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一时间脑袋空白,耳鸣般听不见闹市的喧嚣声。

    狐裘披风下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地冷颤,充斥寒气的无措感蔓延至四肢。

    殿、殿下查到他是细作的事情了?

    所以,殿下此行并非是来救他的,而是来兴师问罪

    胆小的猫猫呆愣片刻,眼眶和鼻头同时一红。

    恐惧迷惘和说不清的委屈猛然杂糅成一股酸涩,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

    先前由于有护卫紧跟在旁,安然又执拗地让镇南王去街边摊肆,购置几样小物件,待霍越提着东西折返时,便见着了这一幕。

    小猫的帷帽歪歪斜斜戴着,失魂落魄地望着布告墙,单就背影就委屈成一团了。

    镇南王步伐加快,掀开了帷帽的薄纱,心下一紧问道:为何哭了?

    安然稠密的睫毛被泪水润湿,轻眨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落,本就烫热的脸蛋哭得红扑扑的。

    小猫不回话,圆眸呆愣愣地掉眼泪。

    止不住抽噎发出微弱的气音听得人心疼。

    镇南王顺着猫猫的视线,扫了一眼悬赏令。

    他肃穆的俊脸上神色不明,转而径直示意护卫立即揭下悬赏令。

    无需担心,霍越俯身凑近:本王会护你周全。

    男人常年握刀弄枪的掌心有些粗糙,贴上了安然柔软的面颊,指腹擦拭着湿漉漉的泪痕,尝试安抚着被吓坏的可怜小猫。

    安然仍旧不应声,沾泪的鸦青睫羽低垂,漂亮迷蒙的眼眸盈满脆弱的泪水,如同一尊失了魂的玉瓷人偶。

    镇南王察觉小猫情绪的不对劲儿。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掌心传来的明显的滚烫感,动作迟钝的安然脸颊潮红得异常,接着摔进了霍越怀中。

    镇南王脸色一沉,将意识模糊的小猫抱稳,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马车,朝护卫沉声道:马上回府。

    但下一刻,男人的步履忽然停滞。

    耳力极好的霍越听见怀里的小猫模糊的低声呓语。

    殿下

    软呼呼的语调带着颤抖的呜咽声,听着委屈极了。

    充满无法忽视的惴惴不安,以及胆怯的眷恋。

    见镇南王停了下来,牵上马匹的护卫摸不着头脑:王爷?

    霍越英气的剑眉沉凝若寒潭,肌肉线条姣好的小臂不自觉绷紧。

    怀中香软的猫猫被搂得更紧了几分,安然闭着眼脸颊绯红,鼻尖沁着细汗,不安稳地蹙起了眉头。

    镇南王松了些许力道,男人眸底神色复杂不明,抱着人稳当地进入车厢。

    霍越冷声道:待回府之后,速将揭下的悬赏令呈予客卿,查明究竟是何人于何时张贴此令。

    酒庄二楼。

    李鳞惊愕万分,身形陡然站起,吓了旁边官员一跳。

    而前者几近难以置信,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双眼,全然未觉手边酒壶被碰倒,酒水肆意流淌。

    李鳞曾赴宫闱盛宴,自是认得功勋卓著的镇南王,他凭栏紧盯着那辆远去的马车,心绪翻滚。

    真的是镇南王,甚至还抱着

    悬赏令上那位的美人!

    李鳞所处位置的视角刁钻,方才美人帷帽的薄纱被掀起时,他瞧得一清二楚,满目惊艳。

    片刻回过神后,李鳞匆忙离开酒楼,他思前想后,给温予白去了一封信。

    未几,已至周府。

    厢房中氛围难以言喻。

    霍越:诊察结果如何?

    大夫低头不敢乱看,恭声道:观此脉象应是受了惊忧刺激,情志起伏太过,致使高热反复,小的这就再开一剂药方。

    见镇南王没有多问,大夫语罢擦了擦汗,急忙提着医箧退了出去。

    床帏内侧。

    安然因高热烧得脑袋昏沉,蜷缩起来烫得像个小暖炉,润湿的眼尾微微泛红,漂亮的脸蛋还沾着泪痕。

    生病的小猫可一点都不安分。

    一个劲儿笨拙地往男人怀里钻,柔软的发丝都蹭乱了,猫猫嘴里还委屈地哼唧着,体温升高使得软糯奶香愈加浓郁诱人。

    镇南王呼吸稍重,低沉嗓音哑了几分:不许闹了。

    霍越刚想把猫猫提溜起来,准备一会喂药。

    伴随着温热的奶香味湿润,难耐的低泣呜咽声,衣衫被安然自己拉扯得混乱,嫩得不行的小奶包大了不少,粉嫩的奶尖怯生生的,颤抖地溢着乳白汁液,主动又畏惧地贴上了男人覆有薄茧的粗粝掌心。

    猫猫半睁的圆眸迷蒙,敏感地随着一颤,他虚握着镇南王的大掌,似欲躲开又想靠近,带着可怜的哭腔呢喃:呜唔揉、好涨

    镇南王呼吸骤然一窒,幽深的眼眸暗了下去。

    小猫又涨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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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新年快乐。

    作者笔力不行,还是很卡,但会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快完结了。

    猫猫快掉掉甲了(允悲)

    第60章 世界四:权谋文里背叛废太子的溢奶小太监1

    冀州, 驿站。

    春雨裹着料峭寒意压檐,别院中枯枝不时轻叩菱花窗棂。

    温予白唇瓣泛着久病之人才有的苍白。

    他清冷如月的眉眼微敛,继而垂眸掩面低声咳了几声, 修长的两指间捻着黑子将落未落。

    面前的青玉棋盘之上, 白子残棋盘曲蜿蜒, 仿若桎梏于渊薮的蛟龙,孤注一掷犹作困兽之斗。

    局势虽险峻, 但胜负已然分明。

    本应轻轻落下一子,利落终结这盘棋局,温予白却罕见地分了神。

    瘦削而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呈现几近透明的玉质冷白, 于素色锦缎暗绣鹤纹的广袖垂落间,沾着几分寒潭清霜般的冷意。

    他忽而将黑子拢入掌心, 开口问道:今日可有消息?

    其声若泠泠清泉淌于幽涧, 未闻喜怒之绪。

    丫鬟掩下眼中的诧异, 知晓问的是崖底搜寻的事。

    毕竟今日公子已问过了数次,甚至因此事每至膳时仅浅动箸匙, 食未过半。

    她如实道:还没有。

    丫鬟自小随侍温予白身侧,早已惯了二公子性情疏淡, 筹谋布局滴水不漏, 行事仿若谪仙, 似是鲜少沾染世俗私情与妄念。

    这还是头一回,丫鬟见自家主子对旁人上心到这般地步。

    而后室内沉寂无声。

    未几,案上金莲沉香铜炉中的香篆燃尽。

    就在丫鬟去暖阁取香的功夫, 近卫袍角带雨,脚步匆匆地前来禀告。

    李太尉家的公子有书信传来,言及在岭北镇撞见了悬赏令上的人, 其旁还跟着镇南王。

    温予白动作徒然微顿,接过信笺细看。

    心绪流转间似是眉间一松。

    他指腹摩挲着沾有雨渍的信纸,适才有了些实感。

    良久,温予白抬眸谨慎道:再派人去岭北镇,查探清楚。

    近卫恭敬道:是。

    原本悬赏令只是温予白给安然的一个提醒。

    前太子沈聿已经洞悉了安然的细作身份,后者若是毫无提防,哪怕侥幸逃离了狼窟,多半又会莽撞落入虎穴。

    但温予白没料到,阴差阳错之下会因悬赏令得到安然的消息。

    这边近卫刚领命退出去,另一名深得倚重的心腹后脚便踏入门内。

    主子,前太子身边的大太监遣人传来口信,他们不日便将抵达冀州。不过殿下近来身体违和,特命您提前在当地广纳名医术士,以解燃眉之急。

    那名部下心思活络,紧接着补了一句。

    属下给传信人塞了不少赏银,后者含糊其辞透露说,前太子殿下昏迷醒来,言行与往常有异,竟还开口问今时年月,估摸着像中邪了。

    听到后半句,温予白眉心兀然一跳。

    他淡然的神情染上几分凝重,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见主子迟迟不语,身处下位的心腹暗中犯嘀咕。

    原本他是想顺水推舟,举荐几位巫医来邀功,当下却有些摸不准情况。

    这人想了想,试探性又道:殿下此前迟迟不来冀州,如今却主动折返,不再对镇南王一行人等穷追不舍,着实也透着蹊跷。

    温予白未应其言,静默地目视窗外。

    恰逢一阵裹挟着丝丝凉意的穿堂风吹过,竹帘轻晃,发出细微窸窣的声响。

    温予白旋即抬手轻掩唇畔,接连咳嗽了两声,唇色又褪去几分。

    他待气息稍稳,适才缓缓开口。

    近日招募兵马之事,动静务须收敛。且明面上诸事,暂皆依大太监所言。

    其声润泽若珠落,然内藏凛然之威,令人莫敢轻视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