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25日

    2.嗜血印

    生命在凋逝，视线逐渐模糊，生前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在眼前浮现。

    我记得，那无忧无虑的时光，成为大侠的梦想，还有和爹娘一起生活的小院。

    一切之中，爹娘音容犹在面前。

    当今天下，朝廷羸弱，蛮夷、洋人环伺在侧，贪婪的注视神州大地，如饿狼般欲吞噬这块肥肉。

    江湖武林愤然而起，广邀同道，尊王攘夷，维天下之大义，救百姓于水火，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正是我憧憬的。

    现在没有了，梦想消散的一干二净。

    原来都是政治，一切都是政治。我所期待的，不过如梦似幻罢了。

    为了与洋人媾和，朝廷竭力打压武林、清除激进分子。

    这片土地的管理者，自己点起了大火，吞噬一切。

    在军队的高压之下，所谓的武林高手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们的门派被摧毁，门人被屠戮一空。

    曾经繁盛的武林，经历暴力机关的清洗之后，倒退了数十年不止。

    洋人失去了武人威胁，又开始伸出触手。

    洋人腐蚀朝廷官员，勾结士绅富豪，一点一点的改变土地的颜色。

    上层腐败，下层自利。

    现在，国家逐渐走向衰亡，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切了。

    朝廷建立的秘卫，本意为了反腐治贪，改善朝政。

    然而，秘卫已经成了掌权者为谋取私利的工具。

    月影，与暮斩。

    掠夺的旋风还在继续。

    恐惧的火灾遍及整个神州。

    人开始吃人。

    城外、山里，到处都是门派的遗址。

    路上漂浮着曾经不屈不挠的义魄，以及更多生前作恶多端的梦魇。

    洋人带来了一套新的体系，与士绅冲突。

    然而苦的还是百姓。

    洋人让步了，却也获得了一些土地的支配权。

    衰退的武林，残存的义士们，躲在世界的角落，舔舐着伤口……

    等待着。

    在暗流涌动之中，大大小小的帮派又如雨后春笋般冒头。

    现是从偏远之地开始，然后扩散到中原。

    他们争夺人手、领地、街市，甚至为了一个摊位都能发动战争。

    百姓艰难求存。

    洋人吸取了前次教训，扶持亲外帮派，控制城市的阴暗面……

    我的脑海中混杂了这些破碎的记忆……

    我是，

    慕文。

    卷入了时代的漩涡中，成为不幸的牺牲者。

    家破人亡，失去一切。

    没有灵魂。

    一个死人。

    被噩梦纠缠的人。

    流浪在荒芜的人。

    就在这里，

    现在，

    这个枯竭的世界中，

    我学着重生。

    慕文睁开眼睛，一种死而复生的奇异感涌上心头。

    他的喉咙处血肉模糊，虽不再流血，却显得更加恐怖。他伸手摸去，感觉喉管和两条喉肌长了出来，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连皮肤也会重新长好。

    他撕下一段衣袖，缠绕在脖颈，遮掩伤口。随后观察地窖里的情况。

    洞内充斥着令人难耐的热量，所有能引燃的食物都在冒着火光，大片黑云于四周翻滚着。

    他看到了一具焦黄的尸体，因为火势不大，没有将她完全烧焦，依稀能看出是一名女子。无需猜测，从位置上，慕文便已经知道那是他的娘亲了。

    她的皮肤被火焰融毁，布料卷曲着搭在身上。她因折磨而死，即使烧焦的尸体没有表情，慕文也能想象她死时，脸上是有多么的扭曲。

    慕文站起身，感觉自己十分的虚弱。他不小心踩到了一截硬物，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具枯萎的尸体。

    是那具神秘的女尸……

    之前慕文和母亲刚下地窖时，女尸浑身如玉，死后都那么美丽。然而，现在的样子却如过了数十年般的腐朽。

    从第一次相见到现在，最长也不过一天的时间，不至于令她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那么，就剩下另一个可能了。

    是她救了自己……

    用她自己的命，换了他一命。

    慕文蹲着看她，一点也不感到害怕。死过一次的人再也不会害怕了。

    “你之前未死，对吗？”

    可尸体怎会回答呢。

    “谢谢……”慕文低着头，想哭但哭不出来。灭门之祸，死而复生，已经夺走了他的软弱。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慕文把头靠在她已经干枯的遗骸上，“我会复仇，我要用这条，你赐予的生命，完成自己的私事，然后，改变世界。”

    他盯着红粉骷髅空洞的眼眶，“我会向你证明的。”

    “你没有把宝贵的生命交给废人。”

    复仇谈何容易，而今他不过是一名十岁少年，孑然一身，目下连生存都是个问题。

    地窖里储藏的食物都被火焰焚尽，父亲留藏的慕氏心法、剑谱，以及饮血剑都被人取走。

    他能如何？

    慕文闭着眼，脑海中有一个封存记忆的殿堂，里面有神秘女尸的记忆，还有他自己的。

    蛮夷、朝廷、江湖、秘卫……

    各式信息，权、欲，纠缠不休，互相交织。

    记忆，化为经验，是人成长过程中最宝贵的事物。

    在他的意识深处，有一道血色的影子。

    血影似魔非魔，化虚演武，蜕化升腾，一招一式宛如雷霆，撼天震地，气血冲霄。

    慕氏心法云：恨意纵横，踏尸狂歌，无尽血域，震怖寰宇。

    爹曾言，慕氏传承，乃天下至煞武功，名为嗜血印。武功大成之时，即天下无敌。

    若要练成此功，需得杀人无数，饱饮气血。然而杀人只不过最基础的条件。

    慕氏先祖出自军旅，才能创下这等血煞之功，然而到慕文父亲这代，家族早已没落，嗜血印也就没了茁壮成长的土壤。

    慕文睁开眼睛，一抹猩红之色在眼中闪现而过。

    “我会让你们尝尝曾经施予过的暴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