士是个稻草人,被女士拨拨转转,每拨一次,后者还要环视四周对莘莘学子们强调几句。

    不可避免地,那柔软的胴体要在十五号身上磨蹭,包括汗津津的乳沟和圆滚滚的屁股。

    「好哇,」陈瑶抬腿就是一脚:「我说你看啥呢」「看啥呢,看啥呢」大波也凑了过来。

    「她,」我扬扬下巴,顿了顿——嗓子眼有种说不出的干涩——只好又顿了顿:「就是那个选修课的老娘们儿」「哪个?」「艺术赏析课啊,地下丝绒粉那个,就你们学院的」「噢,」大波甩甩湿漉漉的狗毛:「快走走走,看个屁啊」「谁啊?」强忍陈瑶的暴虐,我近乎挣扎着问。

    「副院长吧好像」大波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周日天晴得可怕,一早起来瞥到那抹蓝时,我就开始头晕目眩。

    但陈若男心情很好,于是依她老之见,我们仨还是兴致盎然地游了趟东郊的沉香湖。

    还他妈是骑行,光这一去一回就得俩钟头,小姑娘实在是浪漫得过了头。

    沉香湖呢,托校团委的福,之前我也有幸去过一次。

    西北风冷飕飕的,湖面都结了冰,而我们装模作样地在大堤上捡垃圾,完了还傻逼兮兮地跟旅游局的什么科长合了个影。

    这种遭遇可以说永生难忘了。

    同所有的名胜古迹一样,沉香湖也有个女眷投湖的廉价传说,灵感多半来自于九十年代的《故事会》,在此之前它一直叫东湖。

    众所周知东湖是历史上平河泛滥的产物,虽然后者眼下还没我的双人床宽。

    八十年代修了堤,筑了坝,通过蓄水放水,这个五平方公里的水洼才得以免于干涸。

    据说此湖盛产莲藕和大鲤鱼,所以值此时节湖面上难免花团锦簇。

    鲤鱼嘛,应该也有,只是暂时肉眼还无从觉察。

    这一上午满头大汗的,也就坐了趟游艇,东奔奔西窜窜,想下艇摘莲蓬还得另外加钱。

    午饭依陈瑶建议,我们在大堤往东两公里找了家小店。

    几盘饺子,一条鱼,还算物美价廉,起码比大堤上要实惠得多。

    饭间陈若男问我是不是见过她妈了。

    太过突然,搞得我差点被鱼刺卡住。

    「你咋知道?」我笑着瞥了眼陈瑶。

    「那就是咯?」她也看看姐姐,又转向我:「那我妈咋说的?」我哪知道令堂咋说的?得知面前的女人是陈瑶她妈,我登时就傻了眼。

    扫了扫微波荡漾的水面,又瞧了瞧四下乱窜的疯狂英语爱好者,再收回目光时,我只是咧嘴笑了笑。

    我是想说点什么来着,但彼时彼刻无论说什么都难免让人一身鸡皮疙瘩。

    陈瑶攥住我的手说:「这就是严林」女人抬头看看我,好半晌亮晶晶的嘴唇才勾出一抹笑,她说:「哦」可能是鞋跟优势,她妈比陈瑶高了小半头,一身幽香清冽低沉。

    又可能是夕阳的缘故,那光滑如玉的脸上依旧红彤彤的,我也搞不懂适才的面红耳赤是否尚末褪去。

    还有那头蓬松的酒红色发髻,实在是红得厉害,以至于偏分纹路下的头皮都白得耀眼——老实说,让人忍不住想去挠一挠。

    问了问我的籍贯和专业后,她就邀请我共进晚餐。

    可能是的,因为她问我:「晚饭还没吃吧?」但陈瑶拒绝了,她说马上协会有个聚餐,推不掉。

    说这话时,她小手汗津津的,钳子般把我死死攥住。

    于是我只能点了点头。

    她妈笑着说:「那就下次吧,我手头也有事儿,都得赶啊」通往校门口的路上,除了问问录音棚,陈瑶再没一句话。

    她妈问啥录音棚,我就把录音的事儿说了说。

    哦了一声后,她妈表示年轻人有爱好挺不错的,接着再次问了问我的籍贯。

    我只好又回答了一遍,完了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平海话,虽然不太正宗。

    「咱也在平海呆过十来年」她颧骨略高,眉毛细长,鼻子小巧挺立如姐妹俩,银色耳坠在残阳和浅笑中闪闪发光。

    值得一提的是,陈瑶她妈开一辆奥迪a6,临走的最后一句话是:走了。

    沉香湖最有名的还是湖畔的几个庙,据说可追溯到隋唐时期。

    当然,追溯什么的都是扯淡,搪塞的无非是个重建的尴尬。

    转了一圈儿,这个楼那个阁的,目测建筑年龄顶多二十来年。

    打河神庙出来,我们仨便踏上了归途。

    没办法,杨刚来电话说四点半还有个三人篮球赛誓师大会,「想拿奖金就别错过」。

    就这么个玩意儿搞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原本我们打算绕过湖东,沿大堤从北面出去,不想生生被一堆建筑材料挡住了去路。

    透过绿荫,屎黄色的塔吊和灰蒙蒙的防护网像是倒插在蓝天上,清晰得令人目颤。

    「忒没素质」陈若男说。

    我和陈瑶表示赞同。

    但要想打此过,光有素质可不成,你得下车步行。

    于是在钢管水泥和白灰砂石中,我们跋涉了百十来米。

    陈若男问这建的是啥,我说女厕所,她不信:「哪有这么大的女厕所?」陈瑶白我一眼:「肯定是什么酒店了」非常遗憾,还真让她给蒙对了。

    历经重重艰难险阻,在蓝色围栏旁,我们看到了巨大的钢架标识:假得离谱的电脑概念图和土得掉渣的侧翻3d字体。

    即便被雨水冲得发白,那几个字还是针一样刺目——宏达大酒店。

    「这也有宏达啊」我忍不住回头望了眼正拔地而起的建筑。

    天真的很蓝,没有一缕云。

    「宏达咋了,子午路不就有一个?我可没少去」陈若男皱着小鼻子,颇为不屑。

    「哥还没去过呢」我笑了笑,看看妹妹,又瞧瞧姐姐。

    「走吧,」陈瑶蹬上车:「一个破酒店有啥好说的」她说的对。

    到学校已四点出头,陈氏姐妹回家,我直奔宿舍换衣服。

    呆逼们早等得不耐烦,见我回来,自然免不了一通肮脏下流的调侃。

    等赶到东操场,乌泱泱的青年才俊们已把护栏外的树荫掠得一丝不剩,真让人不知说点什么好。

    令人惊讶而又理所当然地,艺术学院的几位仁兄也在。

    十五号难得地冲我点了点头,我也只好冲他点了点头。

    李俊奇乐呵呵的,似是说了句什么,但周围叽叽喳喳,我也没听清。

    操着港台腔的赛事负责人近五点才到,在此之前我们已在俩体育老师要求下列队站了十来分钟。

    在大家的抗议下,胖子下令先开箱,每人发了一瓶佳得乐。

    之后就是漫长的讲话,什么百事体育精神,唧唧歪歪的,我也听不大懂。

    一瓶水下肚,负责人才谈到了正事,他宣布这次比赛共有六十四支参赛队伍,每队四或五人,将划分为八个小组进行积分赛,每组前四名晋级。

    复赛自然是淘汰赛,三十二强,十六强,八强,四强……我仿佛看到一条通天的阶梯,每层都由人民币铺成,而我噔噔噔便麻利地爬到了云端,令人赞叹。

    等点完名、抽完签已近五点半,李俊奇喊打球,我也不好推辞。

    呆逼们兴奋得像每人裤裆下都爬了个光屁股女人,自然也涌到了球场上。

    十五号依旧刁钻,但不好意思,今天大家都很刁钻。

    十一个球,你来我往,战了好几轮,那是分外欢畅。

    后来场边有个女声说:「林林好样的!」——甘冽香甜、音域宽广。

    我一扭头,就看到了牛秀琴。

    是的,确实是牛秀琴,以前倒没觉得这个酷似张也的女人连声音都像极了张也。

    有那么瞬间我以为我都快飘了起来,真他妈不可思议。

    她上身穿了件大红色的无袖针织衫,下身是条中长牛仔裙,秀发干练地盘在脑后,以至于显得脸有点大。

    没准儿是我的错觉,又或许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她身旁站着个大胸女,虽然带点婴儿肥,脸还是小巧玲珑,据我估计应该是李俊奇的女朋友。

    极有可能,她无辜地挺着大奶的样子在西湖老乡会上我便领教过了。

    当然,这种事无关紧要,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牛秀琴说她到平阳来办点事儿,顺道帮个忙,完了又问:「你们都认识啊?」尽管不清楚这个「你们」具体指谁,我还是笑了笑。

    「咱们啊,」牛秀琴拍拍李俊奇,又搭上十五号的肩膀:「可都是老乡,俊奇是422的,陈晨(音),嗯,是我上司的孩儿」十五号依旧走得不紧不慢,唯一的反应是耸了耸肩。

    于是牛秀琴的手就滑了下来。

    她咂咂嘴,反而笑得愈发灿烂,甚至挽住了我的胳膊:「这林林啊,得管我叫老姨,血浓于水的亲老姨」我不知道怎么个亲法,只能继续傻笑。

    「靠,」李俊奇捣捣我:「那你不得管我叫叔?」这下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呵呵呵的,令人惊讶。

    连十五号都扭过脸来,说:「那就快点儿,直接走吧」「不用洗洗?」「到哪儿不能洗啊」十五号有些不耐烦,但他的平海话确实很溜。

    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在寻思啥时候抽身离去,却似乎一直没有机会。

    更糟糕的是,「亲老姨」像是记性不太好,挽上我胳膊后便再也不松开。

    我汗津津地夹在这帮亲爱的老乡里,走过东操场长长的甬道,迈过三角区缤纷的石子路,又穿过教学楼下潮涌的人流,最后莫名其妙地抵达了校门口。

    牛秀琴这才赐予了我自由,她表示要不是有急事儿,晚上怎么也得一起吃个饭。

    完了她管我要手机号,我说:「上次留过了呀」「瞧我这记性,」她拍拍脑袋,一阵哈哈哈后,突然又问:「咦,咋不见你女朋友呢?」就是这样,我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历尽艰辛,我们总算把牛秀琴送了到停车场,她戴上墨镜说:「都回去吧」傍晚明亮的暖风中并没有人掉头回去,所以我也不能。

    她把车钥匙递给「上司的孩儿」,然后坐到了副驾驶位。

    接下来,汽车发动、转弯、调头。

    就在它驶出停车场的一刹那,我猛然发现这辆七代雅阁有点眼熟。

    是的,光芒万丈的夕阳余晖中,车屁股后的一溜儿赫然是xa6k975.我挠挠脊梁,觉得是时候回去洗个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