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下决断：“糖吃多了。”

    宴卿霜：“小璃每天都吃很多糖，以往也无事。”

    不要在这揭我短啊，什么每天吃很多，我没那么馋，简璃向宴卿霜投去卑微无助的眼神，你还是不是我亲亲小霜了？

    赵钰：“那就是今天吃格外多，吃个止痛消炎丹。”

    不用打针喝苦汤药是她最大的幸运。

    待赵钰走出门，简璃让宴卿霜喂她丹药，然后保持躺尸姿态。

    一整晚，简璃都在和宴卿霜梳理自己吃过哪些东西，估计和二十来串糖葫芦脱离不了干系。

    “都怪小霜给我买糖葫芦。”

    宴卿霜：“武云说晚膳后，你还找她要了许多糖，真的吗？”

    简璃：“绝无此事。”

    宴卿霜：“嗯，我明日问问她。”

    简璃滑跪：“对不起，小霜，都怪武云，我说要她就给，都不和我客气一二。”

    这应该不是愧疚的态度，宴卿霜从冰室拿来冰袋帮她腮帮子降温，“乖，不说话了。”

    简璃好一点后，眼皮子打架困到不行，她碰了碰宴卿霜的手，“我睡一会哦，别吵我。”

    “嗯。”宴卿霜等她彻底入睡，擦干净简璃脸上黏糊糊的汗液，起身出门。

    赵钰覆手而立，遥望月光，她笑了笑，“卿霜，你想和这只灵兽结为道侣。”

    宴卿霜：“都行。”

    赵钰：“还不肯说实话了啊。”

    宴卿霜：“赵姑姑也一样。”

    果真发现了，赵钰转过身，嘴角抿成直线，宴卿霜面容间总有赵挽茵的影子，每回她都不忍面对这孩子。

    她想，倘若多年前，她接受赵挽茵的心意，往后那些惨剧便不会发生。

    几百年前，她们还只是凡人，赵家村一朝被魔族血洗，只有她们苟活，两人通过宗门考核，两人相互扶持，互称姐妹。

    到底是何时，赵挽茵对自己产生感情变化，是帮她写功课，下山帮忙做任务，处处维护她，或者只是睡觉时，帮赵挽茵掖好被褥。

    赵钰对宴卿霜说：“西街人家欺凌百姓，作恶多端。”

    宴卿霜没什么反应：“嗯，杀了便杀了。”

    赵钰：“你想知道什么？”

    宴卿霜：“姑姑养着影伥，为何？”

    为何？

    影伥是人做出的妖魔，以99人献祭，练就八十一天，即可成型，对主人忠心不二。

    可化作实体，拥有和实体一样的样貌，记忆，尽管记忆来源于想念者的心中所想，但聊胜于无。

    然而赵钰将它养大至今，一次都没让影伥化为赵挽茵，却也舍不得亲手毁灭影伥。

    赵钰：“这很重要吗，假设，我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位关爱你的长者，你想如何？”

    宴卿霜：“我只完成接下的任务，赵姑姑不在此范畴，是哪种人，并不影响我们的关系。”

    赵钰略微震惊，她以为宴卿霜是那雪山之巅的宗门魁首，嫉恶如仇，遇到妖魔从不心慈手软。

    是啊，她忘了，宴卿霜始终流着魔族的血，残忍，冷漠，是魔的本性。

    赵钰：“放心，不会伤及无辜，那些修士不过是发现了我的秘密，自寻死路而已。”

    宴卿霜定定地看着赵钰，重复她的话：“自寻死路......”

    赵钰被小辈盯着，却无端生出自暴自弃感，她小瞧了宴卿霜，这人从出生起就非同小可。

    若继续扯谎，她保不齐宴卿霜是否对她痛下杀手。

    还有这双不详的眼睛......赵钰脑子出现短暂的浑沌，她大惊之下，用灵力抵御。

    宴卿霜：“赵姑姑，她们自寻死路，欲望使然，那么，你呢？”

    赵钰听罢，她脸上伪装良好的面具破碎，她后退一步，身子颤抖，“卿霜，你，你何苦逼我至此。”

    宴卿霜扯起嘴角，神色难辨，“姑姑，我不会和你动手。”

    赵钰如释负重，心存愧疚，她劫后余生般缓声，“对，你是个好孩子。”

    宴卿霜：“我不是好孩子，我也曾杀死过无辜的...”

    “那时你还小。”

    “岁数不重要，是非对错，我不认为做错，却也并非恶行。”

    赵钰蹙着眉，表情复杂，两人对望，她从宴卿霜脸上看到了赵挽茵和宴羽的影子，这才对，这两人的孩子，就该是这般自信从容，意气风发。

    至于她，她还有什么难以开口的，赵钰自嘲地笑了笑。

    宴卿霜问她还好吗，她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终于将隐瞒多年的秘密一股脑吐出，事无巨细。

    只不过隐瞒了自己和赵挽茵的感情纠葛。

    赵钰说的爽快，到最后，情绪一度很激动，但很快冷静下来，她在等宴卿霜表明态度。

    她毫不迟疑道：“卿霜，只要你要求，姑姑必为你杀上天衍宗，处理那些狗杂碎。”

    过去许久，宴卿霜也没任何表态，她眼眸低垂，像个局外人一样，似乎没什么想说的。

    “你...”赵钰欲言又止。

    宴卿霜：“嗯，当年的事，藏经阁中有书记载，只言片语不多...差不多。”

    赵钰：“不可全信，你并没有弑母，至于诅咒...我也无能为力。”

    宴卿霜笑了笑，“无妨，我该回去陪小璃了。”

    赵钰面带关切：“卿霜，等等，等会你，再去陪灵，简璃。”

    宴卿霜礼貌回应，赵钰回到房内，再见时，赵钰手中多了一个剑匣，黑檀木打造。

    赵钰托付珍宝般，将剑匣交给宴卿霜：“你有喜欢的人了，姑姑也没别的相送，你失去本命剑虽可惜，但这柄剑，你应该不会拒绝。”

    宴卿霜小心打开，剑身通体黑，有些凹凸不平，边缘刻着精美的花纹，剑柄上刻着一个娟秀的‘茵’字。

    她心尖颤了颤，察觉到赵钰接下来要告诉她的话。

    赵钰：“你娘亲年轻时贪玩，什么都想试一试，摸一摸，不知她从哪搞到一块陨铁，打着玩，她三脚猫火候，能锻出什么惊世神器，呵，那傻丫头，净乱来一通。”

    宴卿霜什么都没说，手指沿着花纹，一点点地触摸。

    赵钰眼神流露出怀念：“但毕竟是挽茵锻造的唯一一把剑，做都做出来了，刻上花纹，她说看着顺眼，不久她有了本命武器，剑便被她扔到一旁。”

    宴卿霜颔首：“谢谢姑姑没有丢掉它。”

    赵钰：“举手之劳。”

    她深深地叹口气，转身，离开。

    当年赵挽茵锻剑到一半，就觉得这活比炼丹熬药还无趣，打打杀杀，叮铃咣铛吵闹，没点诗情画意。

    赵挽茵央着赵钰：“钰姐姐，你就在这陪陪我嘛，还有几日，我这剑大功告成，届时金光大盛，全宗门必会惊叹我乃全能不世之材！”

    赵钰为难：“我还有功课......”

    对上赵挽茵清浅的眸子，她认命般叹气，“行，我在你旁边做功课。”

    赵挽茵：“还有我的功课呢，钰姐姐，你人美心善，你一定会...”

    赵钰板着脸：“不行，师尊已经知道我总帮你完成课业，她认得我们的字迹。”

    赵挽茵：“无妨啦，反正师尊就快闭关，只要我炼出她布置的丹药，至于抄书嘛，她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师尊对赵挽茵寄予厚望，也有些过分宠溺，但有谁不喜欢整日活泼可爱嘴甜的师妹呢？

    赵钰：“......行。”

    这么多年了啊，她在房门外，望了会澄澈天空，抬手关上房门。

    皎月如旧。

    四下阒寂，虫鸣萧疏。

    宴卿霜盘腿蹲坐在地，她不断抚摸剑身花纹，花纹和剑身凹凸相似，刻的深浅不一。

    她想了想，把脸贴在剑上，冰凉，没有任何区别去其她剑的特殊。

    没有篆刻繁复的符文，看起来也够不上削铁如泥。

    娘亲锻剑的技术好差。

    宴卿霜指尖往从剑尖，描至剑柄，在小字停下。

    娘亲，胜在刻字漂亮。

    她闭上眼，手指放在‘茵’字，在原地静坐良久......

    ***

    简璃大清早就被大橘的尾巴掸醒的，她的起床气蹭蹭蹭拔高：“大橘，你找骂啊！”

    大橘尾巴向下撇：“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简璃过会才能变回小雪豹，她拍拍自个耳朵，确保没有耳背，“你再说一遍，告别什么，什么告别？”

    她从床上爬起来，大橘背上有个小包裹，一副要远行的模样。

    简璃抓住她尾巴：“外面那么危险，你一只小猫出去不是送死吗？！”

    大橘：“没关系的大璃，我已经100岁了，谢谢你昨天送给我的鼠妖丹，我修为大涨，可以出去历练一番。”

    简璃没办法接受，潜意识里大橘只会吃吃喝喝，没点在外面的生存能力，她也不知道如何劝阻人家积极修炼的上进心。

    她扭着头乱呼乱喊：“小霜！小霜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