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滑梯这里地势比较低,水流都往这个方向流动。

    雨水本是透明的,但在稀薄的月光下,我眼前的水流却有着浓烈的色彩。

    雷光倏然闪过,照亮一瞬。

    我惊疑不定地拿出手机,摁亮屏幕照了一下,感到血管里的血液霎时间结了冰。

    这不是雨水。

    这是一地的血。

    轰隆隆——!!

    雷光之后,巨雷响彻云霄,天地为之震颤。

    我缓缓抬起头,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起,有个高大健硕的身躯,遮住了月光。

    男人长身玉立,穿着雪白的长风衣,领口绣着一圈勾玉,款式熟悉到令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曾把一件一模一样的风衣交给过香燐他们。

    而更让人汗毛耸立的,是他手里的东西。

    他松开手,那软绵绵湿淋淋的物体重重砸到了地上。

    是一只脖颈断了的,死掉的乌鸦。

    守护神死掉了。

    猩红色的血珠混合着雨水,从他的手掌上滴落。

    在他身后,是一地乌鸦尸体。每一只的脖子都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猩红色的眼球被挖了出来,只留着一对黑洞洞的窟窿,落满雨水,僵硬地注视着一切。

    在雷光闪过之时,惊鸿一瞥,令观者魂飞魄散。

    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冻结。

    寒意侵透脏腑。

    我呼吸急促,心若擂鼓,蚂蚁般的麻痹感迅速爬满脊背。

    肌肤上的水珠,分不清是惊惧的汗水、恐惧的泪水还是冰凉的雨水。

    “啊啊,碍事的家伙都解决了。”

    棕色长发的男人,在黯淡到近乎不存在的月光下,对我露出一个湿润又愉快的笑容。

    “我来履约了。”

    他面容极为英俊,眼珠是宛如鸽血般的猩红色,流转着漆黑的花纹。五官具有日式古典美,每一处都完美无瑕,可以说漂亮优雅到了令人无法呼吸、疑似坠入幻境的地步。

    但他脸上的这个能称得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却让我毛骨悚然,如坠冰窟。

    “终于……”

    他靠近过来。

    “可以……”

    我浑身发抖。

    “开始……”

    他抬起手。

    “我们……”

    “别过来!!”

    我抑制住自己尖叫的冲动,盯着他缓缓往后退,接着出其不意,抱着猫拔腿就跑。

    我没能成功。

    怀里的小猫咪跳了出来,轻轻咬了下我的小腿。

    “……幸福的生活了。”

    在我尖叫着摔倒在地上的前一秒,大手稳稳地抓住我。

    “唔唔嗯!!”放开我!!

    另一只手捂住我“唔唔”尖叫的嘴唇。

    我用力咬他,直到尝到了血腥味。

    他的呼吸声陡然粗重兴奋起来。

    我感到惊恐万状。

    湿热的气流擦过耳畔。喘息声急促紊乱到了令我感到不祥的程度。

    危险又可怖。

    “找·到·你·了。”他嗓音低哑。

    我闻见一股刺鼻的气味。

    黑暗迅速向我袭来。

    第30章

    我大概是在做梦,只有在梦境中才有如此没有逻辑的怪诞展开。

    在梦中,我大约是上班快要迟到,急匆匆咬着三明治去赶电车。

    在拐角,我撞到了一个正走出来的青年,在我摔倒之前,他抓住了我。

    黑发青年的力气大得骇人,我的胳膊痛得要命,嘶着冷气抬头一看,这人我认识,是宇智波佐助。他没有高光的漆黑眼睛看起来空洞得瘆人。

    我吓了一跳,拼命甩开他跑掉。谁知道过闸机时衣服不慎被卡住,一个好心的男人帮助了我,我正准备道谢,抬头却发现这个人握着我被撕下来的衣角,抬起手,放在口鼻间。

    我有些纳闷。

    接着,舔丨舐的舌尖唾液润湿了布料。

    噫!!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更违和的是,他居然长着宇智波鼬的脸。

    鼬那种清冷款高岭之花才不会做这种奇怪的事!

    我怎么会做这么离奇的梦!

    我满头大汗地甩开他,跑到站台,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电车,但早高峰的电车满员,我不得不和一车厢上班的社畜挤在一起。

    在电车刹车时,我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人怀里,还踩到了对方的皮鞋。

    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锃亮皮鞋上有一个我的脚印。格外刺眼。

    我心中充满了歉意和紧张,急急忙忙想要站稳道歉,谁知道那个人居然抱着我不肯放手,他个子比我高很多,几乎把我半提起来抱在怀里。我双腿悬空,扑腾着扭过头,仔细一看,居然是戴着漩涡面具的宇智波带土。

    漆黑的眼睛弯起来,滚烫的视线甜腻又黏湿地缠在我的脖颈上,一点点收紧。

    无法呼吸。

    这时,电车门打开,到站了。

    我尖叫着推开他跑下了车,一路惊慌失措地跑到了公司。惊魂未定地喘气,手上没抓稳,公文包掉在了地上,文件和杂物撒了出来。

    我连忙蹲下身去捡,一双皮鞋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抬起头,宇智波斑俯视着我。

    怎么回事?!

    我大脑一片混乱,一早上高强度的奔跑让我精疲力竭。

    我捅了宇智波窝吗?为什么身边这么多宇智波?!他们还都看起来很奇怪……我的心脏怦怦乱跳,感觉会有很不好的事发生。

    斑看了眼腕表,严厉地盯着我,性感的嘴唇张开。

    我紧张地看着他,后背满是冷汗,心跳若擂,随时准备撒腿就跑。

    斑说……

    他冷冷地说。

    “你迟到了,这个月全勤奖没了。”

    ??!!

    我吓醒了。

    太可怕了。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个噩梦的结尾真是比前面的所有遭遇加在一起还吓人。还好只是个梦。

    明明大家都是我的好朋友,是很好的人。善良又温柔。我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难道说最近女主人公遇到扭曲阴暗偏执狂的恋爱剧看多了,我也想谈这样的甜蜜温馨的恋爱了吗?

    这时,视线扫过什么,我擦汗的手倏然停了下来。

    ……这里是?

    咔嚓咔嚓,宛如生锈的齿轮,我僵硬地扭动脖子,环视四周。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我几乎以为我还在梦中没有醒来。

    这是……这是我的家。

    更准确来说,是我真正的家。

    不是在东京租住的那栋公寓,而是我从小生活、长大、居住的,乡下的老家。

    这里是我的房间……?

    低矮的木板床,朴素的、因为清洗太多次变得柔软发白的棉布床单。床头摆着卡通兔子造型的旧玩偶,我小时候总要抱着它睡,没有它就睡不着觉。

    但它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在我高二那年终于变得破破烂烂,不能再用。我也从此失去了陪伴我长大的旧玩偶。

    没想到如今,我却在这里看到了它。

    会不会只是恰好长得像?

    我心念一动,掀起兔耳朵看了下,耳根处果然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烫伤,边缘焦黑。

    那是我小时候顽皮,在家中玩火,不慎弄破了。

    可它早就坏掉,变得破破烂烂,在高二那年,我和妈妈把它埋在了后院里。

    我还为它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葬礼,哭了几天鼻子。

    一个极为可怖的猜测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颤抖起来。

    我的家庭并不富裕,在我长大以后,对小孩子的我正正好的房间就变得有些狭小和局促了。

    窄窄的木板床难以翻身,一动就会掉下去。睡梦中惊醒许多次的我,渐渐学会了在入睡时静止不动。

    整个房间也因为堆满杂物显得狭窄。

    我满身冷汗地坐起身,意外发现床头上柜子上摆着熟悉的犬张子的摆件,右爪缺了一小块。

    很小的时候,我哭求着让爸爸买来的犬张子摆件,却在得到的当天晚上,被我失手摔下,在地上磕破了右爪。我既害怕被爸爸发现,又埋怨自己的笨手笨脚,懊悔不已,一个人偷偷哭了一晚上。后来还想过用粘土补上磕掉的右爪。

    仔细看这只犬张子摆件的右爪,果然有粘土的痕迹。

    我瞪大眼睛,浑身发冷。

    手指发抖,几乎把摆件摔在地上。

    这不可能!!

    因为这只犬张子摆件,在我初中时期,就被来我家玩的,村子里的小孩子打碎了!

    碎片当初已经扔掉了,现在都过去了七八年了。

    可它憨态可掬地躺在我的掌心,对我笑眯眯的。

    这不可能!

    尖叫声压抑在我的喉咙里,我的鼻尖满是冷汗。

    我见鬼似的盯着被我用力丢到最远处的摆件,急急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