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在以前也用这样轻柔的语气问过她怎么了。

    不是爹娘,也不是哥哥。

    是一个……好像被她忘了的人。

    “不舒服。”顾羡鱼沉默了好久,她蜷缩成一团,声音很闷很闷。

    沈临渊一直在等她说话,可听到她开口后,捏着手机的手蓦地一紧,心脏也像是被重重一击。

    攥紧手机,沈临渊语调有些生硬,却又带着一丝无从掩饰的慌张,“哪里不舒服?”

    “头疼,肚子也疼。”

    “知道了。”

    尽量放软了些语气,沈临渊说了一句话,等了一会儿,就挂断了电话。

    福利院张灯结彩,树上挂着一个个可爱的灯笼。

    院子里,孩子们一个个到处疯跑,上蹿下跳。

    就连那些行动不便的孩子,也都被带到了院子的大榕树底下。

    歌声、欢笑声一片,和秋天的晚霞相得益彰。

    顾羡鱼把手机还给夏老师之后,就继续躺着了。

    月亮还没完全露出来,夏老师也就没急着叫羡鱼,而是先让她再继续休息。

    与此同时。

    少年从药店出来,将几乎是缓解头痛和肚子痛的药都买了一份。

    在路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提着一大袋药拦了一辆出租车,往福利院的方向去。

    司机热情,从少年上车后,便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今天的晚霞可真漂亮,等送你到院里,我也要回家咯。”许是想起了家人,司机脸上带着笑,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喜悦。

    沈临渊安静地听着。

    他不懂,中秋节而已,有什么好开心的。

    沈临渊努力地回想关于中秋节的记忆。

    不是家庭战争,就是一张张虚伪的脸。

    往早些年想,也只记得那摆好的月饼,还没尝上一口,就被挥到了地上。

    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他回过神来,在司机停顿的时候,应了一声。

    得到回应的司机,又开始说着家里的妻儿,话语内容像是在抱怨,但语气却溢满了幸福。

    下车的时候,司机还一定要给沈临渊塞上两个月饼。

    他以为沈临渊是住在福利院附近的,便笑着说道:“快回去吧,家里人估计都在等着呢。”

    沈临渊微微一怔。

    等到车子扬长而去的时候,嘴角才是嘲讽地扬起一抹笑。

    顾羡鱼睡了几乎一整个白天。

    在挂掉电话之后,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就抱着被子窝在床上,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汤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也不敢打扰她。

    怕自己一说话,大人的脑袋又开始疼了。

    “叩叩。”

    房门被敲响。

    院长和夏老师在厨房准备晚饭,孩子们这会儿都在疯玩。

    加上夏老师吩咐过,让孩子们不要打扰姐姐休息。

    所以这个点,不该有人来敲门的。

    顾羡鱼抬了抬眼,看向房门的方向。

    是谁?

    顾羡鱼恹恹地从床上爬起来,轻声开口:“谁?”

    “我。”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方便进去吗?”

    顾羡鱼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临渊怎么会出现在房间外?

    “门没锁。”

    在顾羡鱼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房门被从外打开。

    少年白衣黑裤,提着一个袋子走进来,把门虚掩上。

    顾羡鱼抬眼去看,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

    狭长的眼尾微微下压,睫羽轻垂。

    他走到顾羡鱼的身边,站定,在小姑娘微微怔愣的表情注视下,抬手抚上她的额头。

    额头倒是不热。

    探了一下温度,沈临渊才垂眸看向顾羡鱼。

    两人对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闷着,还是因为刚哭过,小姑娘的眼眶还有些红。

    漆黑的眼睫似乎有些湿润。

    “很疼?”沈临渊手指贴在她的脸上,手指指腹不受控制在她眼尾轻轻摩挲。

    眼尾手指的触感很明显,顾羡鱼瑟缩了一下,微微往后缩,要躲开他的触碰。

    顾羡鱼摇了摇头。

    “小骗子。”沈临渊开口,“都疼哭了。”

    顾羡鱼本来想说不是疼哭的。

    只是当时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泪就有些不受控制地掉了两颗。

    也就两颗而已。

    她控制住了的。

    顾羡鱼在神域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爱哭。

    但其实她真哭的时候很少很少,大部分都是爹娘和哥哥在的时候才会真哭。

    其他时候大多是假哭。

    最近一次,就是在医院被作业虐得肝肠寸断的时候了。

    那是羡鱼真正意识到她要与这些作业共处一年的时候。

    顾羡鱼一直没吭声,沈临渊也没为难她,“去医院了吗?”

    顾羡鱼摇了摇脑袋,开口,“不用去医院。”

    声音还带着像是哭过后闷闷的鼻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在听电话的时候,沈临渊就知道她可怜。

    只是在见到人之后,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鼻子,沈临渊想,怎么会有人可怜成这样。

    不需要哭出声,也不需要陈述自己有多可怜,只需要稍稍红着眼眶,睫羽上挂着点湿润的星光,再抬起头,就足够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吃过止痛药了。”顾羡鱼把枕头拿过来放在怀里抱着,脑袋耷拉在枕头上,才看到沈临渊手里的袋子,“你拿着什么东西?”

    “药。”沈临渊看了四周一眼,拿起一个杯子,杯子里是凉了的水,“你的杯子?”

    顾羡鱼点了点头。

    沈临渊将凉水倒掉,装了半杯温水递给她,“什么症状?”

    他在买药的时候,把所有对应症状要用的药都问过了,也都记住了。

    头疼还肚子疼,可能是肠胃问题,也可能是感冒。

    当然,也有可能都有。

    顾羡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她抱着枕头,开口,“生理期的症状。”

    第20章 临渊羡鱼(20)

    本想按照顾羡鱼所说的症状,来找药的沈临渊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眼看了看顾羡鱼,见她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脑海里其实空白了一下,细碎短发下露出来的耳尖逐渐染上了一抹红。

    沈临渊面不改色,只是说话的时候显然没经过大脑,“吃药了吗?”

    顾羡鱼:“?”

    几分钟前,她才说自己吃过止痛药了的。

    对上小姑娘茫然的表情,沈临渊也反应过来了。

    耳根子顿时更是红得要滴血一般。

    顾羡鱼眨了眨眼睛,眼神不受控地看向他的耳朵,“你耳朵好红,你不舒服吗?”

    沈临渊:“……”

    伸手去将顾羡鱼手里的杯子取过来,若无其事地装了点热水。

    汤圆:“大人,别忘了项链哦。”

    汤圆这句话,也算是帮反派转移话题了。

    汤圆:少了汤圆我啊,还是不行!

    顾羡鱼的视线放在桌上那个精美的小盒子上。

    趁着沈临渊去重新烧一壶水的时候,她去把小盒子拿上,又爬到床上去。

    等到沈临渊装水进来烧的时候,她仰起脑袋,朝着他招了招手。

    窗外。

    太阳已经下山了,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爬上来。

    屋内就开了一盏小暖灯,她抬头的时候,光线明暗交错落在她的脸上。

    沈临渊有些不受控地朝着她走过去。

    刚走到床边,顾羡鱼就拍了拍床边的位置,动作软趴趴,但眼睛很亮。

    和刚才那蔫巴巴的模样稍微有些不同。

    沈临渊大概猜到,她应该是要给昨天说的“惊喜”了。

    “手伸出来。”顾羡鱼眨眨眼,“闭上眼睛。”

    沈临渊看了她一眼,就乖乖伸出手,闭上眼睛。

    或许是因为暂时看不见,所以听觉和嗅觉都变得格外清晰。

    他听见很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一阵香甜清新的洗衣液的味道。

    那股好闻的味道顺着鼻息钻入鼻翼之中,沈临渊有些出神。

    直到,手心忽然感知到了一道重量。

    手指微蜷,思绪回笼。

    是个小盒子。

    “现在可以看啦!”顾羡鱼的嗓音钻进沈临渊的耳朵里。

    沈临渊睫羽颤动,缓缓睁开眼睛。

    和他猜的一样,是他刚才在桌子上看到的小礼盒。

    “是什么?”

    顾羡鱼说道:“你得自己拆开。”

    沈临渊将小盒子打开。

    一条项链出现在眼前。

    六芒星。

    以及六芒星上刻着的、他母亲的名字缩写。

    沈临渊的眼底有一瞬间的疑惑、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