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也?想要逗逗这小皮猴, 省得她一天到晚的嘴欠：“思书，我觉得明成说的对，你要是不喜欢就别强求了，还是给明成吧，反正他爱喝！”

    刘思书又迈着小碎步躲到一边，更加防备的看着明成：“蒋明成，你往边上去去，我才不跟你站一块，有失我身份！”

    “你以?为我多愿跟你站一块似的！”明成翻了个?白眼一脚踢飞了地上的石子。

    “轻点，你棉鞋又该挤破了！”明珠叮嘱道。

    “那就补呗！”明成往嘴里丢了几颗米花道：“反正我现在?也?会补鞋了！”

    “别补了，等过了年就该换布鞋了，回头我给你双新的。”明珠皱眉道。

    明成停住步伐，转头看向明珠惊喜道：“真的？”

    “真的！”

    明成磨磨蹭蹭的走到明珠身边提要求道：“姐，我想要运动鞋！”

    “姐，明玉想要皮的！”明玉也?跟着嚷嚷道。

    “运动鞋，皮鞋，你们也?太看得起你姐了，咋不要双金的呢？”明珠轻哼一声道：“你们一个?个?穿鞋就跟吃似的，这脚又在?长，一双鞋都穿不了两年！”

    明成忙道：“姐，我一定会好?好?爱惜的，我上学就带双旧鞋去，玩的时候我就穿旧的，这样?鞋子就能?少磨点，肯定能?穿久点。”

    明玉也?黏黏糊糊的撒娇道：“姐，明玉长这么大都没穿过皮鞋。”

    “少来！”明珠被?缠的心软，立马把小家伙高举过头顶：“鞋子我早就给你们买好?了，等回头我还得找毛大婶她们给你揉搓揉搓，那鞋可不能?现在?就穿，小孩穿新皮鞋磨脚。”

    明成顿时激动了，忙道：“姐，你可真好?！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不再调皮捣蛋了！对了姐，你也?别光顾着我们，你生日快到了，你有给自己置办新衣服新鞋子吗？”

    明珠一愣：“我生日不是在?大年初三嘛，今年过年咱们一家都置办了新衣服，回头咱们一家子吃顿好?的就成，就不用再置办新衣服了。”

    “那鞋子呢？”明成听到这话，就忍不住追问道。

    “鞋子？”明珠指了指脚上的靴子道：“我穿脚上这双靴子也?挺好?的，车间都是铁屑什么的，穿其他鞋子还容易被?扎，我看还不如我这双靴子实用呢！”

    明成默了下，没吭声，他知道自家姐姐也?是个?爱美的姑娘，其实她读书的时候可喜欢带着小粗跟的系扣皮鞋，当初母亲在?的时候总是念叨着等他姐毕业了就给买一双配着裙子穿，只可惜还没等到姐毕业，母亲就已经不在?了。

    明珠看着明成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并?没有多问什么。

    这孩子能?懂得心疼姐姐也?算是件好?事，她也?不想去多说什么姐姐不喜欢新鞋之类的话去哄骗孩子，这算是明珠的一个?小小心机吧，虽然她也?不图弟弟妹妹报答，但是她不想让弟弟妹妹觉得自己的付出是理所应当的。

    当下她拎着汽水瓶子道：“好?了，天儿也?不早了，赶紧的把汽水喝完把瓶退回给人家！”

    这个?年代所喝的汽水都是即喝的，一瓶北冰洋五毛钱，喝过后将汽水瓶子退还给商家，商家可以?只收三毛钱，如果回家喝也?是一样?的算法，只不过这几个?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明珠担心他们会把汽水瓶子给砸碎弄丢，所以?选择了当场喝。

    四个?孩子的汽水瓶子也?差不多见了底，见明珠催了起来，当即一口闷干，又依依不舍的舔了一圈汽水瓶口，才砸巴着小嘴将空瓶递给了明珠。

    明珠将汽水瓶子退了，拿着退来的一块钱塞进钱包里：“走，咱们回院子去。”

    “这就回去了？”刘思书还有点舍不得，她看了看不远处：“咱们去买点豆根糖吃吧，那边可是现做的豆根糖，我闻着可香.........欸！明珠姐，蒋明成，蔡小华，明玉，你们等等我啊！”

    话还没说完，刘思书就看见这四人已经走了三四米远，她气呼呼的跺了跺脚，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

    明珠带着一串的孩子嬉嬉闹闹的走回了院子，一进院子，她就看见院子里乱哄哄的围坐着一群人。

    明珠踮脚看去，发现院子中间放着一张方桌，方桌面向大门一侧的官帽椅上坐着机械厂的高厂长，人事科的王主?任和刘长贵则围绕着高厂长两侧坐着，屁股下是高度较低些的靠背椅。

    “哟，明珠丫头回来了！”曹问柳一见明珠来了，立刻挪了挪屁股腾出半个?板凳来：“明珠丫头你来的正好?，正赶上咱们这次的厂街办大会，每家每户都得出一人，你赶紧坐我边上，咱们娘俩一块听。”

    明珠叮嘱了几个?小的回屋练字，然后挨着曹问柳坐下，小声道：“婶子，这怎么回事啊，什么是厂街办大会啊？”

    曹问柳压低声道：“就是咱厂和街道办一起开?的大会，今天召开?的内容和你也?有点关系，说的就是老太太养老送终的问题。”

    明珠四下看看：“不是说厂街道大会吗？那街道办的人呢，咋一个?都没出？”

    曹问柳小声道：“叫了，这不是还没来嘛！”

    正说着，就见韩主?任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冲着院子大声道：“怎么回事！什么厂街道大会，你们有谁通知过我吗？”

    王主?任一见韩主?任冲了进来，立刻热情的上前?握手：“这就是咱们街道办的韩同志吧？你来的正好?，这次你们街道办烈属老太太的收养大会就差你一个?人了，来来来，快上坐，这一路跑来辛苦了吧，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不是，你谁啊！”韩主?任看着眼前?热情的王主?任都有些懵了。

    王主?任也?不怕尴尬，笑着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王，是机械厂人事科的主?任，这次过来是配合咱们机械厂的高厂长一起组织这次烈属老太太的收养大会。这次的收养大会，咱们机械厂的领导们都格外看重，咱们的高厂长更是放弃了陪伴家人的时间，特地赶到咱们这个?院里来举办这次的收养..........”

    “收养大会！”韩主?任大惊道：“怎么没人提前?通知我一声！来丹丫头呢？她去哪了？”

    “韩主?任........”苏来丹领着一双弟弟冒出头来，眼里冒着泪花儿：“韩主?任，你可得给我做主?，我可都是听你的，你说让我给老太太洗.........”

    “苏来丹！”韩主?任喝住了苏来丹，铁青着脸道：“来丹丫头，你在?胡说些什么呢，那些不都是你自愿的吗？”

    “欸，你听听姓韩的这瞎话说的，苏来丹自愿给老太太洗尿壶，也?就说给那些不认识苏来丹的人听听！”刘思琴偷摸着翻了个?白眼，小声道：“我说呢，这两天我还看见苏建国?哥俩拿着尿壶往公厕走，估计就是黄老太太家的尿壶。这苏来丹的主?意打的挺好?的啊，尿壶都让两个?弟弟洗了，孝顺的好?名声她自个?儿担着。”

    “你管人家家事做什么，大姑娘家家的，见天就爱钻研这些事儿！”曹问柳摸出几颗鸡蛋大小的枣子往两个?姑娘手里塞：“我估摸着还得好?一会儿，你们先吃点东西垫吧一口。”

    刘思琴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嘴上道：“我爸让我多留意留意院里的情况，让我想个?法子让这些大妈婶子都回屋去，说不准我表现的好?，明年毕了业，他就能?有法子把我塞进厂妇联去呢！”

    “你这孩子，你就打算在?老娘们堆里混一辈子了？”曹问柳都快气笑了。

    “我这叫为妇女同胞们撑腰！”刘思琴嘚瑟道：“曹问柳同志，经过本人多日的努力，现在?我也?算是个?厂妇联编外人员了，就今天，厂妇联搞宣传的李干事还拜托我跟院里的大妈大婶们科普一下伊拉克蜜枣的事儿呢！一会儿你陪着我一块挨家挨户的通知过去呗！”

    “一天到晚劲钻研这些去了，吃还堵不上你的嘴！”曹问柳径直用枣子堵住了女儿的嘴巴，转头关心明珠道：“怎么样?，明珠丫头，这枣好?吃吧？”

    明珠低头啃了一口，轻声说道：“这枣子还挺甜的！”

    “那可不，正宗的和田大枣！”曹问柳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道：“这可是厂运输队特地从外边带回来的，这玩意补气血，你叔说家里边姑娘多，特地让人给留了五斤，回头你上我屋拿去。要吃着好?，下回咱还让人带！”

    “诶诶诶！我说你们娘三吃啥呢？给我也?来点呗！”毛大妈眼尖瞥见明珠三人嘴巴在?那动。

    “枣子，你吃不吃？”曹问柳拿出一颗往毛大妈跟前?递。

    “枣子啊！”毛大妈看了后，撇了撇嘴道：“枣子我只吃伊拉克蜜枣，其他的枣子吃起来都没伊拉克蜜枣甜。”

    “您这叫崇洋媚外！”刘思琴一把将曹问柳手上的枣子夺了回去，眼咕噜一转道：“您还真当国?外的东西都是好?货啊？您难道就没听说过伊拉克蜜枣上有肝炎病毒，吃了以?后会得肝炎吗？现在?也?就只有那些没钱没票的人家才会去买这敞开?供应的伊拉克蜜枣，一般人家谁吃这玩意啊！”

    毛大妈一惊：“真的？”

    “您不信啊？”刘思琴把手一摊：“这事明珠也?知道，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她，信不过我，您还信不过明珠？”

    毛大妈一向对文化人说的话很是信服，立刻就把目光看向了明珠。

    明珠也?关注过这方面的信息，如实道：“是有这么一说法，不过上边还有杂志刊物上都没有证实过这种说法的对错。”

    “那还得了！”毛大妈跳了起来：“不行，我得赶紧回家一趟！你知道我今天买了几斤伊拉克蜜枣回来吗？整整五斤！我家那几个?小的一刻都没停过嘴！”

    “毛秀兰！”韩主?任正憋着气了，她一眼就看见要往家走的毛大妈，大声喝住了毛大妈：“这事还没结论呢，你先别走，你们院里的所有人都必须给我个?说法！”

    “欸！你谁啊！”毛大妈把袖子一撸，斜眼看着韩主?任道：“嘿，我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搞专政，想把我们好?好?的一个?院子搞成她的一言堂！”

    “你瞎说什么呢！”韩主?任拍了拍桌子，一脸的厉色！

    “我怎么就瞎说了，你没在?搞一言堂？你要没在?搞一言堂，那怎么你不让我们走，我们就不能?走了？你这不是在?强迫我们大家伙吗？”毛大妈往身子往韩主?任那头逼了逼：“行了，您要是觉着我这是冤枉了您，那就赶紧往边上让让，我这急着回家呢！”

    “简直是一肚子歪理！”韩主?任气的面红耳赤，愤愤的让开?了道。

    边上的赵婶子怕毛大妈把人给得罪死?了，好?意劝说道：“他毛大妈，你这能?有啥急事啊！要不还是等这大会开?了再回去呗！”

    “啥急事？人命关天的大急事！”毛大妈一边从人群中绕过，一边说道：“他赵婶子，我劝你赶紧把今儿买的那些伊拉克蜜枣给丢了，明珠和思琴都说了那玩意吃了得肝炎，连上边和杂志刊物上都承认了！”

    “啥！伊拉克蜜枣吃了会得肝炎！”院里的大妈婶子全都傻眼了，把目光看向了院子里公认的文化人——明珠身上。

    明珠头疼扶额，解释道：“各位大妈婶子，我的原话是说现在?外边有这么一个?说法，但是上边和杂志上都没有证实过这种说法的对错。”

    “没证实过？那就是默认了！”

    “我看也?是，我说怎么吃多了牙疼呢！估计就是那枣子有问题！”

    “净瞎说，你那是甜的吃多了牙疼，这牙和肝可差得远了。”

    “完了完了！我家刚买的蜜枣，我得赶紧回去瞧瞧！”

    很快，院子里凑热闹的大妈大婶就走了大半，只留下明珠和每家每户出的那些说得上的人，高厂长和王主?任也?松了口气，他们实在?是被?那些大妈大婶给吵得头疼，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刚刚怎么轰也?轰不走的那帮老娘们，居然因为一个?小姑娘的话就全都撤退了！

    第51章

    韩主任也想着回家看看, 她?儿子今儿要去未来老丈人家吃饭，她?可是备了整整五斤的伊拉克蜜枣给儿子，她?未来亲家吃了就算了, 这要是她?儿子也跟着吃上几口?, 得了那什么肝炎，这不是造了孽了吗？

    韩主任的婆家可是几代单传, 家里也就她?儿子一根独苗，在韩主任心里，能比权利更重?要的东西也只有她?那个宝贝儿子了！

    高厂长一眼就看出了韩主任回家心切, 可他就是不放人，开始端起了官腔道：“韩主任，这是你看中?的人选吧？我看你刚刚那意思是对黄老太太最?终选定的养老人选有异议，要不你上来给大家伙介绍介绍你边上的这三姐弟，万一你介绍的人选比黄老太太自个儿选的合适, 那我们大家伙也好帮着你一块劝劝老太太不是？”

    韩主任铁青着脸让苏来丹带着一双弟弟回屋去, 苏来丹姐弟的底细这院里谁不清楚啊, 小年那天搞得那出戏虽然没有传播开来, 但是街道办内部和院子里早已传播遍了，让她?单独对着黄老太太和明珠等人睁眼说瞎话还可以，真?要让她?当着一群人的面夸苏来丹和她?那两个弟弟, 那她?还不得臊死?？

    “韩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让人姑娘走什么啊？”高厂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转头?问刘长贵道：“那姑娘是你们院里的？她?家长辈也是咱们机械厂的员工？”

    “高厂长！”韩主任声音尖利：“黄老太太可不是你们机械厂的员工家属，她?是属于我们街道办管辖区域的街坊邻里，她?的事情得归我们街道办事处管！黄老太太的事情是这个院的重?点也是我们街道办的重?点, 这个事情我们得从长计议。”

    “跟我们机械厂没关系？韩主任呐，我记得您在我们机械厂门口?闹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高厂长有一下没一下的拿食指扣着桌面, 问刘长贵道：“刘组长，你还记得韩主任那原话是怎么说来着？”

    刘长贵大声说道：“韩主任说黄老太太就算不是机械厂员工家属，但咱们机械厂家属院中?的一员，咱们机械厂的人员必须对老太太负责，如果老太太老无所养的话，那就是咱们机械厂及机械厂的家属们不孝顺烈属老人，是咱们机械厂及机械厂的家属们在给组织抹黑！”

    “什么？哪有这种说法！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给组织抹黑了？”

    “黄老太太可是咱们这院的祖宗，咱们院里谁敢不敬着她?老人家的？逢年过节我可都?带着媳妇孩子去给老太太磕头?祝贺的，这锅我头?一个不背！”

    “可不是嘛，我也觉着冤，每年老太太的生日?，我都?让我家媳妇给做了鸡蛋面条端过去，就是忘了自个儿生日?，也不敢忘了这个事，现在被人家这么一说，冷，心里冷啊！”

    院子里的街坊邻里纷纷议论开来，看向韩主任的表情也带着几分不满。

    韩主任的面上闪过一丝慌乱，虚张声势道：“胡说八道，我当时是找机械厂要求厂领导派刘长贵同志来协助我的工作，我说的这番话针对的只是刘长贵一人，当时为了给刘长贵施加压力，我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并没有针对咱们院里的所有街坊！”

    “只针对我家长贵一人！”曹问柳气道：“韩主任，你也太过分了吧？你就算想要给我男人施加压力让他给你办事，你也不能说出这番话来啊，我男人自打五四年工作以来，就没有人说过他给组织抹黑的话！更何况我男人还不是你手底下的人，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呢！”

    “你是刘长贵媳妇吧？我说这话也是为你男人好。”韩主任狡辩道：“这采购员可是个油水大的活儿，就你男人干了这么些年，很难不飘，我说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为了敲打敲打他，让他拥有集体荣誉感，以后能少走点弯路。”

    曹问柳盯着韩主任道：“韩主任，您应该知道我念过几年私塾吧？”

    韩主任一愣，点头?道：“我记得，你那一手大字写的还挺不错的，之?前小年我们街道办的干事们还推荐让你帮忙写福字。”

    “我也是读过书的人！”曹问柳将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厉声道：“那你为啥觉得能把我当傻子糊弄？欺负完我当家的，还要诬陷我家男人会占组织便宜，最?后还说是为了我们好！凭啥？就凭你脸大？还是凭你能堵在厂门口?闹事？”

    韩主任被怼的哑口?无言，拿眼瞪着曹问柳看。

    “瞧瞧，瞧瞧！”曹问柳指着韩主任道:“大家伙可看好了，就她?这眼神，八成?就是恨上我了！我还真?不想惯她?这破毛病，既然都?已经撕破脸了，我可就得把话给说完，以后万一我家里边出了什么事，申请什么东西被街道办给卡了，我头?一个就找这姓韩的！”

    韩主任大惊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这是让大家伙给我作证！”曹问柳大声道：“以后我家要是在这街道办遇到?什么不公正的事情，我就都?算在你韩主任的头?上！你要是不管，我就一层一层捅到?上边去，我看你韩主任能不能一手遮天！”

    韩主任脸都?白了，气的身子不停发抖。

    高厂长痛快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觉着之?前被韩主任堵在厂门口?闹事的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他轻咳几声，冲着刘长贵道：“刘长贵同志，你管管你家媳妇，虽然韩主任之?前做的事委实有些过了，但人韩主任大小也算是个领导，咱们还得给人家留几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