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转两圈后,几个月前从焉皿山马匪窝找到的全部两箱珠玉首饰都以一个说得过去的价位卖给了典当行,一个不剩。谢乔目前【存钱罐】里的总额为三百二十八万钱。

    【存钱罐】的利息是按日发放的,她还是吃了几千文钱的利息的。

    不过正事要紧,还是不磨蹭了,买官。

    有3d成像的【舆图】,谢乔没费太大周章就到了传说中的宫城的西邸。

    附近正在大兴土木,似乎在建造什么。被征发徭役的百姓一趟一趟搬送着土石,苛酷的差役手持长棍,严厉地监督着。一有停下来偷懒的,就上棍教训。

    谢乔远远看见一个瘦骨嶙峋、身形单薄的男子在搬送石块时手脱力,整个人摔在地上,石块也散了满地。差役暴跳如雷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抡起棍子打下去,瘦弱的男子被打得半死,晕厥过去。而后几个人将他拖走了。

    都给我动起来,谁再偷懒,今日完不了工,仔细你们的皮肉!差役高喝一声。

    痛心地看着这一幕,谢乔爱莫能助。

    这就是古代的征发徭役,或者说徭役剥削,是统治者强迫平民百姓从事的无偿体力劳动。

    这里要修筑什么,谢乔不得而知。但史书上有记载,汉灵帝刘宏即位后耽于享乐,在西园大兴土木。最荒诞的是他下令修建的裸游馆,在上千间房屋中挖渠引水,引进南方的荷花,并下令宫女在池中赤身裸游,以供享乐。

    史书记载,刘宏好钱资,卖官鬻爵所得钱财皆置于西园贮存,是为其私有财产。

    他就在这西园之中,醉生梦死,极情纵欲。朝廷被宦官把控,昏庸无道,清流之士蒙难禁锢颠沛,天下百姓民不聊生。

    帝国腐朽至此,焉能不亡?

    谢乔暂时抽离情绪,平复下心情。她继续往前走,走到了邸门前。

    门边果然贴着榜文,满朝官吏职务明码标价,上至三公九卿,下及府衙差役,皆清楚分明地列于其上。

    望邸门里瞧,几个小黄门正吊儿郎当坐着,一颗一颗地吃着葡萄。

    这会儿没什么人,谢乔的上一个大概是询过价后,觉着颇高,耷拉着脑袋走掉了。

    榜文中后段有标縣令、縣长的价位,与她记忆中没有差错,她带的钱应该是够的。

    谢乔走上前,拱手作揖,诸位中贵人。

    中贵人是对太监的尊称,谢乔也算做过功课。

    几个小黄门听见声音,纷纷抬头打量着她。其中一个看起来精明的细声细气地问:买官的?

    正是。谢乔答,劳驾了。

    小黄毛眼神挑剔地从谢乔身上扫过,你是女子?

    不错。

    天子虽下诏卖官,无谈男女,出价者由我等审理后皆可为官,然而我朝.鲜有女子为官,你可知道?

    知道。谢乔回。

    这确实是她的一个弱项,或者说把柄。古代女子极少入仕为官,汉代虽有有吕后、窦太后、邓太后权倾一时,也有班昭这样的才女参与政事,但观念根深蒂固,她忧心这几个小黄门怕是会因此刁难她。

    她也做好了打算,如果刁难太甚,要价太高,她就先作罢,而后女扮男装再来。

    既身为女子,却要为官,你是何想法?小黄门问。

    还没轮到谢乔以申论的角度去回答时,旁边另一个小黄门咽下嘴里葡萄,白了他一眼,你问那么多干甚,那是你该管的吗?

    精明小黄门品级显然要比他低一筹,连忙点头听从。

    他展开空白的竹简,提笔书写,问:报上名来。

    是要登记。

    凉州谢乔,敦煌郡敦煌縣人士。谢乔如实答。

    小黄门在竹简上提完字后,便从邸门内满墙的籍册中间翻找,找到了敦煌縣的那张,而后逐个在上面寻找谢乔的名字。

    肯定是找不到的,毕竟她是穿越者。谢乔也做过功课了,虽然汉朝已经有了较为完备的户籍制度,但东汉末年,瘟疫、旱灾、水患、战祸不断,人流流动严重,豪强地主与国家争夺人口,户籍早已散乱不堪。他应该只是形式上的走个过程。

    果然,他只看了一页便合上了,继续问:你打算买何官职?这上面的价码可都清楚?他抬手轻轻一指。

    都清楚。我想买一县长。谢乔字正腔圆。

    此话一出,后面几个懒洋洋吃葡萄的小黄门立即精神了。

    他们一开始没把谢乔当回事,以为她不过就是买个什么基层差役,最多也就是府衙里的属官,那更适合她。那些卖不出什么钱,一抓一大,他们也落不着什么好,还是优哉游哉吃葡萄自在。

    可她居然说要买县长!

    大县称县令,小县称县长,可那也是一县之长!

    你莫诓骗我等,当心问你的罪!一个年纪稍长一些、嘴角一个大黑痣的黄门走上前,严厉地审视着谢乔。

    中贵人,小人不敢。谢乔恭敬地拱手。

    黑痣黄门手指向墙上的榜文,你可看清楚了,县长一职,多则六百万钱,少也需三百万。你拿得出来?

    拿得出来。谢乔确信。只要不刁难她,三百万钱已经备齐了。

    闻言,黑痣黄门突然肃然了起来,声音和缓了许多,问:足下何许人也?

    显然,能拿出来这么多钱的,极大可能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子弟。若真是如此,那就打听打听,趁机拉拢,适当地减轻所费钱资。

    谢乔问过陈珩,自己也考虑过很多,买官卖官并不是口头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还会审核考察,若是为了自己的出生光鲜亮丽,谎报虚假信息,一经查明,是会被揪出来问责的。

    所以她如实答:只是白身,颇承袭了些遗产。

    黑痣黄门一听,卸了些气,招呼旁边的小黄门,拿给她看看。

    说罢,小黄门另拿出一个册子,呈放在谢乔面前。

    这是当前天下次县的所有空缺,你可写上名字,三日后来此竞价,价高者得。若无人同你竞

    争,那便直接归你所有。

    不出所料,是拍卖性质的。

    谢乔翻动着册子,前几页的县大都是中原地区,竞价者颇多。她眼看着一个夏丘县后面附着足足二十多个竞价者的名字。有点公考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意思了,只不过公考比的是能力,这是拼的财力。

    中原、江东地区且远离帝都的县竞价者是最多的,原因很简单,远离京师,意味着自己手里的权力更集中,拥有更多的自主权,便于剥削压榨。而因为是中原地区,民脂民膏更丰腴,不似边境的苦寒之地:所以这些县当然是最肥的肥肉。

    名册里,其次是京师及三辅地区的县,虽然在皇权的辐射范围内,但好处是容易与达官显贵结交,更能获得升迁的机会。

    最次的才是谢乔此次的目标:边陲小县。

    她在凉州敦煌郡一眼锁定了一个名字,龙勒县。经过谢乔的跑图,她很清楚龙勒县正与榆安城相邻。

    虽然是空缺的,但后面没有附任何名字。实际上,这一页的边陲小县后都没人选择。

    谢乔捏着毛笔在上面写自己的名字,她不会毛笔,只能硬着头皮涂写出两个奇丑无比的字。千算万算把这步给算漏了。

    好在字虽然丑,但清晰分明,小黄门也不甚至在意。

    倒是后面的黑痣黄门瞪大了眼珠子。

    她竟然选在了这里?!

    这些边境小县自几年前开榜以来就没怎么卖出去过,今次的名册上也是如此,几乎就是陪跑的,专门作废的。

    再卖不出去,他也会把名册勾掉,上呈常侍。届时常侍打发一些管不住嘴巴的庸才过去,此为贬黜。卖不出去也得有人去填上,毕竟一方主官,不能空置太久。

    而现在,竟然有人主动选择西凉地界,还舍得花钱

    谢乔写完名字放下笔,问:此龙勒县长应在三百万钱吧?

    不错,理应如此。其他次县或许你需要同人竞价,不止三百万,但此县不会,我来西邸一年多,还没见人买过,只要你钱够,必定是你的了。小黄门答。

    谢乔听见这话时敏锐觉察到了一些商业要素。这些地区的县官没人买过,等于说是没有价值的商品。而一县之长,位置不能空缺,也会消化掉。

    大脑飞速运转,谢乔坚决不做冤大头。

    三百万钱太多,可否少些?谢乔出声问。

    小黄门拧眉:你若钱资不够,可付半数定钱,先行赴任就职,再倍输之。

    这话是让她按揭的意思,先交首付,然后慢慢还利息,多倍的利息。

    我的意思是,总价能否少些。她当然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