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第一仵作 第130节

作品:《诏狱第一仵作

    相子安提醒:“少爷再输,可不是贴东西那么简单了。”

    “我会怕?”叶白汀撸袖子,“来!”

    仇疑青加班加点干完活,拎了梨花白回来,在暖阁找不到人,走到诏狱,看到的就是这景象。

    少年皮肤白,脸也不大,尖下巴,贴上这些零碎小玩意倒也不丑,还挺喜庆的,像个装扮过度的年画娃娃,可说出的话……真心的?

    往前一脚,差点踩到玄风,一人一狗面面相觑,有些人委屈在心底,有些狗委屈在脸上,可怜极了。

    仇疑青嫌弃的按了下狗头:要你有什么用,浑身漆黑,眼珠子也黑,在这里一蹲,别人看都看不见。

    狗子喉咙呼噜了两声:要你这个主人有什么用,别人家的主人宠狗跟宠儿子一样,要什么给什么,你呢,都不能让狗大爷的毛给少爷撸一下!

    指挥使有什么办法呢?别人意犹未尽,小脸兴奋,他才不干扰人兴致的事。

    可他没了兴致,别人也别想有兴致。

    虽然是在过年,该紧紧弦的就得紧紧弦,以为过年就没恶人找事了么?越是恶人,越是喜欢在这种时候生事!指挥使开始带着轮值锦衣卫上小课。

    很快,外面就有了动静,越来越大。

    按说诏狱离的远,不应该发现,但秦艽耳朵灵,相子安心思活,听到外边动静,看到狱里气氛,就觉得不对了,直接撂挑子不干了,赶少爷走——

    “快快快,你快点滚蛋,别耽误我们玩儿。”

    “什么叫耽误,”叶白汀皱鼻子,“我这不是陪你们玩儿了么?”

    相子安:“你再陪下去,我们就没得玩儿了,赶紧走走走——”

    真等指挥使亲自过来抓人,事情就大了!

    秦艽也嫌弃:“老子就是想输一把,怎么这么难!”

    叶白汀:……

    少爷被轰出诏狱,长长叹了口气,他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自己定的约,当然会重视,才没有忘,之所以敢放大话,就是因为知道人还没回来啊,他今天不想动脑子,提前安排好了,叫今天轮值的牛大勇盯着,只要指挥使回来,就立刻报他,这不是牛大勇还没来吗?

    “少爷——”牛大勇正好跑了过来,大冬天的,额上都出汗了,“指挥使回来了!一回来就叫我放东西去了,我这才晚了一步——”

    叶白汀点点头:“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那我值班去了?”

    “好。”

    叶白汀去往正厅,找到仇疑青时,他换了一身骑装,看起来要出门的样子。

    “指挥使……要出门?不是说好了一起守岁?”

    仇疑青一脸淡淡:“哦,你去继续和他们玩牌吧。”

    “那你呢?”

    “我去温泉庄子。”

    “温泉……庄子?”叶白汀脑海里突然迸一堆画面,又美又爽,是他想的那样吗?

    仇疑青淡声道:“辛苦一年,本使也得了个假期,庄子上有温泉,有梅花,有梨花白,也有来自蜀地的厨娘,此时节正好合适。”

    叶白汀心动的不行:“那,我能一起去么?”

    他配吗,他可以提这样的要求吗?

    仇疑青终于看向他:“你不是要玩牌?”

    叶白汀疯狂摇头,不不不,斗地主哪里有温泉好玩?

    第100章 一起泡温泉

    仇疑青备了马,却没打算立刻骑。

    除夕之夜,万家团圆,长街灯火璀璨,年夜饭过后,孩子们跑出来玩,大人们互相串串门,扎堆聊个天,等着夜里子时的第一锅饺子,第一声炮竹,街上热闹的紧,走动的人多了,骑马就不太合适。

    他准备带着叶白汀一路走过长街,出城再骑马,小仵作在诏狱里关久了,看外头什么都觉得新鲜,今晚……应该会不虚此行。

    寒夜风冷,外面零星飘着小雪,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可对人就没那么亲切了,叶白汀被要求换了套衣服。

    从里到外,整整齐齐的一套。

    里衣柔软贴身,夹袄轻薄保暖,外裳裁剪精细,挺阔有型,肩腰线条无一不好,配上泛着珠光的浅青颜色,他穿上就是两个字:好看。

    叶白汀摸了摸身上的衣裳,房间里没镜子,只能出来问仇疑青:“还行么?”

    仇疑青静了一瞬,才道:“……不错。”

    叶白汀看看腰带上的玉,再看看袖口过于精致的刺绣:“是不是有点太贵重了?”

    仇疑青已经拿了一件大氅过来,给他披在肩上,修长指节滑过他脖颈,帮他系带子:“别动。”

    大氅是银灰色的,叶白汀不懂衣服料子,看不出是什么做的,摸起来很滑,有点重,上面有很细的绒毛,挡风又保暖,肩上搭配有毛茸茸的白色围领,非常软,蹭过下巴脸颊时没有任何扎的不舒服的感觉,暖暖的,很舒服。

    房间里没有旁人,仇疑青微微倾身,帮他系大氅系带。

    两个人离得很近很近,叶白汀只要稍稍抬眼,就能看到仇疑青专注的眼神,男人垂着眼,长长睫羽如鸦翅落下,仿佛系这两根细细长长的小带子是件非常重要的事,表情极为肃穆。

    叶白汀能感觉到他手指碰到了自己下巴,触感一如既往,不怎么光滑,却很暖,他的手很大,指上有茧,大氅系带却有些细,导致这个过程完成的有些笨拙,偶尔指尖会滑过喉结……那是要害之处,叶白汀忍不住会战栗。

    “好了么?”

    “……不要急。”

    离得太近了,气息交缠,他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浅淡冷肃,似冬日冰面下封的松柏枝。

    明明只是系个带子,叶白汀感觉像打了一场大仗,浑身紧绷的不行,再看仇疑青,一如既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不出任何异样。

    “咱们……这就走?”

    叶白汀刚要转身往外,手里又被塞了一个小酒壶,扁的,方方正正,巴掌大,一看就知道装不了多少酒,雕花却很精致,手感很不错。

    “雪夜天冷,备以驱寒,”仇疑青说完,又加了一句,“分量不多,你且随意饮,不会醉。”

    叶白汀颠了颠份量:“梨花白?”

    仇疑青颌首:“嗯。”

    这次没有再耽搁,二人走出北镇抚司,大门一开,热闹气氛扑面而来。

    长长的街道,灯火璀璨,几乎各家各户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孩子们叽叽喳喳跑来跑去,年纪小的男孩子调皮,拿着小爆竹,专门在人多的地方点,被爹娘拎着耳朵教训,他们倒也不害怕,只是装出一副知错了的样子,转头在大人没看到的地方,还敢放小爆竹……

    也有青年一起,约三五好友当街就敢就着两口酒,吟诗作对,亦有随父兄出门的小姑娘,和手帕交们聚在一起说小话……时而街上一阵响动,不知道谁又点了爆竹,不时天空又一片绚烂,不知哪个富户人家燃放了烟花,大家呼朋唤友赶紧抬头看,热闹的不行。

    好一副繁华街道,人间烟火。

    叶白汀和相子安聊过过往,也看过原书里的背景交代,不多,往前推几年,哪怕过年,都未必能看到这么多轻松笑脸,这么多欢声笑语,这种历史年代,百姓们能安平和乐不容易,如若可能,他真的希望朝廷就这样继续下去,一点点清除过去积弊,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强壮起来。

    指尖有点冷,他打开小酒壶,饮了口酒。

    仇疑青看到他脸上的笑:“喜欢?”

    “嗯。”叶白汀看到一个孩子从他旁边跑过去,又熊又皮,跟在后边的父亲都抓不到,笑容更大,热闹安平,人间烟火,谁会不喜欢?

    仇疑青盯着少年手里的酒壶,他知道少年说的是什么,但他想问的,只是这个。

    叶白汀侧头看他:“指挥使不喜欢?”

    仇疑青将少年手中酒壶拿走,饮了一口:“喜欢。”

    叶白汀怔了一瞬,这次倒不是因为仇疑青喝了他的酒,而是这男人身上始终有一股气质,粗砺豪情,又始终疏冷,明明身在人间,做的是护佑人间之事,却又不愿意和人间沾惹太多,像一个孤独的游侠,连喝酒的姿势都是,非常与众不同。

    长街灯火氤氲了男人眉眼,粗砺的,刚硬的那一面被光影融合淡化,剩下的只是疏冷的美感,像寒夜的星,像边陲的月,明明很近,抬眼就能看到,实则很远,走过漫漫长路,也不能摸得到。

    “你……”

    “怎么了?”

    “没什么。”

    叶白汀只是重新拾起了对仇疑青的好奇。

    初来乍到时,他连活下去都要处处算计,步步惊心,不是对仇疑青不好奇,只是那一点点好奇,远不如小命重要。此后一起办案缉凶,相处越多,默契越多,很多时候都能‘火花齐现心有灵犀’,似乎享受那一刻更重要。

    他在仇疑青面前越来越自如,越来越靠本能,玩笑敢开了,胆子更大了,再带有探究的分析了解这个人,似乎没那么必要,他只要知道这个男人很好,共事起来非常舒服,没必要想太多,自在就好,别人的远离或靠近,都是别人的选择,多思无益。

    可现在,他突然很想知道,真实的仇疑青是什么样子?就算踽踽独行,从未感觉到孤单,是否会生气,烦恼,挫败,失落,或者得意,亢奋?他会因什么事生气烦恼,会因怎样的结果感觉挫败失落,怎样的成功会很得意,就从未想过同旁人炫耀么?

    前面不远处,有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三四岁的样子,胖乎乎,圆墩墩,扎着一根冲天小辫,伸手要旁边漂亮的小姐姐抱,还小嘴叭叭的告状:“素姐姐你看,我哥好笨,只顾着瞧你,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倒了!我娘说我两岁起就没这毛病了,你快和我一起羞他!羞羞羞!”

    小姐姐红了脸:“你哥他……他就是走了神,其实不笨的。”

    小哥哥早就红了脸:“……我以前……不这样的。”

    两个人之间的粉红泡泡都快冒出来了,叶白汀看着,突然想到了燕柔蔓的话,关于喜欢……

    “指挥使有心上人么?”

    仇疑青一怔。视线转回时,正好看到那扎着冲天辫的小男孩堂而皇之的亲了小姐姐一下,声音又脆又响,他那脸红透了的亲哥又是羡慕又是吃醋,不知道是不是该阻止,愁的不行……

    他看着叶白汀侧脸,久久才说话,声音有些微微的涩感:“你觉得呢?”

    这样的回话方式……

    叶白汀突然转头,看着他:“本来觉得你应该没有,但你这样说……就是有了?”

    一般这种问题,没有就会直接否认,有的话,要么承认,要么基于某种原因不肯说,才含含糊糊。

    仇疑青垂了眼,没说话,态度看起来像是默认,又像是……这个话题交浅言深,不能聊。

    叶白汀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问?这种问题很隐私,可他们也早已不是陌生人,共事这么久,上下级感情关系达标稳定,应该也不算交浅言深了?

    他心下一转,有了主意。

    他把手里的小酒壶递给仇疑青,示意他喝:“你之前说,温泉庄子上有梅花?”

    少年递过的酒,仇疑青怎会拒绝?很快喝了一口:“有。”

    “美么?”

    “很美。”仇疑青把酒递回去。

    叶白汀接过酒,一边慢悠悠的走,一边装模作样,其实什么都没入口的‘喝了一口’,又把小酒壶递给仇疑青:“指挥使就不曾想过,带人过去看看?”

    仇疑青眸底一暗,慢条斯理的饮了口酒,半晌才答:“不是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