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要多谢你。”陆九重叹道。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赵长龄转身，望着陆九重一字字地说道：“十年前这是你对我说的话，今日我也讲这句话说给你听。”

    “你我之间，本就不分彼此。”赵长龄凝视着陆九重的双眼，一字一字道。

    然而陆九重却有意避开了赵长龄的眼神，于是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次，赵长龄打破了异样的气氛，他站起身来，轻声说道：“睡吧，明天还要--”赵长龄顿了顿，一时间，他竟不知道两人明日要去往何处。

    陆九重见状，回答道：“我想先回一趟剑庐，笙儿出生后就未曾下过山，雪山景色别致却也略显单调，我想带他看看春日的景色，见识见识不同的风景。”

    赵长龄点点头，缓缓道：“也好，是该让他下山看看了。”

    一番交谈后，两人又回到了沉默之中。沉默的平静之下，两人却各怀心事。

    赵长龄握紧了双拳，他将嘴唇咬得发白，心中暗暗骂道：赵长龄你真是无能，挚爱之人就在眼前，伤他这幺多年，你却连一句抱歉都说不出口！

    昔日他被奸人陷害，却因为愤怒陆九重的不信任而从未多加解释。陆九重虽说过这件事不是他的错，然而赵长龄知道他也有错，他错在将陆九重掳走，并让他生出不属于男子之物，也不顾他的意愿，让他为自己生下了笙儿。

    他赵长龄桀骜不驯，其他人性命对他来说不过是蝼蚁，然而他唯一在意的只有陆九重；他骄傲自负，世间无人堪敌，唯一摸不透的就是陆九重的心。

    陆大哥真的已经原谅他了吗？这想法让赵长龄忐忑难安。也让这一句轻飘飘的道歉重逾千钧，让他十年间都未曾说出口。

    然而今日是个绝佳的机会，就在口中的那句抱歉就要脱口而出时，陆九重却先他一步开口了：

    “你若是想来，也可以一道前来。”

    赵长龄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似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

    眼看赵长龄沉默，陆九重继续说道：“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不，我愿意！”生怕陆九重反悔，赵长龄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此时赵长龄心中一热，那句迟了十年的抱歉也顺势说出了口：

    “陆大哥，我对不住你。”

    陆九重微微一怔，顷刻间便明白了赵长龄言下之意。他脸上红了红，低声说道：“这件事本就不由你而起，你又何必说抱歉。”

    这话让赵长龄心中惊喜交加，声音也因之颤抖起来：“可是我……不仅废了你的武功，竟然将你变成了那样的体质，你真的不恨我吗？”

    陆九重闻言叹了口气：“一开始怎能不恨，然而今日真相大白，我也只能说造化弄人，”无奈地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陆九重无奈地笑笑：“何况事已至此……”

    就在这时，赵长龄突然抓住了陆九重的手，他心中还有一个隐藏了许久的问题。

    起初，他为了将陆九重留在身边所以才让陆大哥怀了笙儿，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并不满足于两人的关系止步于此。赵长龄深知自己贪婪成性，何况陆九重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的人。

    他要陆九重心中也同样只有他一人。

    “陆大哥，你爱我吗？”

    当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时，赵长龄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这幺多年来，他从未像今日这般惧怕过。他惧怕对方会说出那个他无法接受的答案。

    然而陆九重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着垂下了双眼，让人无法看到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感情。

    无尽而沉默的等待是一种折磨。赵长龄的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臂，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焦急地等待着陆九重口中说出的答案，一时间并没有发觉手臂被被攥得生疼。

    沉默之中，陆九重欲言又止，每当他张开嘴，赵长龄的心都会剧烈的跳动起来。

    前三次，陆九重微微张开口，他迟疑地看着赵长龄，却始终一言不发。

    第四次，陆九重终于发出了声音：“我暂时无法回答你。”

    这答案让赵长龄失望却又有些庆幸，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悬在心中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虽然陆大哥无法与自己情投意合，却此时的他并不排斥赵长龄的陪伴。

    于是赵长龄鼓足勇气轻声说道：“陆大哥，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陆九重抬起头来，神情复杂地望着赵长龄的双眼。

    赵长龄试探着抓住了陆九重的手，此时的对方并没有排斥这种亲密，于是赵长龄得寸进尺，顺势将陆九重拥入了怀中。陆九重并没有抗拒，他只是颤了颤，没有推开赵长龄。

    赵长龄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于是他轻声说道：“陆大哥，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这一次，让我们重新开始。”

    怀中的陆九重迟疑了片刻。终于，他点了点头。

    悬在空中的一颗心，也在这一刻安定了下来。

    两人相拥片刻后，陆九重突然轻轻推开了赵长龄，轻声说道：“睡吧，明早还要赶回剑庐，我多年未回，想必那里一定布满荆棘野草，还要花费时间整理一番。”

    赵长龄点头：“你有孕在身，这件事由我来做即可。”

    交谈时，赵长龄伸平双臂，任由陆九重为他褪下衣衫。

    这行为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两人竟都没有觉察到这是夫妻之间才有的亲昵动作。

    也许在陆九重心中，赵长龄脱口而出的那个问题早有答案，但是他还需要点时间正视心中的感情。

    而赵长龄也不急于一时，毕竟他已经等待了十年。而他们之间，尚需要些时间……

    轻轻推开门，方烈愕然发现此时的蒋玉章端坐在桌边。蒋玉章手边放着一本发黄的旧书，而他正以发簪挑亮灯芯。

    此时的他长发如瀑，素衣之下露出白皙的裸足轻轻摆动着。见到方烈推门而进，蒋玉章立刻抬头冲他笑笑：“阿烈你回来啦。”

    方烈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让你一直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