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此时只能无?比虔诚地期待他们都能平安回家。

    并且从今往后的每一次,

    都能够平安回家。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往前走。

    家里没了两只粘人?的动物陈乱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而他每天都能收到的来自两个弟弟的消息又能让他感到些许安慰。

    那些繁忙训练之间挤出来时间发给陈乱的只言片语,那些深夜里短暂的视频通话,那两张疲惫却都神采奕奕的脸庞,足以证明他们目前一切都好。

    这样就够了。

    平安就好。

    新的学期,陈乱没有再?去带新生,而是由于极其出色的教学能力被调去专门做高年级的实?战特训。

    忙碌的开学周过?去,陈乱带着一身疲惫回到清清冷冷的家里。

    江翎和江浔都在进行入职特训,暂时没有假期可休,下次休假回家要等特训结束后了。

    陈乱随便应付着?吃了一包泡面,打开冰箱想拿一瓶冰镇汽水,才想起来江翎走之前煮了一些饺子冻在了下层,于是又去煮了一碗小饺子。

    冻过?的饺子味道没有新鲜的那么好了,但江翎的馅儿调得很香,吃起来依旧很不错。

    陈乱捧着?热气腾腾的碗打开电视打算随便看看,结果屏幕一闪出现的就是江司长那张阴沉沉的老脸。

    临近连任选举,但最近江司长似乎陷入了负面舆论,他负责的静默之声基金会?被指控资金去向不明,扶持的beta相?关的医疗项目有问题,获得救助的beta人?数跟资金的支出明显对不太上。

    画面里的中年男人?一向整齐的西装被涌来的一大群记者推挤得有些凌乱,额角还沁着?些细汗,密密麻麻的话筒恨不得塞他嘴里。

    啧,晦气。

    陈乱换了个台。

    “……翼装飞行员张扶风在翼装飞行锦标赛中……从2000米高?度起跳……成?为翼装飞行史上第一位成?功挑战天门洞的女性beta。”

    画面中的飞行员站在风声呼啸的跳台边上,带着?头盔和护目镜,看不清面容,朝着?镜头比了个大拇指,一跃而下。

    陈乱咬着?饺子,将新闻当作背景音,随便刷着?手机。

    讯息栏里【没礼帽】和【不高?兴】的通讯时间停留在今天凌晨,陈乱看了下表。

    晚上8点27分。

    这个时间,江翎和江浔估计快要下训了吧。

    不过?江翎昨天提过?一嘴,今天可能要跟组巡逻,要加班。

    于是陈乱下意识地朝窗外看过?去。

    城市的轮廓隐没在暗蓝色的天幕之下,天空中并没有直升机的影子。

    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陈乱又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启微市这么大好几个区,就算看到了巡逻机,也?不一定就是江翎所?在的那个。

    手机震动了两下,发出细微的嗡响。

    陈乱下意识地以为是弟弟们发来的消息,心头跳了一下,忙垂眼去看,却发现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新闻推送。

    “……”

    他抿了下唇,干脆把手机丢到了一边,专心吃饺子。

    “嗡——”

    被丢在了沙发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又是乱七八糟的推送吧。

    陈乱犹豫了一下。

    万一呢?

    于是他又拿起了手机。

    【宁姐:下班了吧?】

    【宁姐:看你最近好像都在家里憋着?,出来玩!】

    不是江翎或者江浔。

    【:去哪里?】

    【宁姐:我喊了几个朋友一起玩剧本杀,来不来?】

    【:好。】

    九月的城市夜晚还带着?刚过?去的夏天残留的温度,街道被暖色的路灯照得亮堂堂的。

    陈乱出来的时候刚好起了风,风把路旁的两排枫树摇得沙沙作响。

    他仰头看着?暗沉下去的一片不见星星也?不见月亮的天空,脚下蔓延出去的一个人?的影子融在摇晃的树影里,空荡荡的心跳也?被晃得沙沙作响。

    远处的半空里传来巡逻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懒得开车的陈乱远远望了一眼,又收了回来,打开手机准备打车,屏幕顶端却突然?弹了一条消息。

    【没礼帽:在干嘛?】

    陈乱的眼睛眨了一下。

    【:准备出门。】

    【:宁姐喊我去玩剧本杀。】

    顿了一下,陈乱继续打字:

    【:你呢?】

    【没礼帽:巡逻。】

    还真在巡逻。

    在哪个区?

    【:在哪儿?】

    两秒后,江翎的消息弹了过?来。

    【没礼帽:在你抬头就看得见的地方。】

    一阵风从陈乱有些单薄的衣角穿过?,扯着?他略长的额发掠过?眼角眉梢。

    心脏不受控制地撞了两下,陈乱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抬头朝着?天空望去,寻找那台巡逻机的影子。

    螺旋桨的呼啸声从头顶掠过?去,风把陈乱的发梢扯得飞舞起来。

    红色的信号灯闪了闪,朝远处掠过?去。

    【没礼帽:路过?一下,走了。】

    【没礼帽:晚上可能会?下雨,早点回家。】

    而陈乱站在风里,抬头仰望着?那点闪烁的光芒渐渐与自己的心跳声合为一个频率。

    也?不是没有星星。

    星星就在他抬头看得见的地方。

    半个小时后,陈乱抵达了乌宁发的坐标,位置在极光区西外环的一个步行街。

    陈乱到的时候乌宁已经在包房里等着?了,边上还坐着?周沛,以及几个陈乱在乌宁的射击俱乐部见过?不少次算得上熟悉的人?。

    简单地打了招呼,陈乱在周沛边上坐下。

    屋子里有些热,陈乱把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扣在手腕上的表带反射出明亮的金属色泽,胸口里坠出来的项链在灯光下晃了晃。

    “最近都没见你去俱乐部了,很忙吗?”

    周沛推了一杯果汁过?来,目光落在陈乱手腕上,语气里尽是无?奈:“去年你过?生日我还送了你一只手表,就没见你戴过?,倒是这只从没见你摘下来。”

    他看着?表带上的磨损痕迹:“起码有六七年了?怎么不换一个。还有这个吊坠也?是。”

    “戴习惯了。”

    陈乱摇摇头,落在深蓝色表盘上的目光却柔和下来。

    这是两个弟弟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是将他从那些充满硝烟味道的过?往里拉出来的珍贵锚点,是一份他很珍视的心意。

    那是自从失去姐姐以后,第一次有人?为他庆生。

    也?是他在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后第一次重新感受到家的存在。

    对现在的陈乱来说,家不在任何固定的某个地方。

    而是有弟弟们在的地方,就是家。

    而这两份礼物,也?许就是家的起始点。

    从那以后的很多次,陈乱感受到手腕上的重量,感受到胸口细微的金属触感时,都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他,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那些重量几乎成?为了陈乱灵魂的一部分,而他在这个不属于他的时代重新拥有了一个家。

    他觉得,他应该不会?有摘下来这两样东西的一天了。

    人?很快就到齐了,几个人?边聊天边随便玩。

    有人?在唏嘘最近哪个街区又发生了荒化事件,有人?在感慨追猎者的风评越来越不好。

    对一些荒化病人?的家属而言,追猎者跟刽子手无?异。

    选的本子有点儿无?聊,陈乱捏着?本子有些昏昏欲睡。

    乌宁给陈乱塞了一把水果糖:“尝尝,我前几天去明翠洲出差带回来的样品,还没正式发售。喜欢的话我让那边给你寄点。”

    塞完了糖,乌宁磕着?瓜子儿又踹了一脚周沛的小腿:“听说你家那个小混球最近消停了不少,转性了?”

    后者捏着?水杯的手指收紧了几分,抬手推了下眼镜:“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乌宁又踩了他一脚。

    “……他会?转性的概率无?限接近猪会?爬树的概率。”周沛打开手机翻到弟弟的社交账号,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把手机递过?来:“哝,看吧。”

    视频里是晃得眼花缭乱的彩色光束,昏暗的光线里几个身影在台上热舞,周景怀里搂着?一个漂亮的少年,耷拉着?被酒色掏空的乌黑眼袋跟少年嘴对嘴的喂酒。

    坐标是极光区南环路的一家酒吧,时间是半个小时以前。

    所?谓的消停只不过?是之前惹过?了惹不起的人?,不敢做太过?了而已。

    转性?不存在的。

    周沛这些年给周景擦屁股擦得够多了,他比谁都清楚,这人?已经完全废掉了。

    一场边玩边聊的熟人?局打完,陈乱都快睡着?了。

    从店里出来,带着?凉意的晚风吹拂在脸上,才终于让他清醒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