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欧格斯特收到迹部家管家米迦勒送来的一份快递文件后,将幸村单独叫了出来。

    “精市,抱歉。”

    这种开场白。

    幸村看着他少见的严肃神情,也正色问道:“欧格斯特,是日程出了什么变故吗?”

    “不。”欧格斯特摇摇头,将手上一个a4大小的信封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信封上那个刺眼的红色十字标记……幸村大约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因为知道,他盯着那份文件,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却迟迟没有接过它。

    欧格斯特挠挠头,带着歉意地说:“非常抱歉,先前准备向atp提交申请的资料时,你提交的检测样本,我还送了一份回英国。那边的设备可以探测到更细节的病理,我就让他们去做了检测,居然出结果了……”

    突然要直面自己的病情,幸村仰头闭了闭眼,他已经没有心情去计较欧格斯特的擅作主张。

    这不是一份健康诊断报告,而是他网球生涯的判决书。

    幸村心中从未像此刻这样惶恐过。

    如果……

    欧格斯特看着徒弟紧绷的神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述顺序好像有些问题,他的歉意让徒弟误会了。

    他碧蓝的眼珠转了转,无辜地换上轻松的表情,用轻快的语调打破凝固的空气——

    “恭喜你,已经痊愈了。”

    欧格斯特说什么?

    痊愈?

    是……在说他吗?

    幸村怔楞地抬头看向欧格斯特,求证一般重复着他说的话:“痊愈?”

    这两个字似打破了束缚幸村的魔咒,他伸手接过了欧格斯特手上的信封,迟疑着从里面取出薄薄一张诊断报告,视线快速扫视一遍后,终于久久停留在那个‘recovery’上。

    从一向从容的徒弟脸上出现这样似惊似喜的表情,欧格斯特心中多少也有些感慨,此刻他像一个真正的老师那样拍拍幸村的肩,郑重地向他宣布:“是,你痊愈了。”

    已经确认过事实后,幸村低头重新将报告放回信封中,语调平静地说:“谢谢你带给我的好消息,那么我先出去了。”

    就这样?

    欧格斯特一只手还保持着搭在幸村肩膀上的姿势,神色震惊地望着幸村的背影,预想的大笑或者哭泣这种剧烈的情绪波动一个都没有出现?

    精市对情绪的掌控,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还是已经决定做了最坏打算,所以并没有对这个结果有太多感触?那刚开始一脸沉重的是谁?

    不应该啊?

    欧格斯特收回手,看着幸村完全任何异样的步伐,陷入了自我怀疑。

    回到客厅,幸村穿过热闹的众人,径直走向迹部,对他说:“抱歉迹部,我出去一下。”

    坐在沙发上正嫌弃眼前的混乱不华丽的迹部,点了点泪痣提醒他:“啊嗯,由利奈这个时间应该正在画稿。”

    幸村笑道:“我知道,这里麻烦你了。”

    从他如常的语气中窥探到一丝异样,迹部盯着他看了几秒后,道:“本大爷知道了。”

    “谢了。”

    迹部望着幸村利落转身离开的背影,然后又转头看了看从阳台回来的欧格斯特,灰蓝色眼睛中若有所思。

    环顾一圈没有看到幸村的欧格斯特也走过来问:“景吾,精市呢?”

    “啊嗯,出去了。”

    “这个时间去哪里?约会?”

    “谁知道。”

    去往相贺宅的路上,幸村走得很慢。

    想见她。

    但是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

    在即将到达相贺宅的大门前,幸村还是停了下来。他转身靠在路灯上,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出神。

    过了许久,他仰起头捂住眼笑了一声。

    笑声呜咽。

    「真的,太难看了,还是明天再见面吧。」

    幸村这样想着,但又没有离开。他想休息一会儿,在靠近离由利奈的地方,一会儿就好。

    寂静的石板路上,轻缓的脚步声响起。

    “精市。”

    由利奈看着灯下的人,轻轻叫了他一声。

    宫野要稿很急,她时间很紧,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晚有些难静下心来。

    在第三次失误的时候,由利奈终于放下笔,想要下楼到院子里走走。可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大门。

    想见他。

    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念头,由利奈恍然笑了一下,然后顺着自己的心意,朝迹部宅走去。

    意外的是,她还没走多远就看到自己想见的人,正站在路灯下。

    他在哭。

    这个信息直直刺进由利奈的大脑,让她的指尖痉挛了一下,但是她没有意识到——她的全部心神都在那个让她无比惊慌无措的人身上。

    她想上前,却又害怕自己的出现毫无用处,只能叫他的名字,可最后连声音都几不可闻。

    在慌乱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她被紧紧抱在了怀里,熟悉的气息和怀抱……

    他听到了。

    由利奈被幸村拥抱的力度箍得有些疼,他揽在腰的手臂愈来愈紧,她被迫仰起头,身体绷成一道弧形。

    她就着这个姿势,紧紧回抱着他,支撑着他靠向自己,一手轻轻拍打他的背,用最笨拙的方法唤着他柔声哄他:“精市,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