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第234节

作品:《花千变

    她想不起来了,或者,当年她万念俱灰,根本未曾留意过身边的事。

    魏家是读书人,又是住在后衙里,因此,不难猜到魏大人夫妻和魏骞夫妻各住在哪间屋里。

    明卉冲南萍使个眼色,示意兵分两路,南萍不想,她不放心明卉单独行事,可是明卉已经先走了,一个闪身便扎进夜色之中。

    南萍叹了口气,魏家冷清也有冷清的好处,灯没有几盏,人也没有几个,方便夜行人出没。

    南萍转身,向着另一处亮灯的地方靠近。

    明卉先去的,便是魏骞和小李氏的卧房。

    屋里的人显然还没有睡,窗子半挑,垂着竹帘,晕黄的灯光透过竹帘,洒在窗前的花坛里,那里种着几丛紫茉莉,姹紫嫣红,香气四溢。

    明卉弯腰藏在窗下,侧耳倾听,屋里传来女子压抑的抽泣声,声音压得很低,判断不出年龄。

    接着,她听到另一个女子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声音:“你啊,已经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想不开,他对你们母女也还是很好的。”

    这个声音有些年纪,语速很慢,带了几分威严,明卉想到了魏大人的太太李氏。

    既然这位是李氏,那么那个小声哭泣的,想来就是她的儿媳小李氏了。

    小李氏终于不哭了,可声音里依然带着哭腔,听得出来是在竭力去忍了:“他今天又去了,在里面待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官学里的学生都回去了,他还在外面,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那女人的年纪比他还大,又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不过就是

    个市井村妇而已。”

    明卉傻了,她听到了什么?

    东窗事发?

    不,这件事显然以前就不是秘密,李氏知道,小李氏也知道,大家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喜乐而已。

    “看你这点出息!”李氏的声音抬高了几分,其实也并不高,如果不是明卉的耳力好,也听不清楚,即使这样,她语气里的不悦,还是能听得出来,“他也不过就是吃顿饭而已,又没有住在那里,更没有要把她们接进府里,你为了这点事,闹了几次了?老爷好一顿埋怨,我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有布料磨擦发出的窸窸窣窣声,想来是小李氏给李氏跪下了。

    “姑母,我知道有您在,那对母女不会进门,可我这心啊,就是不踏实,毕竟,大姐儿不是儿子,万一那个女人给他生了儿子,那他眼里,就更加没有我们母女了。”

    李氏冷哼:“整日说些混帐话,别说是那么一个市井村妇,就是黄花闺女,他也不敢带进门,更别说生儿子了,倒是你自己,大姐儿也不用你带了,你把身子调养好,趁着年轻,再给大姐儿添几个弟妹,这才是你应该去做的,至于那个女人,和你不能比,也比不过,如今又在咱们眼皮底下,他就更不会去做什么了。”

    小李氏又呜咽起来:“侄女的后半辈子,都系在姑母身上,姑母一定要为侄女作主啊。”

    “如果你一直都是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到时就别怪我给他纳几房妾室了。”李氏冷声说道。

    小李氏吓了一跳,屋里传出杯盏碎裂的声音,想来是她慌乱之下,不慎打翻了杯子。

    接着,又是一阵窸窣之声,有开门声传来,李氏去了外间,叫了外间的丫鬟进屋打扫。

    眼看李氏就要出来,明卉担心被看到,抢先一步藏身到一片树影之中。

    李氏气哼哼地回到堂屋,丫鬟抢在前面推开门,李氏没好气地说道:“老爷还在书房呢,去把他叫回来,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

    接着,便是丫鬟小跑着去书房,然后,明卉便看到书房的灯灭了,魏大人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就是白天时见到的那个瘦高的身影,显然,在此之前,父子二人都在书房里。

    明天更新推迟

    回老家扫墓了,给家母立碑,见很多亲戚,事情很多,也很累,明天的更新还没写,推迟到明天的下午或者晚上,见谅~

    第433章 惧内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月光之下,明卉感觉魏大人的动作和脚步,都有些仓惶。

    她想起方才李氏吩咐丫鬟时的口气,李氏对于这么晚了,魏大人还在书房很是不满,想来,丫鬟去传说时如实讲了,魏大人才会立刻带着儿子从书房出来,急急忙忙回屋去了。

    魏大人惧内?

    而且还不是一点半点,是非常惧内。

    以前没听说过啊。

    不过,明卉自己也认为,因为前世魏大人救过自己,所以在她心里,一早就给魏大人罩上了一层正义伟岸的光环,她其实并不曾与魏大人接触,即使那时她住在魏家,每日见的最多的,除了大夫便是丫鬟婆子,就连李氏,也只是和她说过几句话,无非就是劝她节哀顺便好好养伤之类的话,她并不曾与魏家人有过深交。

    在此之前,明卉从不认为惧内有何不好,可是今天晚上,不知为何,魏大人的小心翼翼步履匆匆,让她看着很不舒服,她也说不清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这时,她看到从树影里探出头来的南萍,她做个“走”的手势,两条身影,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路之上,她们彼此没有说话,直到回了客栈,换了衣裳,两人这才交换今晚所得。

    “我在书房外面,魏大人和魏公子父子二人,如同两尊木像,在书案前相对而坐,沉默无言。过了好一会儿,魏公子才说,您该敲打敲打姓刘的了,这些日子他愈发过份,这沁州城的父母官,究竟是谁还是他。

    魏大人苦笑,我一个小小知州,岂敢去敲打他?

    魏公子便道,您不敢,但可以让别人出头,我听说方君文去年调去了都察院,您以前就曾说过,方君文为人正直,刚正不阿。

    魏公子话音刚落,魏大人便打断了他,说你是不是疯了?

    接着,他便压低了声音,后面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正在这时,有丫鬟进来,说太太不高兴了,老爷该回房歇息了。

    说来有趣,那位丫鬟进去,外面的小厮都不拦的,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明卉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方君文!

    她听霍誉说起过这个人,他以前就是御史,有铁血之称,后来在京城得罪人了,外放去了地方,先后办了几件大案,许焕在查的那起朱学政贪墨案,就是方君文揭发出来的,因此,方君文立下大功,扬眉吐气,重又回到都察院,如今是正四品左佥都御史。

    而方君文,与魏大人是同科进士!

    他们在京城参加会试时,还曾住在同一家客栈。

    当年他们都是年轻人,又住在一起,大家彼此熟识,后来又一起会试得中,同朝为官,私底下有些交情不足为奇。

    而魏骞提到的另一个人,“姓刘的”,很有可能就是刘老将军。

    毕竟,就在昨天,刘老将军姨娘的哥哥,还去小李氏铺子里找过麻烦。

    魏骞想让魏大人给方君文写字,检举刘老将军!

    魏大人显然是没有同意,甚至还说出“你疯了”这种话来。

    令明卉不解的是,魏骞要魏大人检举刘老将军的是什么事。

    好色?

    刘老将军虽然好色,可却没有强抢民女,他的那些姨娘也都是真金白银买进来的。

    私自宰杀耕牛?

    这事放在寻常百姓身上,那是大事,要上公堂挨板子的。

    可是放在刘老将军身上,这根本就不算什么,若是在京城天子脚下,或许还值得御史参上一参,可这是在天高皇帝远的沁州,御史才懒得去管。

    既然不是为色,也不是为牛,那么刘老将军还有什么事,是能让魏骞痛恨的?

    明卉想起每天早上力夫场上的热闹,她微微眯起眼睛。

    次日清晨,城门刚刚打开,知州太太李氏,便带着儿媳小李氏出城了。

    在沁州城,魏大人一家的事,早就不是秘密了。

    看到魏家的马车,出城的百姓们全都知道,知州太太和儿媳妇,这是去清和观上香的。

    清和观与大云院相邻,虽然大晋朝重道轻佛,但在沁州却恰恰相反,清和观的香火远远比不上大云院。

    不过,魏大人的夫人和儿媳,却是清和观的常客。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从魏大人来到沁州之后,清和观的香火比以前好了许多,一些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也会学着李氏儿媳那样,每个月都去清和观拜一拜,走一走,与其说她们是为了拜天尊,还不如说她们是为了和知州太太套近乎。

    今天便是如此,魏家的马车刚刚出城,便有几家大户人家的女眷也坐着马车、骡车出城了,在这些气派的车驾后面的,是一辆寒酸的小驴车,赶车的是个满脸风霜的中年妇人,坐在驴车上的,是一个老太太和她的孙女。

    驴车没有篷子,老太太和孙女只是市井小民,没有那么多讲究,大大咧咧坐在驴车上,东看看西看看。

    她们手边放着两只篮子,篮子里放了线香,显然,她们也是出城上香的。

    老太太便是花婆婆,赶车妇人是她的儿媳妇,大家都叫她萍嫂子,花婆婆的孙女,别看长得瘦,却有一个气派的名字。

    花胖丫!

    清和观,两名年轻坤道已经早早地等在山门外,清和观里早年没有坤道,最近几年,观主这才从晋中的一座道观里,从陕西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坤道甘玉净来清和观,并将道观西侧的一处地方给了甘道长连同她的四名弟子四名徒孙修行居住。

    自从甘道长来到清和观,清和观的香火越来越兴旺,吸引了不少女眷前来,当然,知州大人的家眷也在其中。

    那两名年轻坤道,便是甘道长的三弟子符青景和四弟子代青灵,两人毕恭毕敬地迎了李氏和小李氏进去,其他大户人家的女眷,也跟在后面一起进了道观。

    如花婆婆祖孙这样的市井小民,当然就没有这种待遇了,没人指引,她们远远跟在那一群穿着绫罗绸缎的女眷后面,人家去哪儿,她们也去哪儿。

    第434章 牌位

    走到大殿前,两名坤道陪着李氏婆媳进去,其他女卷们不好跟着进殿,只好在殿外烧香。

    花婆婆祖孙,显然是没见过世面,也不懂礼数的,别人不进殿,她们却直眉瞪眼地往里走。

    没有道士阻拦,反倒是那些女卷们带来的丫鬟,伸手挡住了走在最前面的花婆婆。

    “停下,魏大人的家卷在里面,闲杂人等不能靠近!”

    花婆婆怔住:“咋了?不许闲杂人等靠近,那你们在这儿干啥?”

    “可是我们也没进去啊。”丫鬟不忿。

    花婆婆皮笑肉不笑:“那老婆子我,也没说要进去啊,我站在门口不行吗?”

    “不行!”

    丫鬟昂起尖尖的下巴,花婆婆吓得后退一步,这下巴尖的,能戳死人了。

    “谁说不行?张三丰说的,还是丘处机说的?再要不,是吕洞宾说的?”

    别看花婆婆上了年纪,嘴皮子却还是那么厉害,下巴上的大黑痣一颤一颤的,气势逼人。

    丫鬟节节败退,只好求助地看向自家太太。

    那位太太的脸色铁青,原本她是想在魏家人面前卖好的,你看,我把闲杂人等挡在外面了,就是为了让你们婆媳清清静静拜天尊,就是寻常小老百姓,吓一吓也就行了,却没想到,遇上一个硬茬子,这牙尖嘴利的老太婆,别说是小丫鬟了,就是她,也不是对手。

    并非是怕了一个老太婆,而是她丢不起这个人。

    太太使个眼色,丫鬟恨恨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花婆婆笑眯眯:“好走,不送啊。”

    那位太太撇撇嘴:“有本事你就进去,在这儿呈得哪门子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