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相见欢(下)
作品:《莫负好时光》 蕙宁还是安安静静地吃着饭,眉眼低垂,神色沉稳。她吃得细致,碗里的鱼被她剥得干净利落,连一根刺都不放过。
温钧野偷偷望着她低垂的睫毛,忽觉那两弯黛色像极了马球场边春日柳条,风一吹就簌簌地颤,偏生怎么也折不断。他眼神微动,像是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我们……几日之后还约着再比一场马球,你……你要不要去看看?马球场上姑娘也不少的。”他声音不大,说得也不够自然,听上去倒像是在找借口。
蕙宁唇角弯弯地抿着,声音清浅如溪水:“我又不会打马球,去做什么?”
“我教你啊!”温钧野忙道,语气里有一丝热切,一丝迫不及待,“这有啥难的?简单得很。你骑着马,盯准球,球杆一挥,把球打进门去就成了。可比你们吟诗作赋简单多了!”
蕙宁笑着:“你说得这么轻巧,那岂不是谁都能学?”
“嘿,那当然不能。”温钧野挺起胸膛,一副自得模样,“我说简单,是因为我厉害。我可是无师自通,上场第一次就能掌控节奏,第二回就把人都打趴下。你聪明,我抬举你,才说你也能学得会。”说罢,他又凑上前,手一伸,不由分说地扯了下她的手臂,像个不讲理却颇有些撒娇味道的大狗狗:“去嘛去嘛,我那些朋友还没见过你呢。”
“我见他们做什么?”
温钧野张了张嘴,似是想说“给他们瞧瞧我娶的媳妇儿多漂亮温柔”,话到嘴边却打了个弯,只憋出一句:“也没什么……就是我新婚,他们好奇,问起我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这些人里头只有我成婚了。”
蕙宁听了,眨眨眼,语气调皮起来:“我又不是叁头六臂,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有什么可看的?你告诉他们我出身哪里,他们心里不就大概有数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他,只见他张着嘴欲言又止,最后干脆不说话了,低着头盯着碗里的饭菜,像是再没了胃口。他扒着饭,一口一口地嚼得极慢,那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嘴巴还不自觉地撅起来,仿佛被人欺负了似的。
那种情绪,说不上是委屈,倒像是失落,像一只被拎回屋的小猫,尾巴垂着,眼里却还藏着一丝希望——只是嘴硬,不肯说。
蕙宁瞥着他,憋着笑,心里那点柔软不知怎的就泛了上来。她倒是挺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那点少年意气被她轻轻一点,就全泄了气,显得既可爱又可怜。她清了清嗓子,假装正经,拖着长音说道:“我最近嘛……确实有些忙。家里头的事儿不少,左一桩右一件的,抽不出空来……”
温钧野听了这话,只“哦”了一声,语气一下子低落下来,懒洋洋地道:“明白了,你没空。”
“所以啊,你就和你的朋友们约个我有空的日子吧。”蕙宁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夹了块炸鱼。
温钧野听了,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来,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连耳根都微微泛红。他忍不住握了她的手,热乎乎的,掌心里带着几分雀跃:“好,你说哪天就哪天,都听你的。”说罢,他喜滋滋地吃了几口饭,头一次觉得这饭这么好吃,他犹豫片刻,忽然又说:“你那天在家中给我做的叁阳汤很好喝……”
“改日你再喝多了,我就做。”蕙宁打趣,“不过看着娘对你的管束,你暂时是醉不了了。”
才刚吃完饭,赵夫人身边的嬷嬷便又进了屋,将那碗乌黑浓稠的汤药捧了进来。药香刺鼻,是一股子熬煮过头的苦,闻一闻就能让舌尖发麻。温钧野一看到那碗药,立刻苦了脸。他虽心里千百个不情愿,可终究不敢忤逆母亲,又念着蕙宁一早也被叮嘱过要“盯着他喝得一滴不剩”,只能捏着鼻子,闭了眼一口闷下去。
汤药滚过喉头,苦得他眉头紧皱。他咳了两声,嘴里直嘟囔:“我到底是不是我娘亲生的……”
蕙宁递了他一口茶,轻声安慰着,眸光却藏着一点笑意。温钧野见她这副模样,哪还好意思真发脾气,只得闷闷地喝了口茶,润了润喉。
“对了,”他喝了几口,抬头问她,“你最近都忙些什么?我瞧你成日里不是进账房就是往祖堂那边跑,连脸都难见上一面。”
“家里想着要设立家塾。”
“家塾?”温钧野一听,顿时觉得脑仁发胀,头皮都跟着麻了,“爹娘不会是又想让我读书吧?我的天啊……”
“或许吧。不过你若是真不愿,也没人会强逼你。家塾主要是顾念着弟弟妹妹们年纪还小,来回去书院太不方便。设在家中,也好安心教养。”
温钧野嘟囔着:“你对他们倒真是好,事事都想着。就是……”他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尾音像是风吹过枝头,晃了晃,却没落下来。
蕙宁听得出他那点隐隐的委屈,却只装作没察觉。
温钧野又问:“还有别的事儿吗?”
“有啊,”蕙宁道,“你知道得,我表哥就要回来了,我得回娘家住上几日。”
“我跟你一道去。”温钧野几乎是脱口而出。
蕙宁也没拒绝,夜里给他上药的时候,眼见的是白日里打马球不注意,伤口又裂开了。蕙宁坐在灯下,细细地给他敷药,手里拿着细麻布,擦得轻柔却不失力道。
温钧野一声不吭,只盯着她低头的模样看。灯火在她的颈侧打出一层微光,白瓷般的肌肤温润莹透,细细的发丝垂落下来,像是黑玉落在雪地。他忽然觉得,屋子里暖得厉害,心口一下一下跳得不安分,冒出来一股邪火在身体里四处乱窜。
一时竟有些恍惚,只觉她柔若无骨的手指拂过他皮肤的时候,像是春雨落在心头,轻轻巧巧,却酥酥麻麻地渗入骨髓。他忍不住往她靠得更近了些,几乎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气——淡淡的,好像是桂花混着杏仁的香粉,不浓郁,却叫人心神不定。
蕙宁忽然抚掌收手:“可以了,早些休息。”
温钧野回过神来,指尖不自觉地挠了挠眉心,像是要将那一点灼热与躁意搔挠出去。他脸颊泛红,动作掩饰慌乱。怕蕙宁察觉,睡觉的时候他悄悄侧过身去,背对着她,紧紧闭上眼睛,假装安睡。然而那颗心却如脱缰之马,骤然狂奔,撞得胸腔都发紧。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翻了一个,像是同棉被做战,满脑子思绪化成了一团乱麻,缠着缠着,竟越缠越紧。他被困在自己织出的网里,既想挣脱,又不舍挣脱。
蕙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瞥了他一眼,见他如鱼似的翻来覆去,想是白日里马球场上意气风发太过,此刻余热未消,才落得夜里辗转反侧。她微微蹙眉,有些无奈地面对着里头,把脸埋入枕头,不再理他。
他心头一热,燥意翻涌,身子悄悄向她靠近。两人之间只隔着一臂宽的空隙,他的手指像是小心试探的猫爪,一点一点往她的方向挪动。可就在即将碰触到她衣角的刹那,蕙宁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他像是被火烫了似的,手指一缩,身子也缩了回去,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泛了薄红。他猛地坐起身,咬着牙抱起自己的被子,干脆“扑通”一声滚到了地上。
“怎么了?”蕙宁被惊动,困倦地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撑起身看着他。
“地上凉,我……身上热。”他低声应着。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皮都睁不开,困意如潮水一般涌来,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倒也没多问,翻身继续睡了。
温钧野躺在地上,月色自窗棂斜斜洒落,照得他脸上一片明明灭灭。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肿胀的肉棒,脸上浮现出一层难言的羞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晚上实在是冲动的厉害,他最后还是伸出手探到裤子里头,捉住粗长的一根,撸了几下却不尽兴。
他闭着眼,呼吸愈发粗重,脑中满是蕙宁白日替他包扎伤口时的模样——她低着头,鬓边垂下一缕青丝,玉颈雪肤,温柔顺服,他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那种淡淡的馨香,像是初夏荷叶边缘凝起的一滴露水,清澈、柔润、勾人。
他暗骂了一句,把头埋进被子里,想借着闷热将那股冲动焐退,却不料愈加难熬。那感觉像是闷在厚棉被下的一团火,怎么也灭不下去。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嗔语:“被你折腾得我也睡不着了。讨厌。”
那声音软糯温婉,又带着几分慵懒,像叁月微风吹拂春柳,又像纱窗内女子含怨轻嗔的一眼,不轻不重,正好敲在他心门上。他只觉得掌心的肉棒猛地一跳,瞬间就有了射精的冲动。他咬牙回道:“你、你睡不着赖我做什么?”
“你翻来覆去没个停当,地面都快被你翻烂了。下次你还是别去打马球了,一个人精神得发疯也就罢了,还要拖着我一块儿陪你熬夜……”她难得多话,语气中有几分埋怨,却也不是认真责怪,反倒透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
温钧野就这么默默聆听,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奇异的温柔,那种温柔,不是从书里读来的,不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是他第一次,切切实实从一个女子身上感受到的牵挂与依恋。他听着她娇婉的声音,紧紧闭着眼,喉头滚了又滚,唇角发白,情欲如潮涌般一浪高过一浪,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从未有过这般羞耻又激烈的冲动。那种冲动,像火苗遇了风,越扑越烈。他死死地咬着唇,唇瓣几乎渗出血丝,却依旧不吭一声。整个人蜷成一团,就像一只陷入情网的野猫,怕被捉,也怕被看穿。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点异样的味道,淡淡的,说不清是药味还是汗意,像夜色里的一点潮湿,弥散得悄无声息。
蕙宁没听见温钧野任何动静,只是借着月色隐约瞧见温钧野微微颤抖的身影,她坐起身:“你怎么了?伤口疼吗?”
他声音无比喑哑:“没事、你睡吧。我、也困了。”
蕙宁鼻尖一动,皱了皱眉,正要出声,却只来得及吐出一个“你闻见——”便被温钧野粗哑的声音打断:“快睡吧,别聒噪了。”
蕙宁一怔,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句“莫名其妙”,翻了个身,不再理他,反手将被子往头上一拉,困意很快又将她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