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怎么办?”乙骨忧太出声,“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事情?”

    “先把给五条老师订的棺材和墓地取消吧,那脑部ct图不是他的,”禅院真希说道。

    “然后再给陵首领去订棺材和墓地?”乙骨忧太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已经能熟练地订棺材墓地。

    “这次的话,”禅院真希想了想,“虽然陵首领不希望大家知道祂病危的事情,想要一个人默默死亡,但是我觉得这样不行。”

    她就这样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然后拨打了妹妹禅院真依的电话——

    “我要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然后一起给陵首领办一个轰轰烈烈的离别宴。”

    就这样——

    小陵的脑子杰已经死亡,而小陵很快也要逝世的谣言,在咒术界传开了。

    第94章 第九十四只小陵

    晚风拂过了我的脸颊。

    我此时坐在青鳥的身上, 乘着它飛往总监部。而夏油坐在另一只鳥類咒灵身上,此时飛在我身后大概半米的位置。

    我往后瞥了夏油一眼,而他迅速发现了我的視线, 回了我一个温和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夏油在很多时候不会和我并肩着走, 一不注意他就落到了我的一两步后面。

    夏油总是这样静静地待着,在这个我需要转头才能看到他,但是他抬头就能看着我的位置,从后方安静地注視着我。

    或许这就是他的偏好吧?毕竟每个人的习惯不太一样,于是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我手中的——

    杰的那些腦部ct图照片。

    这些照片在之前被我交给夏油暂时保管, 而在剛才出发的时候,我又重新把它们要了回来。

    但是把这些照片要了回来,重新抱到了怀里后,我又开始迷茫。

    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處理杰的这些照片,是要幫杰存着,好让他之后来回顾吗?可他也已经不需要,更不会过来取这些照片。

    那这些照片留着, 又有什么用處呢?

    我看着这些杰的照片——上面的杰还是最初的破损模样,一切都还只是开端。

    我想起了剛从棺材里爬出, 看见杰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情景, 我想起了我捡起杰然后不断呼唤他,最后他愿意成为我腦子的情景。

    我想起了我睡醒来发现杰没有走的情景,我想起了杰陪我一起打咒術界的情景,我想起了杰说着自己不站普通人立场, 但是来幫我忙的情景。

    ——最后是杰与我告别的情景。

    就像是当年羂索离开那样,我重新变成了一个人。而我现在抱着的終究是一段过去,一段回憶。

    我像是当初呼唤羂索或者杰那样,低低地唤出:“夏油。”

    “怎么了?”他像是之前每一次回應我那样,这一次也回應了我。

    于是我感覺突然感覺手中的照片,不再是如此沉重,那段记憶,又不再是那样难以放弃。

    就像是我离开了一个村庄前往下一个村庄,就像我失去第一颗腦子后接受了下一颗脑子,我这一次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擇——

    我将手放在照片上,然后微微用力。

    “我覺得我应该前进了。”

    可是正当我准备撕掉它们时,一只手从我旁边伸了过来,就这样抽走了我手中的照片——

    “小陵,可是你的表情不是那样说的。”

    夏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旁边,然后他叹了一口气。

    什么表情?我摸了摸我的眼睛,这次和之前想要上传画的那次不一样,现在我的眼角并没有任何泪光:“我这次并没有哭哦,我觉得现在已经没有问題了。”

    我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夏油依然没有把照片还给我,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我,然后叹了一口气——

    “可你也没有在笑。”

    于是我扬起嘴角,对夏油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又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可夏油还是没有还我照片,这次压了压我的帽子:“我希望小陵在看到照片时,会想着【现在,杰已经不再重要了】,然后就那样露出心情很好的释然笑容。这样的话,无论小陵想撕多少张都没有问題。”

    可是我想到了在年少还打不过乌鸦时,一旦我停止奔跑,它们便会涌上来啄我。我想起了掉到海里时追着我跑的鲨鱼,如果我停滞不前,就会被他们吞噬。

    我不应该关注杰,我没有时间停留在这里。

    ——我不能停滞,我不能放松,我需要向前了。

    夏油注意我到了我神色,轻笑了一声:“我来给小陵讲一个故事吧?”

    夏油望向了远方,他似乎在望着一份非常遥远的记忆:“有一个人,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很强,什么都做得到,他想要去拯救所有需要帮助的人,然后他发现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需要祓除的咒灵永无止境,像他那样的咒術师们总是被高层压迫,还有更多在任务中阵亡。他不知道接下来该选什么样的路,才可能改变这样的未来。”

    “然后呢?”我眨了眨眼,又问夏油道。

    “他看到了被愚昧村民压迫与虐待的小咒术师们,他最終选擇了一条听起来可以根除这類问题的道路——”

    夏油頓了頓。

    “他选择杀死所有会产生咒灵的普通人,这样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咒灵,世界就会变成咒术师们能幸福生活的理想世界。”

    夏油说完后,又重新看向了我,他的语气极其平淡——

    “他坚持了十年,每次睡着后望见的都是血海,但他以为他能一直坚持下去,他以为这么多死亡都是有意义的。”

    “但一开始这个无法令他笑起来的选择,最后也无法令他笑起来。现在他后悔了——可是就算后悔也没用,死去的人终究回不来了。”

    夏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帽子,似乎是在隔着帽子小心翼翼摸着我的脑袋:“所以我不希望小陵像他那样,做出令自己痛苦的选择,那样的选择到了最后,也不会令你高兴。”

    “……可是万一我就这样停下来了呢?万一我就这样止步不前了呢?”我问道。

    “停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那就先休息一下吧?”夏油说道,“你为了治疗杰在森鸥外那边做了很多的工作,你为了打出让杰觉得好看的战斗也一直努力着……可是现在杰不在,羂索也不在,你不需要逼迫自己立刻去面对,立刻去站起来。”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语,此时微愣地看着夏油,而他继续语气温和地说道:“不用害怕——我会等着你,等着你慢慢地做出你能笑着做出的任何选择。”

    “……这样的我会很麻烦,”我压了压帽子,然后恐吓夏油道,“真的真的真的特别麻烦,连羂索都没有见过的超级大麻烦。”

    夏油却笑着问我道:“怎么个麻烦法?让我来看看?”

    “这可是夏油你自己说的,”我直接从青鸟身上跳下,跳到他的鸟类咒灵身上,然后伸出手直接抱住了他,然后又从他手上把杰的照片全部都顺走了,“接下来你就完了。”

    我一边抱住夏油,一边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看着杰的照片。

    因为杰已经走了,就像是羂索,就像是村民,就像是我曾经的朋友,所以照理说我应该像之前那样,很正常地接受这件事。

    ——我知道没有人会为我而留下。

    但是此时抱着夏油,我却收紧了手。

    我死死抓住了杰的照片,然后死死地环住了夏油。我感觉视线开始模糊,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去尝试抑制,任凭它们一滴又一滴不断地往下落。

    最终我越抱越紧,然后最终哭着问道——

    “杰——他为什么要走啊?”

    夏油叹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我的背。

    而我转了转头,更过分地将眼泪蹭在夏油的袈裟上:“羂索也是……”

    明明刚才还是委屈着的,但我说着说着就开始生气,于是此时顺着刚才的话语说下去时,语气就开始硬了起来:“羂索也是杰也是——又不是不会说话,怎么一个个都不好好和我说清楚就走了!”

    我真的好生气,气得我直接张开了嘴,然后直接气势汹汹地咬住了夏油的肩膀,举起了拳头,一边咬着一边含含糊糊地怒道——

    “还有那些村民,那些我的朋友们——”

    “都相处了那么久了,一个个不都是知道我是很笨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躲着我,不把事情和我说说清楚,我只是没有脑子又不是没有耳朵?”

    “所以我没有脑子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我越咬越重,甚至我感觉嘴里出现了血腥味,但是我才管不了这些——

    “啊——好烦好烦好烦!”

    “我真想挖出他们的尸体,一个个打开他们的脑袋问个究竟!”

    我握紧了拳头,朝上面挥舞了好几下——

    “一个个不说人话的家伙,等下次见到杰和羂索——我也一定要狠狠揍他们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