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作品:《万山载雪

    为何要走?我已答应了不再强逼于她,为何却连半分希望都不愿给我留

    秦知白神色冷冽,眉目淡薄如霜。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当年我与母亲离开兰留不久便遭到了六欲门追杀,柳鸣岐本不该知晓十洲记图眼在母亲身上,泄露我们行踪的除你之外又有何人?

    秦溯看着那张与心上人极为相似的面容,许久,垂着眸慢慢笑了起来。

    不错,消息是我给柳鸣岐的。

    她眼中还残留着血泪,勾起的唇上沾了半抹殷红,便将那张少见天日的脸衬出了一分病态的苍白。

    我从未想过伤她分毫,只不过想让她回到我身旁而已

    家主夫人无故离开到底容易惹人生疑,她无法轻易动用秦家势力,因此只能以十洲记图眼来换六欲门出手,谁知却出了差错。

    柳鸣岐伤了容与自是死有余辜,我已借子夜楼之手杀了他为容与报仇,我知晓这一切不足以弥补我的那些过错,只要等容与醒来

    话未说完,凛若冰霜的话音已然打断了她的言语。

    你若当真想为母亲报仇,第一个要杀的却该是你自己。

    清寒的剑锋蓦然出鞘,于明暗灯火中反过泠然光影,秦知白抬眸冷睨向她。

    让你的人退下,我要将母亲的遗躯带走。

    秦溯好似并未看见她手中青锋,只微微抬了眸。

    我不能让你将容与带走,楚流景已在我手上,只差一步我便可寻得青阳秘宝,你和容与都需要留在秦家。

    秦知白面色陡变,银白的剑锋一递,转瞬已点上了秦溯喉间。

    你说什么?!

    冰冷的剑尖抵于肌肤上,仿佛下一刻便要破体而入。眼中染着鲜血的人面上未露分毫惧色,反而轻轻笑起来。

    你对这位楚二小姐倒是情真意切,与你母亲全然不同。

    秦知白恍若未闻,目光紧凝着她。

    她在何处?

    自是在她该在之处。

    秦溯波澜不惊地目视着身前人。

    卿儿,我并非嗜杀成性之人,你既对她有意,我自然也不会决心要将她置于死地,只要你暂时听从于我。

    秦知白未曾言语,握在剑上的手一点点收紧,指尖已然发了白。

    一息静默,握剑的手却又松了开,泛着泠泠冷光的剑锋微微倾斜,慢慢自她颈间垂落下去。

    秦溯眸光微深,略一抬手,平静道:来人,将小姐送回东厢房,未得我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近,否则格杀勿论。*

    是。

    不待鸩卫走近,持剑之人转过了身,一言不发地径直朝外而去。

    秦府管事崔霁与几人擦肩而过,行至秦溯身旁。

    家主。

    秦溯抬起手,一点点擦去眼角血痕,神色淡淡:可曾寻到须弥僧下落?

    崔霁低首回答:已在后山发现了他的踪迹,可需现下将他与楚二公子抓回来?

    不急,自会有人比我更快一步。

    再看了一眼榻上的人,秦溯转过了身。

    替我在卿儿房中点一丸香,便用我匣中放的那包香料

    是。

    话音落下,四轮椅辗过甬道中铺就的薄毯,灯火随离去的身影逐一熄灭,暗室中重归幽寂。

    林荫掩映的洞穴中,身穿僧袍的男子双腿盘膝坐于地上,慈善的面容隐隐有些苍白,正运转内息运功疗伤。

    待体内内力转过几个周天,他慢慢收功散力,抬眼看向对侧被点了穴道正闭目养神的人,眼中掠过一抹暗色,微微笑起来。

    楚二公子果不愧为青云君胞弟,如今身陷囹圄却也仍是安之若素,这般沉稳心性,实在叫人钦佩。

    楚流景眼皮未抬,不咸不淡道:你千辛万苦带我来此,却未去秦溯为你准备的草堂,看来你此番抓我并非秦溯之意,你害怕她?

    须弥僧眯起了眸,安静片刻,却仍是笑着。

    想来楚公子听见了我与秦家主谈话。

    他一拂衣袖,不紧不慢道:贫僧混迹江湖数十载,武功虽不比青云君高强,可对人心莫测却是见识良多,因此警醒惯了,却并非忌惮秦家主之意。

    嘴上虽这般回应,可他心中清楚眼前人方才所说不差。

    日前四大派掌门忽然横死干南,明面上虽是楚不辞所杀,但他如何会不知晓,楚不辞也不过是入彀之鸟。

    图南一行,他与四大派办事不力,四大派的行动暴露良多,世主自不会引火烧身,因此方借了楚不辞之手将几人除去。

    他被青冥楼步步紧逼,已是无处可去,唯有求世主开恩,方可能有一条生路。然而如此多年来,世主皆未曾以真面目示人,唯独秦溯见过世主真身,可苏容与到底是被他六欲门所杀,因此他也不得不防秦溯卸磨杀驴。

    倘若能先秦溯一步将十洲记拿到手,世主自会高看他一眼,而眼前人便是他铤而走险的一局棋。

    仿佛已看穿了他心中打算,被点了穴的人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你抓我来此,无非是为了江霁月当年留下的那本十洲记,可你当真认为十洲记会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