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品:《深情男配身残志坚[快穿]

    他学了不少当地的方言。

    洛绒草的意思是智慧海,洛绒次旦的意思是智慧与长寿。长寿在通用藏语里发音近似“次旦”,但在这个部落里,发音却更像是“姿寒”。

    某次钟情无意中聊过头,回头一看天都黑了一半。

    他匆匆告辞,掀开帐篷门帘时正好碰上男主人牧牛归来,拉长声音喊了一句号令:

    “山——止——”

    钟情猛地抬头。

    那一瞬间,这些天他看见过的、听到过的,所有的一切都涌进脑海。

    那片湖泊旁有无限群山中一块小小的草原,而这个帐篷外是无限草原中一座小小的山。

    破碎的瓷片,双鹿角马头的图腾,几处线索在记忆碎片中闪闪发光,但是还连不成线。

    他立刻返回去,问还在伸长脖子目送他的老人:

    “奶奶,寄早早是什么意思?”

    老人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和周围的小辈对视一眼,女孩子们纷纷羞红脸,一个推一个,但谁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老奶奶宠溺地一笑,正要开口,突然看着钟情身后。

    钟情似有所感,回头一看,正好撞见林姿寒眼睛里。

    他面上有很柔和的笑意:“阿情想知道这个的话,应该来问我的。”

    他朝长辈微微鞠了一躬,“告辞了。”说罢就拉着钟情离开。

    钟情很执着地问:“你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林姿寒停下脚步,微笑:“阿情这么有活力……看来病好了,可以和我结婚了。”

    “……林姿寒,你能不能正常点。”

    “明天我们就去教堂。”

    “先告诉我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姿寒定定看着钟情,眸中有灼人的光彩,但始终一言不发。

    就在钟情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突然上前一步,在钟情耳边轻声道:

    “我爱你。”

    洛绒家的墓在一座很高的雪山上。

    去时他们都换了一身白色藏袍,走在雪山中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只有钟情腰间一直垂到袍角的绿松石串叮当作响,在一片苍茫中昭示着他们的踪迹。

    两堆坟丘前散着一地白骨,钟情走过去仔细辨认,还没看出结果,就听见林姿寒说:

    “那是狼骨。”

    “那枚戒指?”钟情下意识去摸左手无名指,摸了个空才想起那枚骨戒早已被庄严取下,不止丢在哪个地方。

    林姿寒将新的猎物丢在墓前,似笑非笑看着钟情的动作。

    “那枚戒指就是我在他们的墓前,用献给他们的祭品,一点一点为你磨出来的。”

    “……”钟情转移话题,“草原上的人不是都举行天葬吗?”

    “被冻在雪山上的人,几千年过去也能保持面容不腐。我想让他们永远陪伴我,所以把他们安葬在这里。”

    鹿尸的血腥气已经引来秃鹫。但它们害怕苍鹰和猎犬,迟迟不敢落下,只敢在天空上一圈又一圈盘旋。

    钟情看着被剃得干干净净的狼骨,突然道:“庄严说你是被狼群养大的,狼不该是你的恩人吗?为什么要用它做祭品呢?”

    “正因为被它们抚养长大,才能确定它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动物,是敬奉给神明最好的祭品。”

    看出钟情的不解,林姿寒又道,“我也不总是用它们做祭品的。只有两次,一次是哥哥病重的时候,我来乞求阿爸赐福,一次是决定向你求婚的时候。”

    钟情正要说什么,林姿寒突然将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嘘。”

    钟情朝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下方雪线山石间正潜伏着一只雪豹。

    这斑纹美丽的野兽也发现了他们,正趴伏着与他们静静对视,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

    林姿寒端起枪,钟情一惊,正要按住枪口,扳机却在瞬间扣动。

    子弹贴着雪豹的皮毛射中它身后某处,一声人类的惨叫响起。

    雪豹受惊,轻巧地跳开,随即消失在雪山之中。

    钟情这才知道林姿寒那句“没人能抓到把柄”并不是一句空话。

    猎枪装了消音器,子弹射出时只传出一声闷响,被寒风扯碎,几不可闻。

    远处中弹者抱着腿连连惨叫,却连子弹从什么方向射来的都无法确定。他朝四面八方看去,但白色藏袍就像一层雪被将凶手埋住,他什么也看不出,于是四面八方对他来说都是无比恐惧的存在。

    钟情等了会儿,见林姿寒放下枪开始处理祭品鹿尸,不由问:“不救他吗?”

    林姿寒头也不抬:“他是盗猎者。”

    “我每天出去打猎,一部分猎物,其实是这些盗猎者。”

    林姿寒淡淡道,“他们的武器胜过野兽,所以他们捕杀野兽。我的枪法胜过他们,所以我捕杀他们。很公平,不是吗?”

    钟情发现林姿寒不止一次提到公平。

    受伤的盗猎者还在不住痛呼,钟情皱眉:“那你就该一枪杀了他。”

    林姿寒颇为无辜道:“杀人是犯法的,我要是这么做,阿情就该不喜欢我了。”

    钟情:“……”

    “不逗你。他们罪不至死。为了保证皮毛的完整性,他们不会对雪豹或是藏羚羊开很多枪。一枪让它们失去逃跑能力,再用电击棒或是注射器让它们失去反抗能力,然后就可以在它们还活着的时候就下手剥皮,让它们在还有意识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流尽。”

    耳畔盗猎者的呼救声在逐渐减弱。失血和寒冷向来是意志力最强大的敌人。

    林姿寒静静听了会儿,抬头朝钟情笑道:“我现在给他的,不过是和那些动物们一样的命运。”

    钟情无话可说。

    面前这个人耳垂上的珊瑚坠子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流淌在脸颊上的血。他说话时眼神里既没有对无辜惨死的动物们的怜悯,也没有对罪大恶极的盗猎者的痛恨。

    只有一片平静,高高在上、空无一物的平静。

    钟情在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在行使神的权力。

    代替神明挑选祭品,代替神明对杀戮进行惩处,代替神明维护他心目中的绝对公平。

    他在代替神明审判众生。

    钟情在心中敲了下某个装死的系统:【新手世界?福利位面?】

    系统嘴硬:【这些都是剧本里没有的东西!原剧本主角攻受的人设就是平平无奇的霸道总裁和平民建筑师,你一来就多出这么多本来没有的设定,就跟换了个灵魂一样!说明是你自己的问题!】

    钟情没有辩解。

    他抚摸着腰间大片绿松石珠串,心想——

    换了灵魂吗?

    下午按照计划,果然是去了教堂。

    牧民们不怎么信基督,这一大片牧区只有一座很小的教堂,比a市马场旁的圣路易教堂还要小。

    这么小的教堂里,塞了一个祷告箱、一架木钢琴、一个小讲台和几排座椅后就已经满满当当。

    钟情还以为这里会像圣路易一样无人造访,没想到进去后发现有一个女孩已经先一步在里面祷告了。

    听见动静她惊喜地回头,发现不是神父,神情瞬间落寞下去,但在看到钟情时眼前又是一亮。

    她操着一口很熟练的普通话:“天使?你来了,太好了,请代替神父聆听我的罪过吧。”

    钟情一指自己:“我?”

    盛情难却,钟情只好顺着女孩的意,钻进祷告箱里。

    祷告箱很小,无法站直身体,坐下又伸不开腿,只好别别扭扭地蜷着身体。也不知道这里的神父是不是一位藏族大汉,如果是的话,他怎么缩进来的?

    准备就绪后,钟情敲了下箱壁示意女孩可以开始。

    女孩看了眼林姿寒,同为基督徒,林姿寒很识趣地转身离开,将地方让出来供女孩忏悔。

    他在寒风中站了许久。

    面前的景色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苍茫绿意奔腾到天边,被无穷无尽的雪山拦住去路,壮丽到让人想要就在这里死去。

    但对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他来说,这里就像他在遇到钟情之前的每一天,一成不变,无聊透顶。

    教堂里传出断断续续的琴声和歌声。

    林姿寒转身回去,看见钟情正坐在那架旧木钢琴旁,叫女孩唱一首外文歌。

    他唱得很好,但琴弹得不够熟练,按键的时候总是很用力,双肩微耸,还因为近视看不清手机上的曲谱而向前倾着身子。

    可这些生疏的、笨拙的姿态在他身上就总是那么可爱,让人心生怜意,还让人想亲吻他。

    教堂天窗下泄下一道光,纤尘在光里飞舞着,像一只只精灵。

    钟情就坐在精灵当中,姿态局促,眼中笑意却从容,好似眼下无忧无虑。

    滞涩的琴键奏响中世纪民谣的旋律:

    亲爱的王与主,仁慈的丈夫

    您是否与旁人一样,太快对我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