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穗想不出好的办法。

    她苦恼地咬住嘴唇，用疼痛帮助自己思考，被旁边的五条悟用食指制止了。百穗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朝着他的指尖狠狠咬了一口。

    “嘶——百穗！超级痛啊！！”五条悟甩着手，漂亮的脸都皱了起来。

    百穗猛地回过神来，捧起五条悟的指尖仔细看了一下。还好，这次没有咬破。

    她松了一口气，找出纸巾给他擦了一下。

    “怎么就松了一口气啊？百穗，我的手都被你咬出牙印了哦。”五条悟笑起来，不打算放过她。

    “对不起哦，刚刚走神了嘛。”百穗脸上有些歉意。

    五条悟撅起嘴，向她示意自己还在生气。他想要吸引百穗的注意力，让百穗不再苦恼。

    百穗思考了一下，看着他，把他的手指再次含住，含得比上次更深。

    手指一下子被口腔包裹住。

    五条悟在绷带后的眼睛睁大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柔软而湿热的舌头扫过，给他带来一股如电流般的触感。

    她还是看着他，面色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用明亮水润的黑色眼睛望着他的脸。

    好美……而且这也太色了……硝子和辅助监督还在看着哦？没问题吗？不过，已经是大人的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被百穗击中了……

    果然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人吧，所以被这么轻松地引诱了。

    他的表情依然镇定，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耳朵尖已经红了。

    鬼使神差地，他把自己的手指在她的口腔中摇动了一下，手指向里深入，整根没入，先按到她的喉口，往下压了一下，看到她露出忍耐的表情，他又把手指压到她的牙龈上，摸着她的牙齿，从她的口中抽离。

    百穗并没有反抗他过分的举动，等他把手拿出来之后，再次用纸巾给他细细地擦干净。

    她一直在用余光注意硝子。事实上，硝子除了一开始看了一眼她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表情，好像他们两个什么都没做一样。

    对于家入硝子来说，人生与世界在她的眼里都是与别人截然不同的。

    没有什么“理想”“爱情”“大义”之类的东西，有的只有生命的来回。

    她是唯一一个能做到的人，所以没有办法放任眼前的人死去。

    她救活了很多人，但有更多人死去了。

    当她理解了咒术界，理解了自己的能力之后，她就知道，自己身边的人都会在某一天会出现在自己的解剖床上。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对五条悟、夏油杰、白川百穗的关系和理想有什么看法。因为他们是强大的三个人，是永远不会死去的三个人，是会永远在她身边的三个人。

    他们直到七八十岁也会在一起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家入硝子就如此坚信着。

    后来，他们打破了家入硝子的坚信。一个被封印，一个则死去了。

    可是他们又回来了。

    就像是奇迹一样。

    果然，你们不会死。

    不管这个世界如何残酷地对待其他人，只要你们活着就好。因为你们是我在这个一切都会失去的世界里，不会失去的东西。

    是我唯一的、最珍贵的宝物。

    那么，管你们怎么折腾，管你们怎么荒谬，管你们什么立场，管你们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管你们是不是要毁灭世界，你们都是我的同期，不会死的同期，不会出现在我的解剖床上成为一具尸体的同期。

    只要你们能够在这个世界里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只要你们活着，那我们四个就不会孤独，就不会寂寞。

    对于一个已经认定所有人都会躺在她的解剖床上的医生来说，“活着”就是家入硝子的底线。

    百穗了解硝子，正是知道硝子有着这样的想法，才会觉得为难。

    硝子……

    我可能要死了哦？

    可不可以稍微讨厌我一些啊？

    直到下车，她也没想到好办法。

    “百穗，你晚上住这里吧？”硝子问道。

    “暂时打算住在这里，不过我不喜欢高专，可能过几天就会离开这儿。”

    “离开这？你想去哪？”

    她拉着硝子远离五条悟，然后凑过去。“我还蛮想回老家的，毕竟不是本地人嘛。不过我得先从五条悟身上凑齐路费。”她狡黠地笑了一下。

    “还会回来吗？”

    百穗摇摇头，还是笑着。“我的老家可没有咒灵。”

    她的脸简直和18岁时毫无区别，甚至让硝子一瞬间恍惚了起来。

    不，她变了很多。

    不过，她看起来真的比18岁的时候要幸福。

    回到那种没有咒灵和咒术师的地方，或许你会更幸福吧，百穗。

    硝子看了百穗一眼，松开与她相牵的手。“记得好好休息。”

    “了解了解！及时行乐也是休息，对吧？”百穗朝她开朗地笑着点头。

    于是她也叹了口气，随意地一摆手，转身离开了。

    百穗看着她走远，回到五条悟面前，发现他又摆出一副生气的脸色，而且是故意给自己看的。

    “怎么了，悟？”百穗在他面前装傻，想要牵住他的手，结果被无下限弹开了。

    “……”百穗看了一下自己被弹开的手。

    “好好解释一下，今天晚上你都干了些什么？”他抱起胳膊。

    “我跟你说过的呀，要你配合我，你也答应了，现在为什么又在生气呢？”

    “你可没跟我说要我配合你这个！”五条悟的音量大了起来。

    要是你提前说明的话我可是绝对不会配合的，他在心里想着。

    不妙啊。

    在这里吵架会影响别人休息的。

    “悟，小点声。”她竖起手指。

    “我不要！你先跟我解释！”五条悟的音量丝毫没有减弱。

    百穗叹了口气。“因为你把我还活着的消息泄露给他们了呀，我能有什么办法？”

    “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们？”

    “天元的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五条悟点点头，心想，果然是这样。

    “我想要去做好。但是，我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如果刚知道同学还活着，只见了一面，同学又再次死去，那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所以倒不如先把关系搞得僵一些，这样他们也不会很难过。”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五条悟气得把自己的绷带扯散一些，露出自己湛蓝的眼睛。

    “那我呢？对我就不残忍了吗？”

    他们是你的同期，我是你的爱人啊。你怕他们难过，为什么不怕我难过呢？明明我也会心痛的。

    特别是因为你。

    “悟，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不过事实上，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会这么做吧？你在知道我会这么做之后，知道我最后的结果是死亡之后，还是说要和我一起踏入地狱。”

    她举起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柔和的月光下闪烁着光，让她想起十六岁时的那一夜，那个柔软的沙滩，那一片安静的海。

    那时候，五条悟说想要一个答案，为了那个答案踏入地狱也没关系。

    那就是结局。

    “那不就没办法了吗？”她看向五条悟，温柔的微笑中带着无奈。

    你就只能承受这个后果了。

    “可是这个地狱并不是你必须要踏入的地狱。你明明可以规避它，却还是要选择这条路。”

    百穗微微蹙眉。“规避？不可以的。这是我和天元的交易，我在天元那里有想要的东西。而且……”

    就算不是交易，她也没办法看着天元就这么和世界融为一体，万一天元彻底失去个人意志，这个世界不就完了吗？五条悟不就完了吗？

    她觉得她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我说啊，那种交易对你来说真的有必要吗？”五条悟垂着头，半散的绷带有些垂落下来，有些还松松垮垮地挂在脸上，遮住了他的脸，让百穗看不清他的表情。

    母亲都死了，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你的亲人了，为什么一定要回去那个孤单的世界呢？为什么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呢？为什么不愿意陪伴我呢？为什么要丢下我？

    你不是最爱我了吗？

    百穗意识到他的话有些不对劲，她皱起眉头。

    “悟……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天元告诉你的？”

    五条悟摇摇头。“不是。”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百穗问出这句话，突然大脑中一线闪过。

    在所有的可能性中，最有可能的是——

    “我想要告诉你五条悟是如何被御门疆封印的。”

    “不过呢，只是那么一点点灵魂，就有大用处呢。那点灵魂里，有你「全部」的记忆。”

    “五条悟能够被狱门疆封印，也是多亏了你呢。”

    羂索曾经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