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错综复杂
作品:《偿予(1v1)》 第28章
错综复杂
袁小海再次见到周雪不是在开学前,而是开学之后的第一个周末。
周雪的妈妈似乎一天也不想浪费,开学当天才将人送回村子里,而那时袁小海已经去了学校。
这天袁珍和周雪这对小伙伴依然相约来了袁小海的家里,她俩开学以来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天天见面,周末凑在一起倒没有特别兴奋。
袁小海人在房中,耳朵却集中了大量注意力在堂屋里的人身上。
“小雪,你妈妈最近还好吗?”奶奶正好闲着,此时在一旁看着两个女孩玩。
“妈妈挺好的。”
“哦,她最近在做什么?”
“嗯……就是上班,过年放了几天假。”
“你寒假住在哪里啊?”
“住在外婆家里。”
“你妈妈也住在你外婆家里吗?”
袁小海觉得奶奶好像查案审讯似的,盘问得非常细致。
可巧的是他竟然也很想知道答案。
“开始是住在外婆家,办了酒席之后就没住了。”
“哦,办了什么酒席啊?”奶奶仍循循善诱地问着。
周雪顿了几秒,答道:“妈妈结婚的酒席。”
“哦……”
“咦?你妈妈结婚?”没等奶奶再次开口,袁珍像是听到了新鲜事,抢过话头问道,“妈妈不是和爸爸结婚吗?”
玩过家家游戏的女孩,知道“结婚”这个词,也知道爸爸妈妈结婚然后生下宝宝,可“结婚”到底是因为什么,代表了什么,这是儿童无法领悟的。
“嗯,妈妈和一个叔叔结婚,不是和爸爸。”
“啊?那你换了一个爸爸吗?”袁珍天真地问。
“妈妈让我叫他叔叔,不叫爸爸。”
“傻孩子,爸爸能换吗?”奶奶嗔了句,“小雪,那个叔叔人怎么样?对你好吗?”
“嗯,好。他不凶。”
“那个叔叔家里都有谁在啊?你去过吗?”
“去过。有个小弟弟。四岁。我去的时候还有爷爷奶奶,不过他们不住在叔叔家里。”
奶奶“哦”了一声,暂停了问话。
“妈妈还可以和叔叔结婚吗?”说话的是袁珍。她小小的脑袋认为“妈妈”和“爸爸”是一个组合,“叔叔”的组合对象是“阿姨”。
如今却让她听说了“妈妈”和“叔叔”能结婚。
能不能的都不用嘴来回答,事实就是如此,成年人的世界里,多的是“妈妈”和“叔叔”,“爸爸”和“阿姨”的故事。
“可以的,他们就是结婚了,办了喜酒,很热闹。”周雪的语气仍然稚气而单纯,夹着一丝轻微的委屈。
“傻孩子又说傻话,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奶奶的话明显是对袁珍说的。
“哦。”话题终结在袁珍的一声乖巧应答上。
袁小海跟着奶奶的“审问”,将周雪寒假里的情况摸清了底,她的妈妈果然和别的男人组了家庭,还平白多了个弟弟。那这段时间她回的家又算是谁的家呢?
能说她多了个家,多了个去处吗?
能说她多了亲人吗?
一双父母和一两个儿女,简单的家庭关系,大人们却总有办法弄得错综复杂。
总之在他心里,更多觉得不是滋味。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他陷入的错综复杂,比起小女孩来说,只有更甚。
转眼到了四月,雨纷纷的日子。
清明节的假期加上周末,共有叁天的时间,袁小海回了村子,和奶奶、叁叔一家同去山上给过世的先人扫墓。
村子里的习俗,人死了都是要入土为安的,不兴火化,因此扫墓都往山上去。
对于成年人来说是缅怀逝去的亲人,对于年纪小的孩童,更像是一趟踏青爬山活动。
比如袁珍,那些先人里没有一个她见过面的,说不上来能怀着什么感情。
“姐姐,还有多久到啊?我走不动了。”山路并不好走,渐感吃力的袁珍失去了一开始的玩兴,又见大家都不苟言笑,怕自己说错话,只敢悄悄问姐姐。
“就快到了。”袁丽小声地哄着妹妹。几位已故亲人里,她只对爷爷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其他几位同样见都没见过,但清明这种日子就应该庄重肃穆,心怀敬意,即便是小孩也不能嬉笑打闹不严肃。
袁小海跟在奶奶身后,同时也在姐妹前面,听到袁珍喊累,他回过头问道:“珍珍,你走累了的话,我背你吧。”
袁珍有些心动,袁丽却抢着答:“不用了,你拿着东西怎么背人,我拉着她就是。”
原本一家人都没人说话,把力气省下来赶山路,这会儿像是在平静的水面炸开了水花,瞬间漫延出声响。
奶奶停下了脚步,回头问:“怎么?袁珍累了?”
接着叁婶也回头看,问的同样是“珍珍累了吗?”
最后是走在最前面的叁叔,说的却是“才走几步就喊累,怎么还要人背,自己走”。可能心情不佳,语气和表情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叁婶先出声宽慰着:“珍珍,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了。”
奶奶心里不赞成孙子又拿东西又背人,便也只劝道:“走慢点也没事。”
袁小海尴尬着,他觉得自己是那个激起浪花的人,又平白害堂妹挨了批评,他很不好意思,可几人中唯一的成年男人发话了,一群老幼妇孺多半只能服从。
袁珍撇了撇嘴,本来就有些疲惫,这会儿情绪上来,表情要哭不哭的。
袁丽拉着妹妹,低头看见妹妹向下弯着的嘴角,为妹妹感到委屈的同时,被激出了一肚子不满。
明明什么还没做,什么还没说,却被那人不分青红皂白地上来就抱怨,平时骂自己就算了,妹妹这么小,难道就要开始重复她的待遇吗?
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爸爸!
山上随处可见鼓起的土坡,怒极的袁丽脑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
他为什么不躺在土里!
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把袁丽自己吓了一大跳,她打了个冷战。
她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恶毒了?
怎么能产生这样有违伦常的想法?
袁珍走了一段路后又恢复了孩子气,和袁丽聊起天来,见到红红黄黄的野果子时,笑容依旧天真灿烂,毫无芥蒂地请堂哥帮忙摘果子。
袁丽一路上却心事重重,自责心里不道德的想法,又为平白受嫌弃的姐妹抱不平,心绪不宁,矛盾交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