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播完，视频电话打来。生生在那头尖叫：“陈亦程！怎么给小孩洗澡。”

    一阵乒乒乓乓，镜头晕车一样晃。

    “天骄别扒拉我手机！我手机要是掉水里了，就把你卖了。”

    镜头晃了好一会才清晰，一张白净的圆脸塞满屏幕好奇的看他，和刚刚视频里可怜的小泥孩判若两人。

    陈亦程松了口气问：“你妹妹叫天骄？”

    “对啊，名字我取的，不好吗？”屏幕里一只手把小孩推进浴缸。

    “妹妹，你说你喜欢我给你取的名字，还是喜欢自己本来的名字。”

    “姐姐取的，姐姐取的！老天的饺子要给姐姐挣大钱。”

    小孩子在水里扑腾口齿不清，逗的生生哈哈大笑，笑够了才问他，“我拍的那个视频怎么样，看着惨不惨。”

    他客观的给出评价，“像被绑架的儿童。”

    女孩子得意炫耀：“就因为这个，我爸把他美股账号抵给我了哈哈哈哈哈。但婆婆不许我拿太多现金流，你给我一张你香港信用卡，我换成u。”

    生生咯咯笑个不停，“今天早上刚下飞机我就去把这小孩偷出来，准备的糖都没用上，刚看到我马上飞奔过来。”

    陈亦程看着屏幕里她的笑脸，平静听她显摆恶魔般的行径。

    他不敢说什么，毕竟生生爸爸是真爱过她。

    现在少了一点爱，资源不再倾向她，她就会发疯。她没有办法接受，说收回就收回的爱，连打了折的爱她都不能接受。

    她会让每个爱她的人，甜蜜的生活在鸡犬不宁的地狱。

    头顶被她刀砍的血痂还没掉。

    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妹妹可怜，很心疼她。

    隔着屏幕陈亦程不忍心看她笑，宁愿她抱着他大哭一顿。

    受了气不应该想着如何套现避税，而应该疲惫的哭一场，他为她颠倒的情绪逻辑感到心惊。

    为什么东临的路这么长，咫尺天涯。

    他不想看她笑，他不想听这些，他很想见她。

    陈亦程说起其他，“我把灰灰也带来了。”

    “啊啊啊啊，陈亦程你是真有毛病啊！”

    带小狗来，妹妹才不会让他露宿街头。

    话题在小狗身上圈圈绕绕千回百转最后落在。

    “婆婆知道你来找我了吗。”

    “慧慧姐知道，还叫我穿件厚外套来。”

    她突然不说话，陈亦程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无序里流浪。

    为什么东临的夜这么静，黄粱尘梦。

    他害怕她闹腾，又害怕她安静，害怕这全是他的臆想。

    轻轻揉摁酸涨的眉心，试图将眼底的温热水意揉回去，越揉手指越颤抖，最后落在灰灰背上缓缓卸力。

    陈亦程从未涌出像此刻这般强烈的念头，抓住她，迫切含进口中。他想起了燕姞梦兰，要是他，会把兰花含在口中。

    “你妹妹好像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你。

    “她一出生就很喜欢我，天生的吧，天生还债的命。我怎么揍她都乐呵呵的，就天天对我笑，都不对她爸妈笑。”

    “天生的冤家。”

    “我妹是来报恩的，只不过是报我的恩！”摄像头对准小孩，“天骄，今天是不是你最快乐的一天。”

    “是！是！是！”小女孩激动的说，“姐姐带我去了游乐园！还带我吃了好多好吃的！”

    生生顺势教育她，“游乐园要不要钱，好吃的要不要钱？还有大家都要排队但姐姐给你通道，大家都要走路你可以在园区坐车，还坐最好的位置看烟花秀，玩具想买多少买多少，喜不喜欢姐姐的大钱钱，你以后要怎么报答姐姐呀”

    “喜欢喜欢！我所有的钱都给姐姐，就算卖血卖肾也要让姐姐过上好日子。”

    陈亦程听见她又生龙活虎折腾起来，手指渐渐聚了力气，撕开编成麻花的狗狗零食喂灰灰。

    屏幕突然被抬高，只能看见小孩乱七八糟的头发。

    生生的声音在背景中响起，“天骄不要蹦蹦跳跳，不可以把你的身体露出来。对面是男生，不能让他看见你身体部位。”

    小妹妹好奇的声音问：“姐姐，他是谁啊”

    “我哥。”

    “姐姐也有哥哥呀，我想见大哥哥。”

    “好呀，你给我一百万。”

    “那我可以把我的玩具送给你哥哥吗。”

    屏幕反转，生生精致的脸趾高气昂，“陈亦程你听见了吗，你这家伙何德何能收到我妹送的礼物。”

    陈亦程笑了笑，真诚的说：“谢谢小妹妹。”

    “她头发湿了是卷卷的，和你小时候一样。”

    “废话这我妹啊，问你呢，回来的时候把她弄泥巴里学小猪佩奇，现在脏死了，要怎么洗啊。”

    陈亦程在那头指挥她，欣慰的瞧生生难得有耐心的给小孩子洗头发，直到陈亦程发现不对劲。

    “她头顶那块是不是黏了口香糖。”

    生生嗯啊无措的发出单音节音，顾左右而言他，最终自暴自弃的承认“我那个时候还讨厌她…”

    生生落寞的神情穿过屏幕感染他，陈亦程知道生生贯来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但如此欺负一个小孩子，陈亦程依旧还是无法说她什么。

    生生自责的嗫嗫道：“我现在不那么讨厌她了，粘她头上太明显了，我又给她重新扎头发，结果这一片都粘起来了。”

    她消化不掉负罪情绪，又想躲在哥哥身后，“你还要多久到啊，这破头发难洗死了。”

    她自己的头发每次都是让阿姨洗，带着愧疚把小孩洗到这个份上已经尽力了。

    妹妹的出生是个错误，但她的生命不是个错误。

    理智和情感纠葛。

    的的确确是因为她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可面对活生生的妹妹，她发现自己无法肆无忌惮的把恨发泄到她头上。

    觉得妹妹可爱是对妈妈的背叛，对吗？

    好烦，为什么人要这么复杂。爱的不纯粹，恨的不彻底，不上不下半吊着。

    她望着这个小孩，讨厌又不讨厌，喜欢又不喜欢。

    陈亦程平稳的声音随电流传来，“我等下带阿姨和理发师一起上来吧，让她们洗，尽量洗干净再剪。”

    “这一片的头发叫他们打薄，和原来不会相差太大的。先把妹妹抱出来吧，泡太久会感冒的。”

    她拿过浴巾给妹妹擦头发，“姐姐我要像之前那样在地上滚吗。”

    “不用了，到我腿上来。”

    “可是我会弄湿姐姐的。”

    妹妹脾气好还好哄，但这只限于她，让生生更加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