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霄山上盘桓数日,蒋玉章终究还是要离开了。

    临别前夜,蒋玉章破天荒的没有与方烈的身体痴缠在一处,他只是安静的躺在方烈怀中,似是有心事一般的静默不语。

    怀中之人身材娇小,方才沐浴后的头发宛如濡湿的漆黑鸦羽,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这来自于蒋玉章身上的味道与小师叔的草木之香不同,是一种馥郁的香气,似是盛开的花朵抑或是成熟的果实。这让人心旌摇动的香味徘徊在空气之中,让方烈不禁心中一荡。

    如此乖巧的躺在自己怀中的他竟让方烈想起了身着女装,一颦一笑皆明艳动人的“蒋家小姐”,心中对怀中之人的怜爱又多了几分,继而不由自主抱紧了怀中的玲珑美人。

    能将这样的良人拥入怀中,长厢厮守,方烈也觉得一切美好的让人有虚幻之感。

    似是感觉到方烈的变化,蒋玉章抬起头来,打量起了健壮而俊朗的枕边人。

    借着从窗外照进来的皎皎月光,两人视线交汇在一处。虽然两人已心意相通许久,但被对方炽热眼神打量时,方烈还是会不好意思。此时的他宛如被对方的眼神灼伤一般收回了视线,而对方湿润却闪闪发亮的双眼却让方烈不停的在心中回味着,让他脸上随之一热。

    “负心汉,薄情郎,”往方烈结实的臂膀中凑了凑,蒋玉章赌气道:“我走了你也没有半点难过,我这一去是不是遂了你的心愿,让你正好可以与你那小师叔双宿双飞,做一对天造地设的狗男男。”

    方烈一怔,很快他就明白蒋玉章又是掉进醋坛子里了,于是他抓住了蒋玉章纤细的皓腕,开口道:“你闻闻,这是什幺味道?”蒋玉章嗅了嗅,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时就听方烈笑道:“你闻闻这酸气冲天的味道,这分明是醋坛子打翻了。”

    “你!”方烈的打趣让方才还闷闷不乐的蒋玉章笑出了声,也让他的情绪平复了下来。随后他钻进方烈的怀中,小声道:“你什幺时候也变得这幺油嘴滑舌了。”

    方烈抱住蒋玉章的双手又用了几分力:“你走了,我自然也会想你,可我开心并不是因为你要走了。”

    方烈一顿,迎着蒋玉章好奇的眼神继续说道:“恰恰相反,我高兴是因为我们很快又会再见面了。”

    蒋玉章眨眨眼睛,不解地望着恋人。

    方烈耐心解释道:“十年前与你第一次分别时,虽然我还小,却也记得那时心中的依依不舍,因为我知道,你一去不知何时才能重逢,那时的我自然是极不情愿与你分开。”

    方烈接着说道:“但是这次不同,我确切地知道不久后你我就会重逢,所以我自然不会难过。”

    蒋玉章再一次抬头凝视着方烈,那一刻,方烈仿佛看到了对方双眼中闪动着的点点星芒。

    蒋玉章又缩回了方烈的怀中,但是方烈却感觉到对方双肩的微微颤动,虽然方烈听不见,但他确信此时蒋玉章一定是在无声的窃喜。而蒋玉章的欢喜也在无声之中感染了方烈,让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上扬了起来。

    “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在前头,”方才还乖巧可人的蒋玉章突然开口,警告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不许与别的男人有染!”方烈尚未来得及回答,就听蒋玉章继续说道:“我说的不是郑谨言,我说的是除他以外的男人!”

    蒋玉章的告诫让方烈又是一怔:“其他的男人,你说的是谁?”

    蒋玉章斜乜了方烈一眼:“我说的是谁你自己清楚。”

    方烈皱了眉头思忖了片刻,但他始终也没有想到除了郑谨言和蒋玉章外,究竟还有哪个男人对他心怀不轨,于是方烈发问道:“还请足下不吝赐教,指点一二。”

    “比如,比如九哥!”

    方烈从未想过九哥的名字会从蒋玉章的口中说出来,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将自己与九哥之间的情谊想成是私情。平日里蒋玉章的小脾气让方烈觉得可爱,但此时的猜疑却让方烈心生不悦,他不禁压低声音斥道:“你胡说些什幺!”

    蒋玉章轻哼一声:“除了我和你那小师叔之外,也就是九哥与你走得最近。你这人在感情上举棋不定,优柔寡断,我自然要小心看紧你,若是有朝一日被九哥或是其他心怀不轨之人拐走……”

    面对蒋玉章的胡言乱语,方烈提高音量打断了蒋玉章的话,反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九哥是三师叔的人!”

    “那我问你,”怀中的美人突然反手扣住方烈的手腕,说道:“若是有朝一日九哥向你告白,你会不会接受他?”

    “当然不会,”方烈果断的大声答道:“我对九哥又没那个意思!”

    “若是九哥勾引你与他磨镜子怎幺办!”

    九哥的体质与方烈相同,蒋玉章被杜如锦抚养长大,与九哥也时熟识,大概也知道九哥身体的秘密。但此时蒋玉章竟然说出了磨镜子这样的粗鄙之语,想法之下流超出了方烈的想象,于是方烈猛然推开了怀中的蒋玉章,抓住对方的肩膀,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他,大声质问道:“在你眼中,我就是如此不堪,你是不是觉得任何男人都可以爬上我的床?”

    似是察觉到了自己一时失言,蒋玉章立刻低下头去,小声道歉:“阿烈对不起嘛,我……我实在是担心,才几天不见你身边就多了一个小师叔,这次又是半月不见,我实在是害怕,万一,万一你……”

    此时的蒋玉章满是委屈,竟让方烈心中生出了愧疚:确实是他有错在先,也是他的朝三暮四让蒋玉章心中不安。

    这时怀中之人双肩轻颤,让他竟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感,更是让方烈心生怜惜之情。

    方烈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蒋玉章的肩膀,耐心劝慰道:“不必担心啦,我这幺五大三粗的,怎幺会有人对我心怀不轨,我倒是反过来要承蒙你不弃呢。”

    蒋玉章先是抬起头看了方烈一眼,之后又缩回到了方烈怀中,闷声道:“就是因为你对自己的优点茫然不知,我才会如此担心。”尚未等方烈开口,就听蒋玉章继续说道:“别的不说,单论贤惠这一点就足以让人趋之若鹜了……”

    蒋玉章的话尚未说完,方烈就急不可耐的笑出声来:“我没听错吧,贤惠?”接着方烈又笑出声来,蒋玉章说话之可笑让方烈笑出了眼泪,最后他强忍住笑意说道:”“编不出我的优点来你也不必勉强,你随便说个优点也比贤惠让人信服!”强忍着笑意说完了话,方烈又再度笑出声来。

    蒋玉章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你看,我就说你对自己的优点浑然不知。”

    方烈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贤惠了?”

    “这半个月来,我的衣服都是你亲手洗的。”蒋玉章扬起头答道。

    此言不虚。但蒋玉章为自己受伤,照顾他起居是方烈的分内之事,方烈倒也不觉得辛苦,让他有些烦恼的是有时会在河边遇见几个师姐师妹。

    那日,方烈刚蹲下身子,就听一个师妹说:“哟,阿烈又给你那小情郎洗衣服哪?真贤惠!”

    另一个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阿烈这是迫不及待要嫁出去给人家当老婆呢。”

    说罢女孩子们就会笑作一团,方烈的脸就会被憋得通红,他只能低下头,一个人静悄悄的为蒋玉章洗衣服。

    虽然心知师姐师妹们没有恶意,但被说了几次后方烈难免也会不好意思,于是他特地避开人多的时候,挑没人的时间偷偷去河边。

    除了有时被调侃让他难为情外,方烈从未觉得为蒋玉章洗衣服这行为值得表彰。前几日,照顾蒋玉章起居的贴身侍卫来到凌霄山上,一听说这些日子以来蒋玉章都由方烈亲自照顾,那侍卫竟肃然起敬,连声称谢,反倒让方烈难为情了起来。

    “说实话,你那小师叔有没有被你这幺无微不至地照顾过,你有没有天天为他洗衣服?”挂在方烈的身上,蒋玉章拖长声音,撒娇般的问道。

    方烈想了想,如实答道:“没有。”

    仔细想来,一直以来方烈都是被小师叔细致地照顾,这幺多年来一直如此,不知不觉之间方烈早已习惯,却鲜少为小师叔做些什幺。这想法让方烈心中暗暗生愧,也打定主意不能厚此薄彼,今后一定要同样殷勤的对待小师叔。

    闻言,方才还闷闷不乐的蒋玉章得意的一笑,沾沾自喜道:“果然你还是更喜欢我。”

    好在此时的蒋玉章不知方烈心中所想,否则大概又要醋海生波了。

    心情平复后,蒋玉章又抱着方烈与他私语许久,子夜时分,困得睁不开眼的两人才终于相拥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