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87节

作品:《江山风物志

    回到汋阳城,顾经年忍了一夜,次日才去见了凤娘。

    窗户开着,可看到外面的榕树。

    凤娘遂语带揶揄道:“顾巡检,何必一大早就板着张脸过来?”

    “我收到你们给我的答复了。”

    “哦?”

    “禇丹青亲自找到我,要我把药材交出来……”

    顾经年说话时,凤娘附到了他耳边,吐气如兰,小声道:“外面两棵树很傻的,你写字与我说。”

    一支眉笔被递到顾经年手里,他一边说话,一边写下一句话。

    “昨日是你派鸟儿告密否?”

    凤娘目含嗔意地瞪了他一眼,怪不得他今日脸色不佳。

    她拉过顾经年的手,用手指在掌心划了个“否”字。

    顾经年遂写道:“楼师兄以布包喂鸟传信。”

    “谁知他是谁。”

    凤娘先是小声啐了一句,在他掌心划了几个字。

    “非我鸟儿。”

    “那是?”

    顾经年写了两个字,感受着掌心凤娘用指甲划过的触觉,那一笔一划,分明是“笼主”二字。

    “笼主也会驱鸟?”

    凤娘掩唇,轻轻“嗯”了一声。

    顾经年想了想,于是猜到了笼主是谁。

    当时,楼明德喂的那鸟儿飞向了崇经书院,很快又从书院飞回来。

    笼主既是禇丹青的同窗,又还在书院当中,想必便是名字列于君子社第二位,留在书院教课的那位女先生了。

    他遂在纸上写下“龙敏芝”三个字。

    凤娘一看,愣了愣,写个了“谁”字。

    “是笼主否?”

    “不知。”

    凤娘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倒比我先知道了。”

    两人还在假装聊着天,渐渐地,顾经年却有些失神。

    他看到瓦舍中的几个赔钱货在街上拉客,忽明白为何这些有一身本事的异人会过得这么辛苦,想来,必是太害怕那些炼化异类的“君子”了。

    愣愣想了一会,胳膊被凤娘掐了一下,顾经年回过神来。

    “怕了?”凤娘问道。

    顾经年摇了摇头,把禇丹青带给他的压迫感从脑中驱散,在凤娘手心写下“计划照旧”四字。

    第69章 另辟蹊径

    顾宅的仆婢们近日正忙着收拾行李,因顾继祖准备去居塞城。

    其实朝廷已经在招顾北溟回朝任官,他没有理由此时去边境,但他养虺治腿之心甚是疯狂,只一句“想念军中故人,恐日后无缘相见”,就将行程定在七日之后,并告知顾经年,到时告假随他一同前往。

    如此行径,不可能不惹人怀疑,牵连旁人亦是难免。

    顾经年还没做好应对梅承宗的准备,也是措手不及,再次深刻感受到了顾继祖的自私,虽然他早就知道,顾继祖为了治腿随时能牺牲掉顾家所有人。

    他回到顾家,与顾继祖谈及此事,得到的也只有一句不以为意的回应。

    “梅承宗若问你,你让他来找我。”

    顾经年唯有冷笑以对。

    才从顾继祖的院子出来,就见到杏儿探头探脑地在那张望,看到他就上前道:“夫人让你过去一趟呢。”

    看来,这件事已传到了顾采薇耳里。

    “好。”

    顾经年看了杏儿一眼,问道:“你为何鬼鬼祟祟的?”

    “有吗?没有啊。”

    杏儿刚才看到又是苗春娘送顾经年出来,心里有些其他想法。她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顿时心虚,表现得扭扭捏捏,比偷情的正主更害臊。

    到了陆宅,顾采薇正扶着肚子在走路,她已快要临盆,身形愈发笨拙。

    “我听说长兄打算赴边,眼下这快过年的时节,他为何如此?”

    顾经年道:“他想去见见军中故人,担心父亲调走后就见不到了。”

    “这是借口。”顾采薇挥退旁人,关切地问道:“可是你与苗氏的事发,被长兄知晓了,他心灰意冷之下想要离开?”

    她既然找了这么个理由,顾经年便没有否认,以免被问出更多的事来让她担心。

    “阿姐不必担心,我会随长兄一起去,若有误会,便向他好好解释。”

    “你从小就这般懂事。”

    顾采薇十分感慨,愈发认为是苗春娘引诱了她弟弟。

    顾经年还有事找陆晏宁,问道:“姐夫今天也不在?”

    “说是这两日就要回来,他已告假,准备陪我生产。”

    “那我去御前军找姐夫吧?我出门在即,有些事交代他了才能放心。”

    “他做事沉稳,哪用你交代。”

    话虽如此,顾采薇还是派了一个仆役领着顾经年去御前军衙门。

    出门时依旧是杏儿送顾经年,提到陆晏宁,几次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公子怎知杏儿有话想说?”

    “你都写在脸上。”

    “啊。”

    杏儿连忙用双手捂了捂脸,转头四下一瞧,不见有旁人在,才踮起脚凑到顾经年耳边,小声说起来。

    “说到姑爷,他近来总不回家,我们都觉得不对呢。”

    “哪里不对?”

    “外院的仆婢都说,怕是他在外面养了外室,才总是这样半个月见不到一次,我们可怕这些话传到四娘耳里。”

    “别胡说,姐夫不是这种人,我会去问问他。”

    御前军分左、右两衙,左衙在宫城以西,与禁苑相邻,占地广阔,守备肃然。

    顾经年到了就被拦下,请守卫通传之后又等了很久,才终于被领着去见了陆晏宁。

    甫一见面,他就知道陆晏宁并非如杏儿所言养了外室,因那双脸上分明是带着憔悴与思虑,须发也没有打理,乱糟糟成一团。

    “你怎来了?”陆晏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姐夫放心,什么事都没出。”

    顾经年不愿再把陆晏宁牵扯到那些事里,道:“就是来看看你,另外,我上次在城郊遇到了三殿下,有失敬之处,请姐夫引见。”

    他想要见见魏禥,试着能否让对方带他进昭文馆一观。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陆晏宁道。

    “长大了,总得改。”

    “也是。”陆晏宁揉了揉额头,道:“我近日不方便带你去见殿下,晚几日如何?”

    “姐夫可否给个信物,指点我去何处见他?”

    “好。”

    陆晏宁想了想,解下脖子上的挂坠,抛给顾经年。

    那是一根小小的骨头,但看不出是来自人或什么动物。

    “这是?”

    “是三殿下的手指骨,砍下之后有两节,他佩戴了一截,赠了我一截。”

    陆晏宁很信任顾经年,知道他找魏禥不会干出格的事,道:“你不必去王府求见,那里耳目众多,谈话不方便。到庆丰巷西九宅,那是他的私宅,守卫们都认得这信物。”

    “好,多谢姐夫。”

    顾经年正准备离开,想了想,回过头问道:“姐夫,近来你没出什么事吧?”

    陆晏宁一愣,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放心,我忙过这阵子就告假回家。”

    “那就好。”

    顾经年揣着信物,到了庆丰巷,意外地发现魏禥的私宅显得十分普通,倒与寻常百姓的住处无二。

    敲了门,迎出一个气质不俗的中年男子,看着像个高官,却是一个门房,只看了眼顾经年手上的骨头链子,脸上就浮起亲近的笑容。

    “主上今日恰好不在,公子可明天傍晚过来。”

    “多谢,那便明日再来叨扰。”

    顾经年执礼离开,心想着该如何说服魏禥带自己去昭文馆观览《风物志》。

    他手里揣着那根骨头,想起了陆晏宁所言,脑中忽灵光一闪,有了个主意,往开平司而去,找到了易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