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兄所言极是?。”

    “是?,是?,我亦如此想,果然英雄所见相同。”

    语毕,却听砰地一声巨响。

    牢房内的十几号人立刻往声源看去,水罐再度倒在地上,干净的水液汨汨流淌,他们甚至能想象得出,水落入口?中?清甜甘美的滋味。

    可现下?,一切都成了污泥。

    踹倒水罐之人正是?被李璧打了三拳那个,他一手捂着脸,一面冷笑道?:“诸位,季承宁加诸给我们奇耻大辱,你们因为这一点?点?食水就被收买了?”

    喉中?干哑,烧得人怒气?上涌,“孟郎君,你有骨气?,你是?真君子,你还会?落到如此境地!”说话之人嘲弄道?:“况且你若不想喝水,你自己捱着便是?,为何要踹倒水罐!”

    “我这是?劝你们悬崖勒马,不要认贼作父!”

    此言既出,整个大牢为之一静。

    其他牢房看热闹的犯人或不好意思?吃饭,有的则抓起个馒头就啃,还不忘往怀里揣,闻言都顿住了。

    在啃馒头的人脸色由红转白又?变青。

    却听一声暴呵,“狗贼子,你说什么!”

    同他一个牢房的犯人们一拥而上,将此人团团围住。

    拳打声、脚踢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护卫们面面相觑,低声商议道?:“要不要请大人来?”

    “人犯打架是?常事,何况还为这点?小事,大人知道?了,万一骂我等啰嗦怎么办,还是?先看看吧。”

    “盯着点?,别出人命就行。”

    几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抱着肩膀看戏。

    不多时,一只沾着灰尘鲜血的手从人群中?颤颤巍巍地伸出,嘶声道?:“我要见季承宁,不,我要见季承宁大人,我什么都说!”

    “快,”一守卫率先反应过来,“将他们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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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谢谢老婆的关心,我目前已经退烧,但腿依旧肿胀,打算明后天工作日去医院。

    我觉得没啥大事,啾咪咪。

    本章红包掉落。

    第54章 怎么会在第一个环节就出事……

    一刻后。

    这人被冲干净了身上的血,换了身洁净的囚服,方被押到?季承宁面?前。

    一股暖甜的香气拂面?。

    他才被从脏污的牢狱中放出来,乍闻此香如入仙境,他下意识抬头望向?案前的身影,后者?垂首蹙眉,若含三分愁意,因着这柔和?的情态,令此人身上的凶煞气都被冲淡了不?少。

    在贡院时他满心慌乱,根本没敢留意季承宁的模样,现在看来,真是?太年轻了。

    这样轻的年岁,这样显赫的身份,令他不?由得对季承宁查案的能力起了疑心。

    “你是?孟显?”

    季承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隔着层层香气,缈远得似隔天堑。

    孟显一惊,定了定心绪,“学生是?孟显。”

    “你有什么话?要对本官说,且说罢。”

    孟显吞了下口水,“学生和?大人据实回奏前,大人能否应允我?两件小事??”

    季承宁晃笔的手一顿。

    不?知死活。

    李璧在心中冷嗤道。

    事?已至此,对司长事?无?巨细地说实话?于?孟显而言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毕竟,他将事?情交代明白还?能算是?将功折罪,不?然,等别的学生先开口了,哪里?还?轮得到?他!

    “说吧。”

    孟显道:“一则,牢房内太过拥挤,关得又是?一群疯子,”他语气不?忿,“学生想换个居所。”

    “可以。”

    这点季承宁应得很痛快。

    “二则,学生想,”他抬眼,望向?季承宁的方向?,喉结紧张滚动得好像要破开肌肤,“学生此举大约算告发奸人,还?请大人对学生的处置能够酌情考量。”

    季承宁微微笑。

    孟显心跳得愈发急促。

    一下,又一下。

    并且随着季承宁似笑非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就在他等得浑身都要发抖时,他终于?听到?了季承宁的回答,“只要你说的是?实话?。”

    未尽之言,孟显很清楚。

    他等得太久,闻得季大人屈尊降贵地一声应,不?啻听到?了圣旨,立刻道:“回大人,学生不?敢隐瞒。学生是?在会试十日前与同窗夏愈明研读诗文?,傍晚,夏愈明神神秘秘地找到?学生,说有保证登科折桂之法,学生,”他眼珠往上翻了下,“学生好奇难当,便?问了什么法子。”

    季承宁颔首。

    示意书吏将孟显说的话?尽数记录在案。

    孟显精神紧绷,对此浑然未觉,继续道:“夏愈明有心卖弄给学生看了一张纸,道是?本次会试策题,年年有人押题,学生对此不?以为意,只当他被人骗了,之后,之后,兴许是?看了那策题的缘故,学生脑子里?便?时不?时闪过那题目,就……”

    捉贼拿赃,他被逮了个正着,一时想不?到?更好的理由抵赖,急得满头大汗。

    “就请人做了锦绣文?章,写到?亵衣内,以备不?时之需?”季承宁笑吟吟地接口。

    “是?……不?,不?是?。”

    面?前一直微笑着的青年陡地沉下脸,厉声喝问:“是?,还?是?,不?是??”

    孟显被吓得一颤,“是?,是?!”

    季承宁偏头,“记。”

    孟显这才反应过来,“大人,您在记什么?”

    而后,他瞳仁猛缩,忽地想起按照本朝律法,凡犯人的口供都要书吏写清楚,经过犯人核对,画押签字。

    而若被查出口供与事?实有出入,隐瞒罪状,罪加一等!

    这不?是?他贡生身份能保住他的罪。

    孟显大惊失色,心思飞快流转,“大人,学生忽地想起来了,之前的事?学生只隐隐约约记得,学生……”

    “隐隐约约?”

    话?音虽平淡,却含着,令人不?由得震颤的威严。

    孟显双膝一软,扑通一下跌倒在地,“请大人,大人容学生改口供。”

    “你的意思是?,你方才所说,皆不?是?实话??”

    孟显慌乱道:“十中□□都是?实话?,大人明察秋毫,学生不?敢撒谎!”

    季承宁冷冷道:“你已经在撒谎了。”

    他似乎后悔自己居然在这等人身上浪费时间,不?耐地说:“人犯欺骗朝廷,不?思悔改,按律,该杖十。”

    孟显悚然巨震,面?上无?丁点人色。

    “拖出去,打完后不?必送来。”

    李璧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霍然起身,“属下领命!”

    掷地有声。

    孟显惊恐地瞪大双眼,杖责犯人的棍子可不?是?寻常木棍,而是?内里?灌铅的外面?包铁的大杖,只要行刑人力道够,能将活人生生打成肉馅!

    孟显凑热闹见过被打大杖的犯人,下半身血肉模糊,腿软趴趴地搁在身后,俨然成了个残废。

    孟显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窜,再顾不?得旁的,头猛地叩地,“大人,大人小的错了,小的有眼无?珠,竟敢欺骗大人,小的罪该万死,只求大人看在小的是?初犯的份上,饶小人一回!”

    磕头的砰砰声呜咽声混杂在一处,诡异得人头皮发麻。

    “咔。”

    毛笔被季承宁扔到笔洗中。

    孟显如被人下了定身咒似的,一下停住。

    一线鲜红顺着他发间滚落。

    他现在才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没有一开始就说实话?,以至于?自己落到?此等境地,又恨,恨季承宁心狠手辣,竟毫不?留情。

    “说。”

    这是?季大人的回答。

    孟显知道,他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瞬间倒豆子一般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道是?自己和?夏愈明出去吃酒,谈及会试,即有人前来搭话?,其自称自己有通天之法,可探得会试策题,还?可请巨擘为孟显做文?章,三千两银子一位,童叟无?欺。

    季承宁面?色发沉,“你继续说。”

    孟显哭着道:“小的一时被鬼上身迷了心魂,就答应了,然后,然后他们果?然给了小的策题,四日后,又给了小的文?章,让小的背下来。”

    然而不?知道怎么,那些心比天高的穷学生竟也知道了策题泄露之事?,闹得鸡飞狗跳。

    孟显怕了,将那文?章烧得干干净净。

    然而,得益于?季承宁杀了张毓怀,会试正常进行,那人也说,策题泄露场场会试都有,无?非看闹得大不?大罢了,这次陛下的亲信杀带头闹事?者?,就是?粉饰太平之意,你怕什么。

    更何况,法不?责众呢。

    那人蛊惑般的声音萦绕在耳边。

    孟显声音哽咽,“小的,真是?被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