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品:《我慕上仙许多年

    并非是雪色一样的白,而是趋近透明却被夜色衬得温亮的白。

    祝欲即刻追过去,脸上和背上又被那像是刺一样的东西各划了一道,但似乎没有手臂的伤严重。

    他拍了两张止血符在身上,脚下未停,视线仍然只追着那银白。

    那抹银白飞得并不快,好几次祝欲几乎伸手就要抓到了,却总是差着那么一点。祝欲甚至有一种被逗弄的错觉,那抹银白就像是故意飞得那么慢等着他,又在他触手可及时飞走,乐此不疲一般。

    祝欲心想,这么追下去不是个头,从怀中抓出几张符,抹了指尖血,符纸骤亮,一齐朝那抹银白疾飞而去。

    几道符速度极快,不过须臾便飞到那抹银白前面去,自燃成一道浅金色的屏障,将那一隅罩得严严实实。

    “看你往哪儿逃。”祝欲有些得意,走过去时下意识放缓了步子。

    但没走几步,他便突然听见一个声音说——

    “别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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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了][化了]

    第8章 同生共死绝不背弃

    那是一句平静又温吞的提醒,是祝欲从未听过的人声。

    至少绝不是走丢的裴顾。

    那道人声离他非常近,仿佛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一样。他因那声音顿住脚步,真的没再往前半分。

    尽管那句提醒来历不明,不知真假,但祝欲信了。

    他不知自己为何要信,只是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停在原地了。

    “你是谁?”

    祝欲满脸戒备,立时点亮了一盏符灯,四下照了一圈,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祝欲抬脚试探,那道人声也没有再响起。

    看来这说话之人救人还讲究适可而止。

    祝欲腹诽着,把悬空的脚收了回来。

    既然他过不去,那就让那抹银白自己过来。

    下一刻,祝欲又用指尖血燃了一道符,双唇轻启:“缚。”

    话音落下,那符便化作一根极细的银丝往前飞去,很快便将那抹银白带了回来。

    三翅皆被缚住,它身上的光芒都变得比先前微弱,显得无精打采,蔫蔫儿的躺在祝欲手心。

    祝欲细细对比一番,见这只春乞的模样竟真的同旧书上所说别无二致。

    身量娇小,通体银白,几近透明,若非是黑夜怕是极难瞧见。

    眼下这只春乞被束缚住翅膀飞不起来,是个半死不活的模样。祝欲犹豫片刻,将银线改换位置,系到了它的尾巴上。

    “辛苦你同我走一趟,待到比试结束,我定会放你自由。”

    说完这话,祝欲便将银线另一端绑到自己手腕上,开始往回走。

    但他才转身,身后就突然一声巨响,连带着整个地面都抖了一下。

    他回头望去,漆黑的森林里闪烁着点点微光,幽深又安静,仿佛刚才的巨响只是错觉一般。

    ***

    叶辛提着符灯跟在祝亭边上,习惯性的观察四周,黑亮的眼睛转来转去,带着极易察觉的惶恐不安。

    “祝亭……”

    叶辛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连声音都在颤抖:“我们真的还要往里走吗?”

    他怕得要死,提灯都只敢弓着身子走,明明没比祝亭小两岁,愣是把祝亭衬得像个能保护人的邻家大哥。

    偏祝亭还真不怕。他天赋不错,自小便跟着家里人外出平乱,胆子养得大,又是个傲性子,向来敢冲在最前面。

    此刻见叶辛躲在自己身后寻求庇护,顿生骄傲感。

    “放心吧,有我在你死不了。书上说春乞能净化死气,这白雾林边缘我用符探过,清净得很,春乞不会到这里来,我们必须往深处去找。”

    “那、那我们要往里走多远?”

    “不知道。”祝亭转头抬了一下叶辛的手腕,“灯提高点。”

    叶辛依言照做,被冷风吹得打了个颤,又问:“祝亭,你见过真正的春乞吗?”

    “三百年前就快死绝的东西了,谁见过。”

    祝亭一边嘟哝着,一边扒开垂下的枝桠让叶辛先走过去。

    “谢谢。”叶辛像个乖巧的小跟班一样跟在他旁边。

    二人往深处走,月色晦暗不明,但林中灵气充裕,灵物颇多,幽光缀在草木间,不至于吓得人连路都走不了。

    突然,叶辛指着一处发光的地方小声惊呼:“祝亭你看!”

    祝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点晃动的白光。随即,从那点白光之下又接连冒出别的白光,三五成群朝同一个方向飞去了。

    “追!”祝亭扭头说了一句,先行追了上去。

    叶辛提着灯也追,跑得最慢也最努力。

    其实不单是他们,其他小队也陆续有人瞧见了那黑夜里的白光,且都一致认为那很有可能就是春乞,都追了上去。

    除了徐家弟子会偶尔来巡查外,白雾林中少有生人进入,更别说是一拨又一拨的生人,一会挥剑一会催符的,动静闹得奇大。

    一时之间,白雾林中生人奔行,灵物躁动,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若有人从上俯视便会发现,纵然每支小队追逐那白光的方位不同,但那些白光都是在朝同一处飞行聚集,因而小队之间也很快打了照面,一道往深处飞奔齐聚。

    但还没等他们追上那白光,便听得深处传来一声巨响,震颤地面,惊得各处鸟兽嘶鸣。

    不过这番动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当那声巨响平息后,白雾林中鸟兽也都安静下来,整个白雾林又变得幽静非常。

    “这……还追吗?”一人有些畏缩地问。

    另一人瞥他一眼,道:“还追什么,这深处栖息的东西你惹得起?”

    那一人不说话了。

    “惹不惹得起,去了才知道。”

    一道自信张扬的女声响起,少女带头往前走去。她身后跟着三人,皆是修仙世家里叫得上名号的。

    谢霜、谢七、谢锦,外加一个薛知礼,这支队伍四个人皆是修仙世家里的翘楚,是这场比试里最被看好的队伍。有他们冲锋陷阵,另几支队伍也追了上去。

    余下的几支队伍你看我我看你,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他们都去了,我们要不要也跟着?”有人试探问。

    被问的人从深处收回视线,道:“咱们跟他们能一样吗?谢家那三个你以为是谁?薛家那个还在里面,他们四个一起自然是不怕死,我们去了给七厌塞牙缝都不够。”

    “那这春乞……”

    “先观望吧,就算是冲锋陷阵也要寻个合适的时机,更何况是我们这些陪葬的。”

    ***

    祝欲和这些人的想法是一样的,认为以他的运气去了只有陪葬的份。所以他牵着绑春乞的银线,往回走的速度更快了。

    偏偏那只春乞不安分,扯着银线非要往相反的方向飞。

    祝欲终于扭头道:“你再这般与我作对,我可就要把你的尾巴拽下来了。”

    春乞身上的光亮一闪一闪的,愈发微弱,翅膀也跟着蔫儿了。

    瞧着像是在委屈示弱似的。

    祝欲朝那深处望了一眼,抽回视线问:“你非要去那里做什么?”

    “不,是你们非要去那里做什么?那里到底有什么?”

    一路上白光都在往那处齐聚,祝欲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他手里已经有了一只春乞,再多春乞出现他也不想费力去抓。

    但春乞不会说人话,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春乞能净化死气,你们都这么急着往那里飞,莫不是因为死气?”

    闻言,春乞扇动翅膀,又想朝深处飞去。

    祝欲立刻拉住银线:“不行!看这架势怕是整个白雾林的春乞都去了,那里的死气绝对非比寻常,我若是跟你去了怕是没命回来。既然都去了,那少你一只也无妨。”

    说着便又捏出一张符,准备强行将这只春乞带走。但有人在下一瞬拦住他,拂灭了他手中符纸。

    “裴大哥?”祝欲惊喜抬头,却见裴顾的目光并没有在看他,而是看向了他边上的春乞。

    裴顾没有张口说话,祝欲却听到了一道声音。

    “人族,请你解我束缚,我的同伴都在那里,我必须与它们一起,我们同生共死,绝不背弃。”

    “人族,你心有善念,愿你怜我等生灵苦楚,解我束缚。”

    这声音辨不出男女,只似山中精灵。

    因为那句“同生共死,绝不背弃”,祝欲最终松了手。

    “同生共死……”他眺望着春乞飞去的方向,心生感慨,“连虫子都比人团结。”

    裴顾在他边上道:“万物有灵。”

    祝欲转过头来:“万物有没有灵我不知道,但裴大哥,你一定很有灵。”

    “只是寻常的通灵之术罢了。”裴顾平静道。

    祝欲:“是吗,如此寻常的通灵之术,我怎么没听说过?”

    裴顾面无表情道:“兴许是你孤陋寡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