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作品:《废太子生平有三恨

    这时陆风眠感到后怕,她知道把事闹大了,恐遭人记恨一直躲在母亲身后。

    “不学无数也就罢了,处事待人还这般无礼,真令人发指。”皇后下手狠,语调倒是缓和。

    恩威并施下,朱凌微含泪抱来伤猫转手给赵家。

    陆风眠躲在母亲身后抿唇不语,过了良久,有人催促才上前抱走。她知道,她与对方的愁怨从此结起。

    她边安抚猫咪,边腾腾往外走。

    实在是朱凌微的眼神不友善,她莫得办法。

    因这件事赵夫人未曾放在心上,只是再不让自家姑娘勤来。皇后的处境不好过,那猫先前冲撞孕期的焦美人,是个烫手的山芋。

    焦美人虽族中未出过能人,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靠一副好嗓子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

    凌薇养母让小孩去处置这只猫,自己孩子误打误撞救下它,想必已经惹得其他妃嫔不悦。

    朱太子被人特意教唆,暗地里还受些不易察觉的克扣,难不生埋怨。

    皇后曾在冷宫诞下皇女,后家族抗战有功重新获宠,空有其位下生活算不得艰辛,但也算不上舒心。就连陆风眠误打误撞见到朱凌微,都有可能是其他贵人设计。

    宁可错杀不肯放过,当晚涉及此事的宫女一并挨了板子。

    暮色将至,火烧云布满天际。

    哀嚎求饶声不绝,朱凌微在一旁皱眉,有时她会认不清自己的想法。就比如现在,似乎是不想责罚下人们的,可又觉得他们罪有应得。

    大多时候听从母后的命令,就算拒不服从,也仅是因为在宫中待的不痛快,想胡搅蛮缠。

    她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总拿不定主意。

    做事没个目的性,单纯为撒泼打滚,行到最后偏离了目标也没事毕竟从来没有过要做到何的打算。

    皇后坐着步撵过来,下轿拽回女儿,“你仔细看着他们,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们,总有一天,这儿的一切将属于你。”

    “他们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但你要知道你想要什么,要做什么。母后知道你心思浅、玩心重,但你总要学会知理明理的。”

    朱凌微耳观鼻鼻观心,板子声不仅打在奴婢身上,让人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也同打在了她的良知间,她略有所感,虽不明白其中意,但依旧撼动心魄。

    她反握住母亲的手。

    正如所料,往后无数奇葩事接踵而至,她们的处境愈难。直到太子选伴读,陆风眠正式入宫。

    朱凌微再长大些,那年黄昏里心悸的感觉,已然消失无踪影。如今同个小丫鬟有过节,因着人行路不长眼撞了她,连着记仇良久。

    似喜欢又似厌恶,明明是个下人,总时不时小惩或来点赏赐。

    皇后对自己女儿宽容,娇纵其扇人嘴巴,把人头塞进水缸里,强迫小厮吃下隔夜桂花糕。

    要是那丫鬟是个软弱的性子便罢了,可对方每每忍下责罚,又跪谢主子仁慈时,眸色清明似野心勃勃。

    后宫之主最终把人调离了太子殿,罚朱凌微跪在雪地里忏悔。

    白雪覆梅花,积雪重压得枝头乱颤。

    太子不是个聪明的小孩,见好就收、讨人欢心的能力还有待提升,明明此时只要认错,耍赖的站起来了便算结束。

    不是不想逃避,可她偏生想不通这个道理。

    而此幕恰好,被误入殿内的陆风眠瞧见。

    风雪婆娑,皑皑一地碎银,这比她略小些的妹妹仿佛要被掩埋,再也看不清其身影。

    时隔一年半,两只小在宫外巧遇,河灯瑶台万人欢呼下朱凌微却心情不佳。

    不断拉着身旁的宫女说,从王谢家两家嫔妃的不是,没顾及身在闹市,把里外不满说了个遍。

    论其办事能力差,对下人态度恶劣,最后上升到容貌攻击。

    视线扫到迎面行来的陆风眠,她先是不屑地将目光移开,而后又觉无礼,注视着对方上来。

    “也就是个娇气的,容貌不比暗窑里的漂亮多少,你说是吧?”

    朱凌微没觉赵家的人有多重要,跟贴身宫女聊得起劲,等眉飞色舞地说完这句,才吊儿郎当地准备等人过来打招呼。

    陆风眠只觉受辱。

    就算是太子矗立在桥上,要骂人也当私下骂,当众骂她像妓子的声音难免大了。

    陆风眠浅笑嫣嫣,“我知道你身份尊贵,但你话说到这份,交情自然是没有的。我父辈不是好说话的,你母亲想必也不同意你这样。”

    拱桥上的朱凌微撇嘴,知道这人误解了,也不甚在意。拉着贴身宫女与她擦身而过,仿佛眼里没她这人。

    两人关系看着紧张,可早因陆某人誊抄的一句“堪哀笼中鸟,欲去飞不得”而冰释前嫌。

    此番又生龌.龊,实在难熬。

    再往后京城要迁都,圣上力排众议定都北平。

    赵家男丁率先响应政策,然后是女丁。搬迁走的水路,途中遭了土匪,整艘船上着起大火,伤亡惨重。

    索性官兵及时赶到,才阻止了事态继续发展。

    金银财宝丢失不要紧,可赵夫人的独女偏偏失踪了。

    圣上大怒下令绞杀当地土匪,而陆小女的行踪始终是迷。赵夫人伤心欲绝,后来不知怎的又怀上身孕,皇后从此失去左膀右臂。

    至正三年,帝后感情稍有好转,各地倭寇清缴成功。

    至正四年,赵梦川难产而亡,陆风眠寻回赵府。

    满门素缟,白茫茫凄凄惨惨。

    四周围满丧气的哭脸,哀怨之情盘聚。棺椁已停数日,只等陆小姐回家守灵。

    呜呜咽咽声连绵不绝,外祖母先作表率,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好一通惋惜悲切。

    陆风眠不住在府中,自然不知这母女二人早到了恩断义绝的地步,当即也忍不住了,趴在外婆怀里痛哭。

    先前母亲来信,说是自己病重,空让小女沾惹病气,让她等些时日再回来。

    与之交好的江湖势力,好生教养故人之女,带其游山玩水、骑马射箭。陆女聪慧,教书先生虽比不过京中博学,却很快能吟诗作曲。

    她满心欢喜的等着。

    结果这一等,等来的是满门素缟。

    众人捏准了赵母的脾性,人死不能复生,棺中人生前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现在只剩对女儿的怀念。

    如今又瞅准了赵母疼惜陆女丧母,接二连三地赶过去,宽慰抱在一起的祖孙。

    头些日子还好过活,可仆从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等风头过去了便墙倒众人推。

    各路亲戚也不过看在外祖母面上,给她几分笑颜。往后顾及家族颜面,照顾自家儿女,同时顺带着提点她一二。

    同年皇后召她继续伴读,直到太子失势禁足宫外。

    第三十七章

    至正六年, 皇后宴请各家夫人闺秀,来参加百花宴。

    宴会从正午开到夜晚,陆风眠本就是太子的伴读, 同和朱凌微坐宴席一侧。对方佩金带紫, 又是金贵之躯,偏有种痛饮三百亦不醉的姿态。

    陆风眠看着她的样子, 跟着倒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琼浆玉液,香气扑鼻。

    她酒量不佳, 喝到微醺实在难忍寂寞, 悄悄离开座位,跑去水榭处观花。

    繁星点点,先前不过为图清净, 逗留的时间有些长了,又在不易察觉的边角处。便位丫鬟与个小厮没能瞧见她,停在附近直接开始交谈。

    谈论的是苟且之事,不仅让赵家女知道了两人有私情,还被迫听了一肚子床笫当如何欢快。

    她没来得及离开, 此刻听了一肚子怪话, 便更不好现身被人发现。

    本是太子伴读,前几日与朱凌微闹得不快, 特令她半月内不得入宫。结果此次的百花宴,却容不得自己不来。

    陆风眠咬牙,等人亲昵番准备拐角时,她连忙转身逃掉。几乎是擦着对方身子跑的,要不是自己衣着华丽是个主子, 怕是会被当场扣下。

    跑出去老远依旧心有余悸,绕了小半个圈回到座位上。推杯换盏间, 酒水一杯杯下肚,头脑愈发昏沉。

    ……

    “就是那赵家的女儿,可怖得很,偷听了白露姐姐谈话……”

    “这话可当真?如果是真的,那她也未免太狠毒了,这样毒辣的心肠以后怕是没有那家儿郎愿意娶。”

    “听说啊,她还想嫁给昭王呢。”

    亭子四面遮着罗帏,四周漆黑,仅有宫灯是亮着的。朱凌微坐在帏子里喝茶,身侧点着暖香,欣长身影打在帷幔上。

    她想不明白,这些宫人那里来的胆子,敢当着主子的面这么说。

    懒得训斥,懒得动弹便听多了些。

    “天啊,她好大的脸面。”

    此言一出,朱凌微下定主意,明早罚人让她们自己举报。最低三名惩罚对象,没有上限,领罚者杖责二十赶出宫去。

    “小格子!小格子!”外面两个人作势呼喊。

    “怎么还不出来,走我们去叫他,”其一个着了急,连忙上前要掀罗帏,“我们快些走,不然待会娘娘妇人们过来夜游,我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