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呆呆地,纹丝不动地看着他。

    难以表述此刻是什么心情,以她的认知,她的阅历,似乎记忆中任何一次悲伤、痛苦都无法与此刻抗衡,远远不能。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认知水平。这让她陷入短暂的失语。如此年轻的人生,因此记忆中的悲伤也是轻飘飘的,如今想来,就像他所说——不值一提。

    而更让孟雨难以理解的是他的神情,他没看她,整张脸几乎被烟浸没。他们都在沉默,呼吸很重,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说,“……我做不到。”

    他没说话。

    “你没拒绝我。”她忽然说。

    “嗯。”

    “为什么?”

    她的眼泪还在持续往下掉,声音却开始变小,变得平静,她问他“为什么”,但像在问“你可不可以抱抱我”。她不在乎他为什么这么做,她其实根本不想知道答案。她也不问他喜不喜欢自己。

    而他最爱的女人,会反复问他“你爱不爱我”,“你有没有想我”。

    孟雨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去握他的手,“我现在可以不走吗?”

    “你不恨我么。”

    “我爱你。”她脱口而出。

    “……”他抬起眼睛,手好像抖了一下。眼神晦涩难明。他深吸了口烟,看着她。

    接着,他伸手过去,将女孩子搂过来,抱进他怀里。她在发抖,他摸她的眼睛,一手湿漉漉的泪水。

    被欺骗的悲伤之后,就是心痛。而这心痛让她变得胆怯,变得卑微,孟雨完全没有冲他发脾气,冲他大吵大闹的想法,她不敢,也不想,她很慢、很轻地说道:“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

    “……”

    “我不用你负责。”孟雨央求,“我只想还能再见你。”

    她搂住他脖子,和他呼吸交缠,“为什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我让你很为难吗?”

    “不是。”他说,“你不应该选择这样的人生。”

    孟雨的目光既痴迷,又迷恋,她去吻他,他没拒绝。这是发生在他们之间最温情款款的亲吻,只是嘴唇最简单的接触,就像脱离欲望,脱离一切似是而非、言不由衷的意义。

    他的心软了,彻底软下来,但那不是爱,不是喜欢,和爱情无关,是一种心疼,一种怜惜。

    他抱住这个女孩,慢慢打开她嘴唇,深入进去。此刻,这不是出于发泄,不是出于恨。人在痛苦中时,总想急于摆脱痛苦。

    而现在,他想,何必如此激动?人生路这么漫长,以后还得痛苦,痛苦半生。

    他将女孩抱在怀里,女孩问:“你可以把联系方式给我吗?”

    几天后,北京的夜晚。

    霍琼霎在他身下,她在哭,他也在哭,眼泪往她脖子里滴,他在她身体里,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霍琼霎几乎把他心哭碎了。或者说,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他的心就是在流血的状态。有一种爱情,是插在心上的刀。

    他在她身体里,几乎不能感觉到自己,根本无法感受到任何东西,只是凭本能、凭冲动在她体内挣扎。

    挣扎。

    疯狂。

    沉默。

    她死死抱住他,他们在地板上纠缠。解雨臣已经走了,他没注意到解雨臣什么时候离开,霍琼霎也没有。但对此刻的他们来说,像唯一的观众离开了。

    霍琼霎在反复问他,你爱我吗?你还爱不爱我?

    “爱。”他说,“我爱你。”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问过了。”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也问过了。”

    “什么时候问过?”霍琼霎掐他的肩,忽然,她又开始哭,“老公,对不起,对不起……”

    她边哭,去亲他的脸,从脸亲到嘴唇,舔了舔他嘴上的血,“你疼么?”

    “没觉得疼。”

    “你是不是傻子啊。”

    “是啊。”他的声音很沙哑,像在哄人,“我如果想得开,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有些小心地亲了亲他,边哭边骂:“那你还说要离婚?你他妈真的疯了。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我不会离的,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当年就说过了。”

    他释放在她身体里时,没觉得多爽,竟然觉得痛。仿佛出来的是血。他起身,想抱她起来,没走两步路,忽然跪下去,一阵头晕目眩。

    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霍琼霎扶住他,慌忙道,“老公,你怎么了,你哪里难受吗?”

    吴邪闭了闭眼。

    前几天,将近一礼拜的时间都在和那个女孩做爱,光是避孕套都用了十个,恐怕不止十个。还有没带套的时候。自己都记不清楚搞了多少次。一心想逃避痛苦,丝毫没有节制。简直是把自己的身体往死里透支。

    他很确定他并不喜欢那个女孩。也许有一点喜欢,而这喜欢建立在感动、愧疚的基础上。在他见到霍琼霎时,他愧疚的情绪就遗留在沙漠中。女孩有大好前程,她对自己的感情总会随时间冲散,他不可能去耽误她,也不可能让她来介入他和霍琼霎之间,介入他的家庭。

    “……没事。”他重新站起来,“太累了。”

    他们一起洗澡,洗着洗着,吴邪好像要晕过去,霍琼霎一下子抱住他,把他往浴室外拖,他们倒在床上。

    这张床,她和解雨臣睡了半个月。而此刻,她偏要自己去忘记解雨臣,强行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她抱住吴邪,手臂箍着他,他在她怀中,呼吸很重,霍琼霎摸了摸他额头,好像发烧了。

    “老公。”霍琼霎叫他,“你脸很烫。”

    他低低“嗯”了声。

    “你难不难受?”

    吴邪把她手往胸口按,闭着眼,“这里难受。”

    霍琼霎反复地亲他,摸他的脸,一时手足无措,又想哭,“我不会再去找他了,我再也不见他了,好不好。我要怎么做,你才会觉得好受一点。”

    “……”他脸上的红晕扩散到脖子,“跟我回去,明天就走吧,我不想待在北京。”

    她一口答应。

    “你发烧了。”她胡乱擦了把脸,“我们现在去趟急诊吧。”

    “不想去。”

    “那吃药?”

    “嗯。”他埋在她怀里,声音很闷,“等会吃,我想抱着你睡会。”

    第二天下午,霍琼霎强行拖着他去医院,在门诊挂了半天的盐水,温度降下去了,但依然头晕,浑身无力。医生说,这是高强度透支精力带来的副作用,问他这段时间是不是工作太忙,加班加得太狠。

    医生很委婉,在霍琼霎出去取药的时候,说,一定不要纵欲过度,太伤身。

    “我知道。”吴邪面不改色。

    “那是你女朋友?”

    “老婆。”

    男医生的表情显然带着羡慕,“嗯,可以理解。”

    吴邪依旧面不改色,这些年,早就习惯了。

    在北京多留了一天,他定了明天下午的机票。直飞速度快,到杭州时,接近傍晚。

    将近两个月没回家,玄关处已经有一层细细的灰。终于又回家,他们的家,心境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两人满腹心事,心事各不相同。

    玄关处甚至还留着两个月前的一束花,已经枯萎了——霍琼霎盯着凋谢的花瓣,五味杂陈,心头积蓄说不出的话,惊涛骇浪的感情。而她决定闭嘴,她不可能一直犯错,持续犯错,让自己无路可退。

    她已经回家了。

    这里才是她的家。

    她的家庭,她的老公,此刻都在这里。她应该让一切回到正确的方向上。

    霍琼霎猛地抱住吴邪,他们倒进沙发里,他抬起头,就被她吻住。

    他嘴里有一股药水的味道。他将她的头往下压,舌头纠缠,交换口水。霍琼霎坐在他腿上,长发在眼前晃。他几乎立刻有反应了,说,老婆,我想你,我好想你。

    “有多想我?”

    “哪里都想你,想操你。”

    “头还痛么。”她解开皮带,把他掏出来,“会不会做到一半就晕过去?”

    “不知道,你坐上来试试。”

    霍琼霎却从他双膝间滑下去,跪坐到地上。她握着他,抬头——他的心猛地悸动,目不转睛看她。强烈的晕眩。他最爱的女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已经爱了多久,他不能离开她。她说她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他再次恍惚,已经被她含住,她模糊地说:“老公,我们生个孩子吧。”

    但他们之间,总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们之间横亘着一个男人,像飓风过境,这个男人留下的痕迹如此深,如此残暴,让一切天翻地覆,渗入生活、渗入每一根神经。他们短暂和好如初,而一切就像被飓风咆哮席卷而过,满目疮痍。这是一道天堑似的沟壑,好像在他们的生命中,有些雨必将落下,有些意外命中注定会发生。

    那天晚上,霍琼霎再次抱着他哭,又哭又闹,闹到后来,他们像打架一样做爱,霍琼霎坐在他身上,咬他,打他,边撕心裂肺的哭,把心都要撕裂成碎片。到后来,他一下巴的血和泪水,肩膀甚至被她咬破了,拔出来,再也做不下去。一地狼藉。

    吴邪问霍琼霎,是不是想见他。

    她说,她不想,只是做噩梦。

    吴邪又问她,想不想回北京。

    她说:“不想,我不回去。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她闹完之后,像理智又回到身体中,愧疚无比,死死抱着他,说,“老公,我错了,我错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控制不住自己。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只是沉默。

    将近一个月,他被她折磨到近乎神经衰弱。有爱必然有恨。在这种时候,分分秒秒都像煎熬。

    他疲惫不堪。

    霍琼霎坐在床上喝酒,他转身进了书房,想冷静一会。他不是不想和霍琼霎待在一起,而是,他必须让自己有片刻喘息的时间,让自己尽可能的冷静下来——如果一直以这样的相处模式继续,爱会被消耗,情绪会到临界点,他会崩溃。

    时间啊。

    他们需要时间。

    他打开电脑。这台电脑是去年买的,配置非常高,显卡是旗舰型号,支持16k分辨率输出。而他用这台电脑做的事情却很简单,就像用大炮打蚊子。

    在桌面漫无目的刷新了会,他打开魔兽世界,开始玩。与其说在玩,他注意力完全没放在游戏上,机械性操作键盘。他试图转移注意力,做什么都行,太阳穴跳得厉害,头痛欲裂。

    这时,他忽然收到两条陌生短信。

    分别是一张照片,和一段很长的文字。

    照片中是孟雨和她的几个同学,在北京大学校门口,孟雨穿着白裙子,笑容浮动,有些羞涩。

    短信内容:关老师,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你最近还好吗?我今天和同学一起去了什刹海,坐了游船,看见了很美的黄昏,觉得心情终于平静了一些。这一个月,我总是在思考如何处理自己的感情,如何平复自己动荡的情绪,是否应该就将对你的感情埋在心中,将这段经历,这份记忆埋藏进沙漠中,如你所说,回到我原本的生活,回到我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人生轨迹中。我思虑万千,辗转反侧,我想我应该忘记你,不得不忘掉你,可这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我尝试了一个月,现在如你所见,我失败了。对不起,我不愿意打扰你的生活。可我真的想和你说说话。这张照片是今天早上在校门口拍的,你觉得我穿裙子会好看一些吗?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

    他盯着这条短信,看了五分钟,忽然猛地把手机扔到桌上,仰躺进椅子里,盯着天花板,出神。

    连续抽了两根烟,他把烟灰缸拽过来,重新打开手机。

    照片点开,放大,女孩子的脸在镜头中同样放大。花一样的年纪,精心打扮之后,少了一点青涩,看上去令人惊艳。他看了一会,再次去看这条占据整个页面的长短信。

    他摸了摸嘴唇,摸到干涸的血。伤口还没有愈合。他想起霍琼霎甩在他脸上的耳光,她的尖叫,她的眼泪。他想起被她摔碎的花瓶,被她摔破的相机。

    一切近在眼前。

    忽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甚至厌倦。

    他回复这个女孩,很简短的两个字:好看。

    几乎在顷刻,一分钟左右,一条新短信进来。

    孟雨:真的吗?!

    他:嗯。

    孟雨:你竟然回复我了,我好开心。你最近还好吗?

    他:不太好。

    孟雨:可以和我说说吗?

    他走出书房,回到卧室。卧室一地狼藉,几个酒瓶扔在地上,霍琼霎喝多了,躺在床上,已经再次睡了过去。他看着她,在这个时候,他非常想问自己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

    他向外走,走出家门,夜晚的空气有些湿润,带着一层冷意。他深吸了口烟,拨通了孟雨的电话。

    “关老师——”对方的声音在电话中,有些失真,带着明显的惊喜。

    夜空很黑,看不到星星。黑漆漆的天,仿佛在持续往下压。压到他无法喘息。他似乎再次听见什么东西在发出碎裂的声音,很慢,很慢,像钝刀割肉。

    他注视夜空。

    “为什么还不睡。”他问。

    “睡不着,一直在断断续续失眠。”

    “……”

    “你最近过的不开心吗?”孟雨试探道。

    “生不如死。”

    “……什么?”她吃惊地叫了声,立即压低声音,“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这样?”

    “没,骗你的。”他抽着烟,“你不是说今天坐船看黄昏了吗?照片拍了么。”

    孟雨道:“拍了,拍了好几张,你要看吗?”

    “嗯。”

    “只是我同学的拍照技术很一般,我想让她拍一张我在船头的侧影,她拍的全是我的正脸照,而当时是逆光的,照片里我看不清自己的脸……当时我就在想,如果你在就好了。”

    “没关系,让我看看。”他说。

    “好。”孟雨的声音很柔和,接着,她忽然道,“关老师,我想你了。”

    他沉默。

    “我能和你说说话吗?”她问。

    “你说。”

    “半个月前,我去便利店买烟,店员问我要什么,我说,我要蓝色的黄鹤楼,那个店员就调侃我,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替男朋友带烟。”

    他笑了笑,忽然心情好了一些,“然后呢?”

    他往车里走,孟雨在电话中说:“然后我就说对,我交男朋友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心里非常难过,只想胡说八道。那是我第一次抽烟,背着室友,在阳台抽的——第一次根本没打着火,打着火了,吸了一口,差点把自己呛死。”

    她的声音仿佛在耳膜发烫:“然后我又吸了第二口,总算尝到烟的味道了,像你吻我时的味道。我竟然没觉得烟很难抽,只是太呛了,哭了好久。”

    “……”

    “关老师,你在听吗?”

    “你这两天还在哭吗?”他忽然问。

    “如果我说,我在哭,你会安慰我吗?”

    他坐进车里,寂静无声。

    他问:“你想见我么。”

    电话对面的女孩似乎吸了口气,不可置信,接着迫不及待道:“想!我想!你在哪里?”

    车里太安静了,他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

    心里像火烧。

    “我在杭州。”他说。

    “啊。”孟雨惊讶,“这么远,为什么在那里?”

    “你之前问过我,是不是南方人。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在家里。”

    “你是杭州人。”

    “嗯。”

    “那和我家好近呀。”孟雨说着,又开心起来,“如果我放假回家,就可以来找你了——不,不对,明天就是礼拜六了,我明天就能来找你。”

    第二天中午,他对霍琼霎说,有点事要办,出去一趟。霍琼霎已经清醒,对昨晚发疯的事深感愧疚,抱着他,亲他的脸,说,“你去哪里?带我一起去好么。”

    “一会就回来了。”他语气很平静,“你多睡会吧,眼睛肿成这样,别出门了。”

    “很丑吗?”

    “还好,像两个灯泡。”

    “有这么夸张?”霍琼霎挂在他身上,“那我在家里打扫卫生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不确定。”

    “我想吃麻油鸭,你到时候买半个回来。”

    “好。”他点头,随即出门。

    他往萧山机场开,等红灯的过程中,收到霍琼霎的短信。

    她说:我把卧室扫干净了,我厉害么。

    他没回复。

    航班准时,在一点的时候,他见到了孟雨。

    孟雨显然打扮过,白色的吊带裙,皮肤像牛奶,胸大腰细,脸上充足的胶原蛋白。坐进副驾里,气还没喘匀,显然是刚跑过来——她微红着脸,有些害羞,不敢看他。

    他看着她,把她的脸看得更红,女孩轻声问:“你、你为什么……想见我呀?”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一句话都不想说。没有说话的心情。倾身过去,吻了她。

    孟雨喜不自胜,气喘吁吁,被他搂着肩膀亲了好一会,忽然尝到血,铁锈似的,愣了,“……为什么你嘴上有伤口?”

    而他只是问:“你晚上想回家,还是留在这里?”

    孟雨说她不想。想留在这个有他的城市,礼拜一再回学校。

    孟雨本以为他会带着自己去吃饭,或者去着名景点散步、聊聊天,猝不及防,他竟然直接带着她去了一个机场附近的酒店。

    在这个男人将她摁在房门上,没有一点征兆,从后进入她的时候,孟雨仍觉得仿佛在做梦,在恍惚,强烈的不可置信,欢愉,血一般流动的情感,那血似乎散发着腥气,如此鲜活,活色生香。

    她不去问他为什么,不去问他发生了什么,她同样默不作声、一言不发,紧紧咬着牙,流泪的同时去迎合他,去拥抱他,他离她这么近,就在她身体中,这一幕,已经多次在她梦中发生——

    这是初恋么?她想。

    这个男人喜欢她么?

    一次结束,孟雨躺在他怀里,一身的汗,平复呼吸。他去床头捞裤子,拿打火机。

    依然是他在沙漠中抽的牌子,蓝楼。孟雨的胃在紧缩,不知道这是兴奋,还是一种难言的慌张。她的理智告诉她根本不应该这么做,根本不应该再和他有纠葛,再联系他。

    她刚想说话,试图说点什么,他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没避讳她,直接拿起来看。

    「老公,你回来了么。我睡不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孟雨的心咯噔一下。

    他几乎面无表情,孟雨难以分辨他此刻的心情。

    他没回复,打算把手机熄屏,又一条短信:「干嘛一直不理我?你在干嘛。别不理我嘛,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咬你了。哭。」

    孟雨的心突突直跳。

    他嘴上的伤口……?

    为什么?她心乱如麻,只觉得喉咙和胸口都非常干燥,惊慌失措,满腹疑问。

    “我回去了。”他忽然说。

    “她——”

    “你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吧。”

    “怎么可能!”孟雨脱口而出,又语无伦次,“你,你,我们……”她突然抱住他的胳膊,“你别走,你别走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