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人能在见到江予淮时问出怎样的问题,说出怎样难听的指责,也是可以预见的。

    靳舟和林欣都清楚这句‘没有了’有多少水分。

    但却又默契地没有挑破。

    毕竟今天是林欣的生日。

    毕竟靳舟是林欣的女儿。

    不过,午饭显然是吃不下去了。

    ————————————————————

    到警局时,何以安并不在。

    接待靳舟的还是郑义。

    “戴了手套却有指纹,明知精神病还租房给冯志南,你想说什么?”听完靳舟的陈述后,郑义反问了一句。

    靳舟提出了一个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的可能:“或许杀人的并不是现在抓到的这个冯志南。”

    郑义嘴角扯了扯:“提取到的指纹和冯志南的dna信息一致,你还觉得犯罪行凶的另有其人?”

    靳舟严谨道:“犯罪嫌疑人摘取手套之后,再让冯志南接触凶器,上面自然就只会留下他的指纹。”

    郑义扫了她一眼:“监控画面里那张和冯志南一摸一样的脸,你怎么解释?”

    靳舟沉声回答:“冯志南有一个哥哥。”

    冯志南的哥哥幼时因为溺水死亡。

    这一点信息两人已经提前对过了。

    郑义的表情微微变化,似乎在看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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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害者尸体上检测到的第三者血液样本和冯志南完全一致。”

    “冯志南已经被送到了市精神疗养中心治疗,局里的程序也走完了,开庭的时候会提前通知你的。”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

    郑义的话还在耳边围绕。

    嘀嘀嘀——

    有刺耳的鸣笛声响起。

    眼前的指示灯已经变绿,是后面的车辆在催促她起步。

    靳舟猛然回神。

    启动汽车往前行驶。

    咔哒——

    密码锁解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在岛台旁站着的江予淮。

    靳舟愣了一下。

    实际上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江予淮。

    甚至专门挑着对方可能会在客卧睡午觉的时间才回来。

    但此刻她出现在门口,江予淮的表情明显也有一丝不自然。

    看见这一幕,靳舟的心中反而不受控制地涌上些恶劣的心思。

    她换上拖鞋,状似无意道:“你中午吃的什么?”

    江予淮抿了抿唇:“蔬菜沙拉。”

    蔬菜沙拉?

    倒确实是昨天规划的菜式之一。

    靳舟看了她一眼:“就吃这个?”

    “没什么胃口。”

    江予淮温声解释,似乎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靳舟将手边的文件放下,路过那人,径直地走向中间的冰箱。

    打开冷藏室的门之前,先响起的是江予淮有些慌乱的声音。

    “舟舟,我……”

    靳舟手上的动作停滞:“怎么了?”

    “是在外面餐厅吃的。”

    靳舟回过头,江予淮眼眸正低垂着。

    “你约了人?这么巧,我妈今天上午也出了门,说是去见了个朋友。”

    【??作者有话说】

    又晚辣[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39? 39

    ◎所以那时你说要和我分手,不是真心的,对吗?◎

    犹豫了一下, 江予淮若无其事地接下了话题:“……是吗?那确实挺巧的。”

    靳舟没有再说话。

    江予淮抬起头,正好和她的眼神对上。

    很难形容那是怎样一种情绪交织的眼神。

    愤怒。

    失望。

    似乎还有不知因何而起的愧疚。

    江予淮有些摸不准这一切的源头到底源自于普通的家庭争吵还是对方已经发现了什么。

    “舟舟……你怎么了?”

    在江予淮再次开口时,靳舟也正打量着她的表情。

    这人的目光平静沉敛, 表情也和平时一样的淡然自若。

    看不出她和林欣的谈话到底说了些什么。

    江予淮的态度很明确。

    她没打算将和林欣会面的事情告诉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

    靳舟再次开口:“我有点累, 先去休息了。”

    说完这句话, 她便径直回了卧室。

    将窗帘拉好,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靳舟躺进松软的被子里,试图将结局已经注定的案件暂时遗忘。

    也将房间外正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的人和那些过往纠葛抛诸脑后。

    久违的午睡一次,以此来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

    然而——

    滴答滴答。

    时间流逝。

    靳舟没能如愿入睡。

    微妙的秒针转动声清晰可闻。

    房间外几乎可以被忽略的脚步声也被放到最大。

    甚至于,靳舟可以清楚地说出江予淮在客厅中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

    又有几次犹犹豫豫地靠近到了卧室的门口。

    但实际上, 房间的隔音做的不错。

    原因出在靳舟自己身上。

    她在生气。

    气江予淮从头到尾都没有将自己当做平等成熟的另一半来对待。

    气她时至今日也依然不愿意跟她讲真话。

    但若只是以单纯的生气来论。

    似乎又有些不太严谨。

    毕竟连靳舟本人也弄不清楚自己在面对江予淮时所拥有的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在怒气不声不响地转化为郁闷之后。

    卧室的门终于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

    靳舟没回应。

    门的人等待了一会儿,然后才将门推开。

    “……舟舟?”

    靳舟沉默地闭着眼睛。

    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靠近。

    身上的传来一股轻柔的触感。

    来人为她盖上了被子。

    以一种极为小心翼翼的姿态。

    在那脚步声即将离开时, 靳舟轻声开口:“江予淮, 在我们分手之前,我妈去找过你, 对吗?”

    从微弱的光影中,靳舟能感觉身前的人僵在那里。

    她睁开眼睛:“我要听实话。”

    江予淮的嘴角下垂,眼神中的光亮隐藏在暗色中。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靳舟听见了对方无奈的声音。

    “对。”

    曾经的靳舟确实怨恨江予淮抛下自己,恨到做鬼也不愿意放过她的地步。

    可那是建立在对方冷血无情的基础上。

    如今她似乎在无意之中窥见了一角真相。

    江予淮不是无情的,提出分手也并非她的本意。

    是林欣先出手干涉了她们年少时的感情。

    是林欣做了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才会导致江予淮选择在那个时候放弃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对方是受害者。

    反而是她才是一切的源头。

    靳舟第一次成为了掌握更多信息的那个高位者。

    但没有想象中的愉悦。

    苦涩的意味更多。

    靳舟注视着江予淮的眼睛:“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在梦里, 江予淮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被质问的场面。

    为了所谓的保护,她没有一次说出过真相。

    得不到答案的靳舟总是会摔东西。

    成对的情侣杯, 某日带回来的小盆栽,将两人一起生活的痕迹通通打碎的一干二净。

    到最后一脸失望地摔门离开。

    每一次都是如此。

    江予淮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

    可直到真正面对着这一刻时。

    江予淮才意识到, 梦境和现实是不同的。

    紧紧蹙起的眉头, 紧抿的嘴唇, 泛红的眼尾。

    还有那人受伤的眼神。

    都让人无法忽略。

    即便现实比梦境更加严峻。

    即便林欣依然不同意她和靳舟的感情。

    她有些艰难地张了张嘴。

    “今天是阿姨的生日。”

    这句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代指。

    但江予淮的脸上没有半分为自己而起的委屈,反倒写满了某种担心。

    于是就在这一刻,靳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江予淮一直未曾说出口的顾虑。

    母女,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纽带关系。

    无论是非错对,其他的情感牵连都已经在最开始便落后半步。

    她的喉咙吞咽一下。

    忽然觉得好多好多未曾说出口的问题都不那么重要了。

    只有一件事。

    她依旧想要去求证。

    靳舟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江予淮:“所以那时你说要和我分手,不是真心的,对吗?”

    这次,江予淮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分手。”

    靳舟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