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真惊愕地微张着唇往中心位置走了两步，向上看——

    天花板缺了一块，楼上一片漆黑，似乎没有住人，原先应该也没有放东西，不然掉下来的就不只是这一块天花板了。

    但可怕的是，他房间的天花板也成了拼接的。

    白色和白色之间，有非常明显的裂缝。

    眼看着又有一块掉下来，而另一块也开始摇摇欲坠，杭真顾不得再多想，立刻转身往外跑。

    他抓住门把手下压，那扇门也跟着掉下两块。

    杭真顾不得回头看，他前脚刚踏出去，天花板又有碎块下落。

    这房子……是住不了人了。

    杭真马上去敲隔壁的门，目光移过去的一瞬间，他定住了。

    隔壁三一一的门，也成了拼接的。

    再看三一三的，也是一样。

    杭真屏住呼吸一路看过去，这条走廊上所有的房门都有了拼接的痕迹。

    所以意味着房间里面也是一样？

    杭真大喊着其他人，但没有人回应。

    就跟……没有人一样。

    杭真顾不得其他人，连忙转身逃命。

    刚走到电梯门口，看到电梯门上也是那熟悉的裂缝痕迹，说不定电梯里面的地面也是一样会往下掉。

    杭真没有迟疑就冲向了安全通道，跑楼梯下去。

    还好只有三层，不是很费劲。

    直到跑到外面空旷的地方，杭真的汗毛直直竖起，呼吸不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回神去看那座熟悉的大楼。

    明明从墙体看，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是幻觉？

    杭真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又睁开眼，从外面看整个楼体，没发现什么不对。

    “你好，你在这里做什么？”

    杭真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年轻的护工。

    他没见过，但这个女孩子身上穿的是护工的衣服，杭真紧张地跑到她面前：“上面发生了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女孩微微歪了下头，“什么奇怪的事？”

    “门，墙，房顶……全都是拼起来的，现在就跟胶水太久了失效了一样，一块一块往下掉——”

    杭真看着她茫然的表情，呼吸凝滞住了。

    他一步一步不受控地往后退，腿软到不行，是靠着他强大的毅力才支撑住了他的身体，没有直接挺软倒在地上。

    杭真面前的这个年轻护工……他没见过的女孩子，从脸开始，一直到露出来的手臂部分，跟他见到的门、墙、天花板一样，都有了裂痕。

    “继续说啊，怎么了？”

    那女孩子的嘴唇一张一合，表情和善，但杭真亲眼看到，已经快被吓死了。

    太可怕了，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原本没事，就因为说了这七个字，裂痕变大，一点点往开撕裂，杭真得以看到了她内里绽开的血肉。

    还有她的眼睛，因为眨眼的动作，眼皮开裂，眼珠子突了出来。

    “到底怎么啦？”

    她的语气还带着撒娇的意味，杭真再也听不下去了，也看不下去了。

    他转身往回跑了两步，突然发现方向错了，得往外跑才行。

    他鼓足勇气用意念支撑着两条腿，努力向前奔去。

    有人大喊着问他怎么了，杭真每次想停下，就发现他们一样。

    第134章 第11章

    全是假的！

    幻觉。

    都是幻觉。

    杭真一路向前, 一路警告自己不要当真。

    这原本就是个虚假的世界，那些人本来就是数字生命。

    他们可以像人类，也当然可以不像人类；可以做出人类的正常行为, 当然也可以有不正常的不属于人类的行为。

    都是正常的……

    都是……

    杭真慌不择路，闷头向前冲了一阵子，突然发现周围奇怪的人变多了, 这才发现自己到了前面的医疗区。

    这里进进出出的人更多, 景象更为恐怖。

    杭真作为唯一一个正常人, 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

    嗓子干涸, 心跳如雷，几乎震耳欲聋，杭真只是稍一迟疑, 就被旁边来来去去的“另类人”注意到了。

    逐渐有越来越多的“人”向杭真投来审视的目光, 并向他靠拢。

    杭真呼吸急促，看到他们之中有人的嘴一张一合，但没有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

    不知道是自己听不到了，还是那些“人”本来就没有发出声音。

    继续待在这里不行, 就算不会被同化，还不知道会被他们怎么样。

    在这些恐怖的家伙眼里, 杭真这个正常人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

    离开医院！先出去再说！

    他几乎已经被几个人围在了中间, 杭真低着头, 屏住呼吸, 鼓足了勇气冲出人群。

    因为他的动作, 推搡了两个人。

    人体霎然间散落, 肉块掉在地上, 没流多少血, 但这场面还是十分可怕。

    杭真忍着恶心不去看藏在肉块中同样被切割得整整齐齐的内脏, 忽视了鼻尖的血腥味，捂着自己的心口闭着眼睛往前冲。

    突然被一个人拉住，杭真终于忍不住了大喊大叫起来。

    可惜很快被人捂住了嘴，那人在他耳边小声警告：“别这么大声！所有人看到我们会一直追着我们的！”

    杭真身体一僵，好不容易倒过了正常的呼吸，微微偏头看到了抓着他捂着他的嘴的男人。

    是孟长赢。

    杭真几乎立刻变得热泪盈眶，“是你……”他看着孟长赢的脸，又拉下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看，“……是正常的，没有裂缝，没有痕迹……”

    “当然了，嘘，先不要说话，我带你去个地方。”

    杭真飞快低下头擦了一下眼睛。

    他刚才真的是吓坏了，现在看到了认识的人，突然觉得有些丢人。

    还好这个时间已经算是后半夜了，医院里面没有多少人。

    人数和外面的差不多。

    但恐怖程度也是一样，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

    “别说话，注意目不斜视。‘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人’，只要你不发出大动静，引起‘他们’的注意，我们是很安全的。”

    杭真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孟长赢给了他一个眼神，相当于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但杭真此刻心里也不是全被恐惧占据着，他忍不住想，这家伙是不是男主？不是男主的话，必然是男主预备役没跑了吧？不然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是以“正常人”的形态……

    孟长赢一路拉着杭真走楼梯上了四楼。

    没等杭真看清楚，就被他拉着进到一个房间里去。

    孟长赢轻车熟路地开了灯，还把门反锁了，然后才去看杭真，继而发现对方把目光放在他们仍然交握的手上。

    “你——”

    孟长赢没等他说完，轻轻松开了他的手。

    杭真眨了下眼，看向对方的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完，他环视了一圈，这地方看起来像是个杂物间，小仓库。

    放着一堆箱子，但还有一张小床，目测是一米二宽的，不知道是谁的宿舍。

    杭真往前走了两步，指了指床，孟长赢点了下头，他才坐下，占了一小部分。

    “我也不知道。”

    孟长赢坐在他旁边。

    这地方太狭小，连个窗户都没有，虽然压抑，但会带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据我所知，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发生，但频率也不低，我还没有找到规律。其实只是看上去恐怖一些，不会有实质性的危险。”

    “恐怖……一些？？？”

    杭真话音刚落，看到了孟长赢输在唇边的食指才后知后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抱歉。”他小声道歉。

    孟长赢轻轻摇头，问杭真：“你今晚是第一次看到，是吗？”

    杭真一个劲儿地点头。

    “我第一次看到，跟你的样子差不多，当时我就误闯了这个房间，待到天亮就没事了。”

    杭真回想起那些碎裂的人脸和躯体，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那不会有人来抓你吗？”

    孟长赢回答：“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过那种情况，我不确定以后会不会出现。”

    他说：“据我观察，他们以为自己是正常人，认为自己那种形态才是正常的，突然……也是正常的。与他们不同的是我跟你，但就像走在大街上，如果你目不斜视地走着自己的路，是不会有人突然拉住你，或者挡你的路的，他们都有自己的事，看起来顾好自己更重要。”

    杭真叹了口气：“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孟长赢看着他没有说话。

    杭真问他：“你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吗？外面呢？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情况？”

    孟长赢的眼神变得疑惑，问杭真：“你不也是从外面来的吗？你在外面也遇到过这种事？不对啊……如果你遇到过，那就不应该是今天的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