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作品:《陛下,我有一计[穿书]

    苏玄煜耳畔似乎有尖锐的耳鸣刺激着他的耳膜,他猛地站起身,眼前有些发黑,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苏玄煜心神俱颤,下意识吩咐其他人:“快,派人保护南阁。”

    苏段铭的气力渐渐消失,在他失去一时间感到自己的手指被紧紧握住,这应当是陛下温暖的手掌吧。

    苏段铭纠结地笑了笑,嘴唇苍白,脸面毫无血色:“对不起陛下,是我偷跑出去,让你失……”

    话音未落,苏段铭纤细的脖颈软塌塌地歪了,就连仅剩一丝体温的手臂也掉落出苏玄煜的掌心,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完。

    苏玄煜拳头握紧,不信邪地抓着苏段铭的手,沉声问:“太医呢?”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帝王震怒威慑,他们都知道小世子救不活了,才着急忙慌赶来叫他见陛下最后一面。

    小世子无父无母,死前都念着陛下。

    殿内死一样的寂静。

    苏玄煜第一次大发雷霆,将书案踹翻在地:“朕问你们太医呢!”

    岳有才保持镇定:“陛下,十四王爷在殿外候着。”

    苏玄煜闷着火气:“宣。”

    苏十四在看到苏段铭的第一眼,便知道他没救了,碍于苏玄煜的火气,只能把脉一试。

    回馈给苏玄煜的,便是苏十四的无声垂首。

    苏玄煜冷笑一声,淡淡道:“都给朕滚出去。”

    当所有人悄然退出去后,苏玄煜突然觉得浑身乏力,泄气地坐在血迹旁,颓丧地低着头,眼神绝望而冰冷。

    苏段铭的死亡击垮了苏玄煜复兴大煊的路,彻彻底底宣告了再没有后退的余地。

    历史轨迹无法更改,若强行逆转,只会换来更加惨烈的结局。

    苏玄煜将一本本奏折缓慢捡起,叠放在一侧,书案上则是被放置了基本厚厚的书籍,是他亲自编纂的。

    以往他并不想过多亲近苏段铭,一是为了培养他的冷漠无情,二是由于叶无言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历史课上,一位老师直言,如果苏段铭能当上皇帝,或许大煊朝能够改革复兴。

    叶无言还真的点了点头。

    苏玄煜不得不承认,苏段铭或许更适合做皇帝。

    后来他产生魂体离世、追寻a href=t/tuijian/yishidalu/ target=_blank >异世界叶无言的想法,便物色出了新帝的最佳人选,甚至写出半臂高的书册,只为了匡扶他做更为合适的皇帝。

    书案上罗列的,是许多年的成果,如今被苏玄煜一本本丢入铜盆,被肆虐的火舌舔舐吞没,焚烧殆尽。

    将近天明,苏玄煜闭了闭干涩的眼,在宫内兜兜转转回到了南阁。

    推开殿门,只见叶无言饮了口茶,丝毫不感到意外地等他。

    苏玄煜夺下他手中的茶盏,低声训他:“茶凉了不能再喝。”

    叶无言:“嗯,坐。”

    苏玄煜疲惫的心门霎时间松懈,淡淡道:“小叶子,我其实没那么大志向。”

    他说:“只想让史书中记载的惨死百姓好好活下去,皇帝是谁无所谓,只要不是无力回天的暴君苏玄煜。”

    叶无言安安静静地听了许久,被苏玄煜强制摁在榻上安睡后才阖上眼。

    待屋内人呼吸平稳后,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爬起来。

    叶无言推门而出,负手来到一个隐秘的角落。

    “青月,发生什么了?”

    青月环顾四周,低声说道:“地龙翻身后灾势愈发严重,偏远小地甚至出现了人吃人。城外感染瘟疫者也死了大半,其余人被安置在难民所,打算尝试路黄疗法。还有……”

    叶无言敛容,单薄的脊背在风中沉稳立着:“北疆沦陷?”

    青月低头:“是,又沦陷五城,西南也有暴乱迹象。”

    是了,这就是击垮苏玄煜的病灶。

    早在西门将军殉国时,大煊已成强弩之末,而世子的死,便是亡国预警。

    叶无言拿出一张纸,递给青月:“把它交给刘飞天,上面写着能够利用通商换得的利处,还有些能够改进器具的方法,需要找专门的匠人操作……”

    叶无言喋喋不休地讲给他听,将现代所有能利用的知识写在纸上,企图让所有人好过一些。

    但他心底清楚,不过螳臂当车罢了。

    在苏玄煜苏醒前,叶无言带着一身寒气重回榻上,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

    那次误入御书房,叶无言早就发现了苏玄煜所作的书,上面皆是用浅显的话,一字一句教导人如何当一个好皇帝。

    教述细腻,实在不像是一个暴君所作。

    那时叶无言才知道,原来苏玄煜早在几年前,就藏了退位的念头。

    第90章 舍得

    八月底。

    神官被锁南阁与大煊逐步沦陷,二者皆没有任何扭转的趋势。

    苏玄煜入南阁的次数越来越少,就好像忘记了叶无言这一号人物。

    叶无言坐在殿内,呆呆地望着窗棂透出来的光,近来总是阴云密布,偶尔放晴,这一束束光亮仿佛是他偷到的自由。

    他慢半拍地回神,恍惚地把手贴在额上,滚烫。

    哦,他发热了。

    叶无言将自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抱着身体,浑身发冷。

    意识慢慢模糊,这时殿门突然开了,明明卷入的理应是热风,可叶无言又觉得一阵寒气入体。

    他这具差到极致的躯体,和此时的大煊一样虚弱。

    来人果不其然是苏玄煜,他虽刻意和叶无言保持距离,但叶无言却知道,苏玄煜在他注意不到的方式看着自己,无时不刻放在心上。

    叶无言苏醒后,眼前人变成了苏十四。

    叶无言不说话,抓着苏十四的手,不放他走。

    苏十四无奈地叹了口气:“小狐狸,本王真没法子放你出去。”

    不对劲,以苏十四的性子,念在他生病的份上,绝对会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放他出去。

    叶无言哑着嗓音:“我只想去殿外走走,不会出南阁的范围。”

    苏十四谨慎地观察叶无言很久,终究还是心软了。

    叶无言站在流水附近,静静观竹,片刻后受风弯腰咳了几声,还未咳完就被劝回殿内。

    叶无言一贯不喜欢外人留在殿内,其余人也都默默退出去。

    南阁的门阖上,随着阴影范围扩大,叶无言缓缓张开手掌,一只短小的叶片舒展。

    叶片上刻有几个字:王联络,翮杳东齐聚。

    叶无言眯了眯眼,“齐聚”一词用得甚妙,不知还有谁会在翮杳相见。

    即使机会甚微,他依旧想为大煊谋个出路。

    ——

    几日后,叶无言穿一袭旧衣,背着书笈摇摇晃晃爬山路,活脱脱就是个被请进山教书的先生。

    因他病后有几分苍白,倒衬了病弱书生这个身份。

    途径一茶肆,屋内人满为患,叶无言只好坐在屋外木桌旁。

    旁边有一络腮胡的柴夫,头戴笠帽,半掩着面,穿着严严实实。

    可叶无言清晰瞥见,这位“柴夫”笠帽遮掩的皮肤略显白皙,全然不像被风吹日晒的模样,十指的手茧位置也不像柴夫,更像习武、练字的迹象。

    在“柴夫”对面歇息着的,是一副农夫模样,举手投足间竟能看出隐隐贵气,丝毫不被破衣烂衫束缚。

    叶无言喝了口茶,坐在过分安静的茶肆内暗暗考量,莫非翀霄还邀了贵人?

    歇息片刻,茶肆内几乎所有人继续赶路。

    再往前走,遥远路途只剩下唯一一个目的地:客栈。

    客栈易守难攻,极为隐蔽,实在是个“齐聚”的好去处。

    客栈内,所有人都在楼下安安静静落座,诡异的沉默弥漫在其中。

    他们穿着破布烂衫扮演平民,骨子里的贵气和金贵遮掩不住。

    “哪来的俏书生?”一个人的跳脱打破宁静,引得其余人不得不用余光暗暗窥视。

    叶无言没想到会这么快被翀霄发现,也不能过于早地暴露身份,只好谦恭地作揖:“久违了。”

    坐在角落里的一武夫猛地抬首,“哗啦”将坐着的木凳碰倒。

    叶无言怔怔地看过去,诧异得说不出话。

    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几日前还在榻上见过,赫然是大煊皇帝苏玄煜。

    叶无言的心不安分地跳动,看起来围坐的人不但只是非富即贵,还极有可能是各国的核心人物。

    若有这层关系,周遭的氛围便不难读懂了,他们在警惕中凝重,稍不谨慎,影响的便是整个国家的未来。

    苏玄煜,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玄煜只是怔愣一瞬,竟突然有些释然,他从未想过叶无言会出现在这儿,而他偏偏出现了,原本犹豫的决定在这一刻明了,再没有一丝惆怅,剩下的只有坚决。

    既然如此,那么只能待会儿坦白求饶了。

    苏玄煜疲惫的眼中终于有了柔情,认真地暖着叶无言冰冷的手,仿佛周身所有人紧绷的情绪和他无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