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湿润的吐息擦过脸颊。

    “你倒是对我的心脏温柔一点。”他低声抱怨着,“狡猾的女人。”

    有什么泄愤似的,重重咬了下我的嘴角。

    “报酬我就收下了。”他冷冷地说。

    佐助有时候发脾气的契机让人捉摸不透。

    我疑惑地摸着刺痛的嘴角,坐过去吃晚餐。

    鼬的厨艺总是让人很期待。

    作为长男,鼬在照顾人方面一向很细心,就连小猫咪的面前也摆了一碗小番茄……咦为什么会是小番茄?猫可以吃番茄当主食吗?

    小黑猫吃得还蛮开心的,看起来很喜欢。

    三秒钟后,我放弃了思考。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好像要为了庆祝什么似的,晚餐做得很丰盛。

    说是丰盛也不准确,因为并不是什么昂贵的食材。

    往常在村子里,丰收的季节,家里就会这样庆祝。稻田里的小杂鱼炖煮在大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炒菜不拘种类,田野里随处可见,都是时令蔬菜,因着新鲜格外鲜嫩多汁。

    妈妈会把今年新收的稻子煮成第一锅米饭,把第一碗放在我的面前。

    在蒙昧迷信的乡下,据说吃下第一碗新米,这一年就能够交到好运。通常只有被父母最关爱、寄予爱意的孩子,才能够吃到。

    我从小到大,就是吃着这样的米饭长大,每天努力学习,考到了东京的。

    到了东京之后,妈妈也会寄每年的新米给我。但无论我怎么煮,都煮不出从前的味道了。

    桌子上的米饭蒸腾着热气,米粒晶莹剔透,饱满软糯。第一碗米饭是鼬自然地盛好,摆在我面前的。

    旁边的筷子是从老家特地带过来的,小时候就一直在用的木筷。

    小小的圆桌旁边,同样坐着三个人。

    圆桌很小,所以坐得很拥挤,抬手就能碰到旁边人的胳膊。

    不知道为什么,在远离家乡的东京,闻到了过去熟悉的味道。

    莫名其妙的,眼眶有些发酸。我连忙用手背粗鲁地擦了几下。

    因为等下要吃药,不能喝碳酸饮料。我的手边只放了健康的柚子茶。

    鼬拉开白桃味汽水的拉环,倒进杯子里,气泡噼啵着,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白桃香气。

    佐助则是直接拿着柠檬味汽水的易拉罐。

    我记得他不喜欢甜食的?

    还没来得及问,易拉罐和马克杯就碰到了一起,我连忙也抬起杯子,和他们俩轻轻碰在了一起。

    “cheers!”三个人异口同声。

    我笑起来。

    柚子茶甜甜的很好喝,清爽又甘甜。放下杯子的时候,才发现这两个人都直勾勾盯着我。

    阴沉黏稠到了肌肤刺痛、后背发毛的程度。

    我紧张地摸了摸脸颊,有些疑惑:“脸上沾到东西了吗?”

    他们俩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喝了口汽水。

    “没有,”鼬优雅地放下杯子,淡淡道,“只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美丽的笑容,多少有些失神。如此宝贵的画面,应该要拍照留念,以便日后回顾才好,真可惜。虽说也安排了随时随地注视关注你的‘眼睛’,但角度或许不够完美……”

    佐助冷冷地盯着他,露出嫌恶的表情:“少把你在‘晓’的陋习带到家里,鼬,你要监控一切吗?”

    佐助也把这里称之为“家”了吗?

    “做哥哥的总是要考虑得比弟弟们周全,”鼬冷静地说,不为所动,“佐助,你也该成长了。对你的工作而言,事先收集足够的情报是相当有必要的。关键时刻,能够逆转整个案件的局面。”

    前警部传授着工作经验。

    佐助厌烦地冷哼一声,易拉罐在他的手指间发出被捏扁的声音。他本欲发作,倏然看了我一眼,又忍住脾气,咬着牙说:“我会去请教止水哥。”

    鼬轻轻点了点头,拿起筷子。

    阴郁焦灼的安静气氛里,窗外徘徊不去的红眼乌鸦,蓦地发出沙哑瘆人的鸣叫。

    下午的时候,我还看见鼬在喂这些乌鸦。

    兄弟俩之间的隔阂依旧很深,但好像和之前又有些不太相同了。

    晚睡前我本来想再看会儿专业书,或者迭代一下排练方案。

    但是不知道怎么,身体懒洋洋的,浑有身细小的电流窜过,愉快又慵懒。明明没有喝碳酸饮料,却像是有气泡在心脏里摇摇晃晃地上浮,噼啵一声裂开。整个人轻飘飘的。

    整个人都怠惰起来,不太想在休息日去努力了。

    生活节奏和呼吸频率一起变得慢悠悠的。

    鼬洗完碗,拿着书坐在我旁边读。时不时轻轻咳几声。

    佐助在落地窗前,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注视徘徊不去的乌鸦们。

    佐助看起来蛮讨厌乌鸦的,周身的气息十分冷凝不悦。

    大家都很悠闲的模样。

    仿佛被这股懒散的氛围感染,我也变得想要休息放松起来。

    我抱着小黑猫,把脸埋进猫肚子里吸了一会儿。

    在我的脸颊接触到软绵绵的猫肚子的同一刻,佐助仿佛受了强烈的刺激一般,冷不丁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了落地窗,他捂着额头蓦地扭过头,表情微妙地瞪了我片刻。

    我用力吸。柔软的、暖呼呼毛茸茸的猫肚子。

    “咕噜咕噜咕噜——”

    猫呼噜震天,小黑猫卖力地吐着猫舌头,拉长脖子,帮我梳理着头发。

    “……”

    鼬慢悠悠翻过一页书,眼都没抬。

    佐助一言不发,忽然回房间去了。

    他的脚步很僵硬,同手同脚。

    明明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也没干,只是摸摸小猫咪,和朋友聊聊天,时间就到了晚上。被赶去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睡觉。

    也不知道是吃了药,还是心境平和,自从鼬来了之后。我就没有失眠过了。

    今晚也一样睡了一个好觉。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我满头大汗,浑身燥热地醒过来。终于明白令我热到惊醒的罪魁祸首是我被两个人挤在中间睡觉。

    就算这两个人都是体温低还会冒寒气的制冷空调,挤在这么小的床上睡也还是太勉强了。睁开眼睛之前,我还以为自己被八爪鱼缠上了,吸盘紧紧吸着我的肌肤,完全甩不开。身体黏糊糊湿答答的,满是汗水,又热又挤。

    而且,为什么我们三个会睡在一起?

    我按着太阳穴,终于有什么迟来的东西,渐渐浮现在脑海。

    脑子里很凌乱,像有无数根乱掉的线头缠在一起。

    或许是常年重病缠身,鼬的睡眠一直很浅。几乎在我醒来的同时,他就也睁开了眼睛,慢慢坐起来,从身后抱着我,手臂自我的腋下穿过,将我的上半身压向他,自然地把下颌搁在我的肩膀上。

    “早上好,”他波澜不惊地说,语气亲昵,泰然自若地在我侧脸轻轻吻了一下,“你今天醒得很早。”

    语气熟稔,宛如我们已经同床共枕超过十年了般熟练自然。

    我扭过头,眼神混乱地看了下长发披散,锁骨白皙精致的鼬,近距离注视这样美丽脆弱的五官,几乎让人有一瞬间呼吸困难。我又转过头,看了眼佐助。

    他也醒了过来,但并没有坐起来,而是伸出手臂,搂住我的腰,在我的怀里蹭了蹭脸。

    简直就像昨天在我膝盖上撒娇的小黑猫一样。

    看起来还没睡醒,有些迷迷糊糊的。

    兄弟二人有着相似又风格迥异的美貌,令人眼花缭乱,不知道眼睛要看哪里。

    我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不对我说声早安吗?”

    “早、早安,鼬。”我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说,“佐助,早安。”

    “嗯。”佐助闷闷地回应了一声,“早。”

    是不是有什么太快了?

    好像跨越式地迈过了需要很漫长时间的进程。

    如同点了游戏里的“跳过剧情”键一样,勇者刚出新手村,一身白板装就直面最终boss大魔王。完全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要开始打大魔王了。

    我也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目光呆滞,在鼬把我抱到洗漱台前后,只知道呆呆地张开嘴,伸开手臂,让他帮我刷牙换衣服。

    等到换好常服坐在桌子上喝粥,我才猛地惊醒了。

    不、不对吧。

    中间的剧情为什么这么顺其自然地消失了?!

    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种情况的?让我好好想一想……

    “等下去看电影。”鼬忽然说。

    “欸?”

    “昨天买食材时抽中的。”

    我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回事。

    “等等,”我还是感觉不太对劲,努力思考着,“电影的事等下再说。鼬,那个,为什么你和佐助——”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兑换截止期限了。”鼬说。

    什么?!

    从这里去电影院少说要半个小时。要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