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被深色衣料衬得更为苍白的手掠过获原长吉的视线,他压下满眼的晦暗不明,面上并无过大的波动.

    [嘿bro,你在那叽哩呱啦半天给npc们整策反了,然后你就来看别人开party?不是你神经病吗?]

    [+1,又是什么混血种啦,”那种力量”啦,弄得和fdm一样]

    [得了,这么正常的直播间有得看你就偷着乐吧!]

    [点了,过家家和蠢人命好长我都没兴趣]

    [前面的好会说话,实在不行白毛炸个副本乱杀下也行啊,真弄不明白他们在那边玩师生游戏有什么意思]

    他向后靠,盖着一片月亮的温情,记忆也不受控地贪恋起过去.

    那是一个初秋的傍晚,和同学起了些矛盾的获原长吉心里很是不快,在回家路上一不小心便跌到了泥水池里.连篇的不顺让他很是委屈,于是只有十岁的小孩扁扁嘴,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哭得伤心,一时没注意有人在他身前站定,身量高得出奇的人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戴着一副小圆墨镜,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获原长吉看见了一双很漂亮的蓝眼睛——他一下便忘了哭.

    国语回回班级倒数的某个小鬼绞尽脑汁,却也只吞吞吐吐地联想到某颗和朋友换来的、他非常喜欢的弹珠.他莫名愧疚于自己的想象力,只好可怜地冲面前这个疑似兄长友人的大哥哥笑了一下.

    不笑还好,刚哭过的小孩一笑便笑出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

    笑容不会消失而只会转移.

    他红着脸倒腾着自己的小短腿,提着他的人却笑得没心没肺,乐够了适才把获原长吉放下.

    手指修长的人给了他几张纸巾,叫他好歹把鼻涕擦干净:”你哥哥过会就来啰,小花猫.”

    兄长好不容易才从学校回来,可千万不能让他担心在这样的心理驱使下,他赶紧把脸收拾干净.终于姗姗来迟的获原秋竹打量了一下自己脏兮兮的弟弟,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给老师添麻烦了.”

    ”不会啦,你弟弟挺好玩的.”

    看着同哥哥差不多年纪,甚至精神还更好一些的人捏了捏他的脸颊,很淡很淡的香气从那个人的袖口处飘过来.

    获原长吉记得很清楚,那是兰花的味道.

    很温柔的味道.

    他记得那是个十足愉快的假期,有金平糖,有热闹的烟火大会,有被塞进自己嘴巴的章鱼小丸子,有海浪打透鞋袜的冰凉......还有那个人轻浅的笑和兄长半恼半忧的说教.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美好的像个一碰便碎的泡沫.

    『2009年,获原秋竹身死五条悟之手』

    他同样记得四起的爆炸声,记得那没有一丝停顿的苍蓝.

    获原长吉睁开眼,从沤珠瑾艳的幻觉中抽身.

    错觉罢了.

    远处的山峦中盘绕着一条由火炬组成的蛇,沉默地冲这座古堡露着毒牙.获原长吉伸出手,透过树影斑驳时五指收拢——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扭曲的笑意.

    他把天边的明月扣进掌心.

    ”很快了,很快...”他喃喃道.

    [他要寻仇?]

    [那很观赏性了]

    [?你们当白毛死的?里面有四个和他关系还不错,你当他要看热闹?]

    [主包被白毛暴杀也很有观赏性啊]

    [也是]

    远处的舞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里烧着透明的蜡液.

    少女轻快的舞步在地面敲出一连串的音符,戴着鸟嘴面具的鸦伯爵很高兴地握着她的手,少女顺势足尖轻点,往华尔兹中揉了一段芭蕾的动作.

    老管家侍立在一侧,十分满意地打量几位玩家.

    [没人觉得副本有点太简单了吗?十五个人现在还有一半,除了刚开始死人死得比较多,之后就几乎没死了]

    [+1,这个伴侣挑选也摆设一样,看着没任何鸟用]

    [还有鸦家族,东查西查了半天也什么都没查出来,除了知道脸对衬之外还有什么?]

    [我服了,人机哥也是,跟被下了降头一样,只知道围着白毛转]

    [那白毛也很诡异啊,之前莫名其妙就往脑袋来了一下,脑浆糊一手了也没事人一样,真的不懂啊!(抓狂)]

    [都现在了还什么都不知道,过会要么武力压制,要么boss开大一起死]

    [还有那边那三个我都没话讲,从开始到现在只看了个地图过了个小测]

    [emm...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按时间来看,他们才进这个本不到两天?]

    弹幕吵得如何并不被人知道,鸦小姐金色的卷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她绿色的眼睛弯起,执起一旁青年人的手:”先生,一起来跳舞吧.”

    性取向为男的泥人一笑得很命苦地答应了.

    笑着跳起了男步的少女带动着他的身体,四肢仿佛刚刚才认识的泥人一踉踉跄跄地开始跳舞.

    然而一个以争抢伴侣位为目标的任务极其反常地零人在意他.

    有吃的有喝的,有两个坐一块聊天的,更有直接跑到舞厅外的,唯独无人在意他们.

    泥人一的视线很快落到了一抹银白上.

    长手长腿的大佬坐得很放松,正侧着脑袋看着边上人手上的动作.他没缠绷带,直击泥人一小心巴的绝赞侧脸叫他心下大喜——好急尔伟大的一张脸!.

    彼时好学的五条老师正在旁观「晶核」的安装.

    两个人打着旋前进,勉强认识了的四肢努力跟上小姐的节奏.泥人一正专心”跳舞”,眼角余光却瞄到了直接让他道心破碎的一幕.

    此时得到邱文赞助的五条老师正忙着实操,并没有手去接江云安利的水果,于是就张嘴咬下了牙签上的草莓.

    [有点暖味了啊]

    [哇他这个......哇,不是、(语音混乱)他以前是做的正经营生吗?]

    [怎么会这么涩情啊!怎么能这么落落大方地做出这么涩的事啊!]

    [怪好笑的这个前面的]

    [还有羞涩哥:ber,一定要这样吗?]

    [撞号的救赎belike↑]

    [没事,他可以为爱做1(bu]

    [我的老天......悟没事人一样地转回去了(闭眼)他不会还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是个不扫兴的好老师吧?]

    [符合人设,点了]

    [好极了,咱今晚不用睡了(bushi)]

    [??!挖槽恶俗啊!]

    泥人一不语,只一味地强颜欢笑.

    嗨↓(挥手)直男都这样嘛,下手没轻没重的,正常,正常......大佬你不觉得这个动作确实略显不妥而且衬得你略为娇俏了吗?!

    没有读心术的大佬正在端详手上的锤子样式的”挂件”,一抹他非常眼熟的咒力从那块紫色的晶体里溢出来,立刻便充盈了”挂件”的全部,原就颇为可观的咒力量节节攀升,很快就突破了一个数值.

    特级咒具.

    不过这奇异的附魔升级方式并不是五条悟关注的点——他不动声色的将”挂件”递回去,再婉拒江云的投喂,最后将自己仿造的一小块晶体捻碎,一模一样的咒力波动在空气中弥散,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在冷光灯照耀下显得有些苍白的手指无节奏地敲起了椅子的扶手.五条悟垂下眼睛,好看的眉毛皱起.

    比先前猜的更豁得出去啊...也不怕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您...”邱文抿了抿唇,又不自觉斟酌起了字眼,”光线...不适应吗?”

    坐在他面前的人闻言便睁开了眼,邱文在那片冰蓝中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舌头熟悉地不听使唤,他于是错开了视线.

    ”没有啦,”五条悟冲他安抚性的笑,”为什么会这么想.”

    视线里的少年坐立难安,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么紧张?他有些惊奇,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是否在某些地方表现得太过凶残——结果为否的结论让五条老师更摸不着头脑了.

    算啦算啦,小邱很害羞,面对大帅哥五条老师不好意思也很正常.

    他如是想着,就听觉察出气氛不对的江云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老师,你以前用的眼罩是丢了吗?”他也确实好奇.

    江云有心转移话题,五条悟便顺着他的话答:”是呢,不小心弄丢了.”

    毕竟〈游戏大厅〉也没有那么好进.

    ”某人一见面还说什么'美女你谁',超过分吧.”忆起往事,半开玩笑的话也就顺路捎上了,”怎么,老师长得像女孩子吗?”

    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不是像不像女孩子的问题,而是谁能不脱口而出一句”美女”的事.

    江云目移又干咳:”咳...其实——”五条老师眨眼.

    听了一耳朵的邱文:”嗯....”五条老师再眨眼.

    弹幕上的观众们:[抛开性别不谈.....]

    最后还是在窗外赏月的林锦眠探了个脑袋进来,大大方方地反问:”不是悟哥,长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啊?”五条老师不语只一味地眨眼.

    杨辞死死望着天,不停的感叹这天空真天啊.

    [好了宝贝,别炫你那长得很惊人的睫毛了好吗?]

    [留个长发原地掰弯云子是这样的没错!!!]

    [笑死,说得好像他现在掰不弯似的]

    [你们cp姐(失语]

    和泥人一跳完舞之后,鸦小姐又一一与剩下的”青年才俊”跳了舞,大红的裙摆像是蝴蝶的双翅,轻盈地在因为人少而显得空旷的舞厅中来去.交际舞是个技术活,更是个体力活,连着同不少人跳完却依旧笑容得体步履轻快的鸦小姐莲步轻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