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烽火 第七卷 乐以治心(05-08)

作品:《元嘉烽火

    2024年4月28日

    第五回五毒

    林儿第一个反应过来,喊道:“阿嫂,快!把水引端给他。”

    兰英忙将水引端过去。谁知还没走到,老仆竟扑过来抓了碗过去,也不用筷子,也不怕烫,就这样一口气将一碗水引喝了个精光。兰英见状,忙又给他盛了一碗,老仆又是一口喝光,连盛了三大碗,才让他喝饱。

    众女哪想到老仆想吃的竟是这水引面,全都目瞪口呆。林儿兴奋地过去拉住令华的手道:“谢谢你小师太,这回你可立下大功了。”弄得令华十分尴尬。

    寻阳却在后面奇道:“林儿,你说老仆是西蜀人,怎会对北方的扁食情有独钟?难道他家乡是在北方?”

    林儿摇头道:“我也猜不透,不过等进了葫芦湾,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答案。”

    她们正说着话,那边老仆已放下碗,径直站起身来,缓缓往院外走去。林儿忙道:“他这是要带我们进葫芦湾,大家赶紧跟上。”说着,五女也顾不得收拾残局,直接出了院门,随老仆往西而去。

    那老仆虽然目盲,行走竟丝毫不慢,林儿五女紧赶慢赶,才勉强追上,已累得气喘吁吁。

    众人经过一片荒草滩,远远地望见一个山岗,据说过了那个山岗就进入那段必经的峡谷,其中多有凶险,五女无不凝视定志、小心谨慎起来。

    刚接近那山岗时,却从山中传来一阵花香。寻阳对花极为敏感,当即说道:“这是牡丹的香气,这西蜀之地竟也有牡丹?”

    果然,爬到山顶时就见山岗的另一面花团锦簇,不是牡丹是什么。这片牡丹一望无际,显非天然所成,必是此地的主人精心栽种的。要想进峡谷,就必须通过这片花丛。

    老仆脚下丝毫未停,顿时便淹没在了花丛之中,前面木兰正欲跟上,林儿高叫一声:“木兰等等!”然后道:“寻阳姊,我虽然不懂花,可也知道牡丹生于黄河流域,非西蜀之地所有。如此大片的牡丹,我觉得有问题,你好好看看?”

    寻阳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到花丛前弯腰拾起一朵花来观察,随即说道:“这花叫粉奴香,是牡丹中的名品,出自并州,其它地方很少见到。”

    林儿疑道:“先是水引面,后是粉奴香,全是北方之物,这葫芦湾好生奇怪。你们说这花丛我们进得还是进不得?”

    木兰道:“主母,我用轻功从这花枝上掠过,看有没有问题。”林儿答声“好”,木兰当下脚尖点地,使动水上飘轻功,跃上了一枝花朵。她刚欲迈步向前,那花枝竟陷了下去,留下一个一人宽的土坑来。木兰吓了一跳,腰间连忙使力,一扭身弹了回来。

    四女见状,无不大惊。没想到这花丛竟埋藏着陷阱,这要是贸然进去,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兰英道:“林儿,刚刚那老者就这样走进了花丛中,却没见有什么陷阱,怎么木兰阿姊却碰到了?”林儿道:“是啊,看来这花丛只有一条通道能通过,那老者自然是知道的,而我们就只有靠自己来破解。你们还记得他是从什么地方走进去的吗?”兰英想了想,指着其中的一枝花束。

    寻阳顺着她的指向,过去检视那朵花,不禁惊呼出声:“千叶牡丹!”众人闻言都跑了过去,只见她手上正持着一朵朱红的花瓣,层层叠叠,煞是诱人。

    寻阳愕道:“千叶牡丹乃是牡丹中的极品,只有顶级的花匠方能种植。”

    寻阳又将辨认不同花种的办法和大家讲解了一番。林儿按她说的,抬眼远望,但见花丛中隐隐有一条线,正是由这千叶牡丹组成,便道:“我猜,这千叶牡丹就是指路的标志,我们沿着千叶牡丹走应该就能通过这花丛?”众人随她的话看去,都觉有理。当下就由木兰在前开路,五人亦步亦趋,小心地向花丛深处走去,果然没有再遭遇陷阱。

    过了花丛,五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而再往前一看,前方已不是什么平原、田野,而是一片阴森森的树林。树林两边皆是峭壁,想必这树林就是她们要过的下一个关口。而老仆则早已走得没了踪迹。

    林儿长叹一声,道:“回去一定要好好找那高长恭算账,他心中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把我们叫来这种绝地。”可说归说,她仍是指挥着众女进了树林。只有兰英在旁轻笑道:“林儿就是嘴上横,如果你是怕事的人,也不会来这里了。”

    刚进树林,就听见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木兰小声提醒道:“是蛇,大家小心!”寻阳哪曾经历过这样的险境,女子家最怕蛇虫鼠蚁之类,听到木兰提醒,她竟哭了起来,飞一般地逃出树林去。

    其余诸女见她情状,也跟着往后退,只有林儿立在当地一动不动。木兰见状,忙去拉她。谁知林儿小声道:“你们先退出去,我随后就来。”木兰无奈,只得转身退去。

    此时,周围的树上、草丛中开始出现各种虫类,恶毒地在林儿身边爬行。光听声音,就已让人不寒而栗了。可林儿却毫无反应,只是如石像一般站在原地,只有两个眼珠在不时地转动着。其余四女不知她意欲何为,又不敢作声,就这样静静地呆立着。

    约过了半刻钟,林儿忽然一声轻啸,身子往后一弹,就飞奔着跑出了树林,这才双手撑地,长长地喘着粗气。

    寻阳关切地问:“林儿你在里面待那么久做什么啊?”林儿稳定了自己的心绪,方才说道:“不看清里面有多少种毒物,我们怎么过这树林啊?”兰英急道:“林儿你可真胡闹,万一被毒蛇咬了如何了得?”

    林儿道:“你们不知道,蛇这种东西,它的眼睛不好,只有动的物什才看得见。所以你凝视屏气,静立不动,它是轻易不会攻击你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路边的草丛中寻摸起来,口中续道:“我们要过这树林,就必须要找到能避开这些毒物的法子。刚才我把毒物都认清了,一会儿我找齐了药草,捣成药汁,大家只须将其涂抹在手腕、脚腕、脖子等处,就可让毒物不来侵扰了。”

    她说着,已从路边采集了不少草药递给兰英,道:“阿嫂帮我把这些草碾碎。草药有五种,分别对付其中的毒蛇、毒蝎、毒蜘蛛、毒蜈蚣、毒蛤蟆。”

    兰英奇道:“咦,这不是九黎族人常说的五毒吗?”

    林儿闻言,身子忽地一颤,口中喃喃道:“九黎?九黎?”众人忙问怎么了,林儿却自言自语起来:“这莫非是九黎教的地盘?”

    第六回锦盒

    兰英和寻阳对“九黎教”这个词自然不陌生,听到林儿的话,无不吃惊。寻阳道:“九黎教,就是羽郎说炼制心蛊的教派?”

    林儿道:“如果所料不错,就应该是那个九黎教。可是九黎教本应该在武陵地区,我师父还亲自去武陵一带走过一趟,并没发现九黎教的踪迹,没想到他们竟搬到这里来了?可为什么兰陵又说这是葭萌关匠手所在的地方?”

    带着满腹的疑惑,五女抹上了药草的汁液,再次走进树林。寻阳仍然胆怯地厉害,好在五人身上的气味让毒虫都躲远了,寻阳拉着兰英的衣襟闭着眼总算是走过了树林。

    出了树林,只见老仆已等在前方并未继续向前。五女走了过去,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白龙江岸边。向下望去,河道并不甚宽,只是夹在了两个山壁之间,湍急的河水不时激起浪花,想是下面的暗礁作祟,难怪老人们都说,走水路几乎是有去无回。

    发·*·新·*·地·*·址

    白龙江在这山壁间转了一个大湾,对岸正是那传说中的葫芦湾。在这河湾的最拐角处,也就是林儿等人所站的地方,河道最为狭窄。在河道两端,一上一下是两根粗大的麻绳,随着遒劲的河风,正在山壁间左右晃动,难道这就是过河的工具?

    那老仆似乎也感受到了五女的到来,当即重新迈步,竟直直地走上了那麻绳。五女见状,无不捏紧了双手,视线不断地在河水和老仆间转换。可老仆竟如履平地一般,连上面扶手的麻绳都不去握,就这样快速地从下面的麻绳上走了过去,然后呆立在对岸,似是在等诸女过河。

    五女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前面两关尚可凭智谋过来,这最后一关就完全是勇气的考验了。

    寻阳当先打起退堂鼓:“林儿,我知道我不该退缩,可这麻绳我是不可能走过去的。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好不好?”兰英也随声附和,就连极少说话的令华也不住地点头。

    林儿道:“别说我们不会武功的,就算会武的在这河上也该没了胆吧?记得当初在孤峰遇牛盼春时,那里尚有绳索帮助,此地却什么也没有。”

    说话时,林儿的心思已飞得很远。这里的情状与初遇牛盼春时相仿,加之高长恭又是牛盼春推荐的人,此地绝对与牛盼春有莫大关系。

    旁边木兰却坚定地道:“我倒有个办法。我先过去,再用绳索把你们一个一个拉过去。”

    林儿道:“木兰阿姊也像老者那样过河?我不同意!虽然你武功高强,可这太危险了。”

    木兰笑道:“我可没胆量像老人家那样。不过你们看这上面的麻绳,明显用油浸过,想必是以前的人滑动用的。我们可以找些树藤做成绳圈,一边缠在腰间,一边套在这麻绳上。这样就算失足也不致摔入河中。”

    林儿想了想道:“也只好如此了。”

    五女于是返回树林,找了许多树藤。众人一起动手,很快结成了一串连在一起的绳圈,木兰用力试了试,确认的确够结实,这才将自己挂在麻绳上,缓步向对岸走去。

    她虽然武功卓绝,可毕竟是第一次走这软绳,走到河心处,麻绳已经晃得很厉害了。听着下面滔滔的江水,任凭你有多大的胆,此时也有些怯了。木兰只得停下脚步,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一下,也让麻绳晃得没那么厉害,这才又抬步向前。如此反复几次,总算过了江去。这边四女早已看得手心中渗满了冷汗。

    木兰过去时从这边带过去一根长藤,此时她晃了晃,示意下一个上来。四女面面相觑,都害怕地不行。还是年龄最长的兰英率先鼓起勇气,走上了麻绳。木兰便在河对岸用长藤缓缓地将她拉了过去。

    接下来,令华、寻阳、林儿一个接一个,全都过到了对岸。待林儿过完时,她忍不住欢呼了一声:“我们檀家女子是最棒的!”

    她刚说完,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檀家女子?你们檀家的男儿呢?”随着人声,从不远处缓缓出现了一个身着裘衣的绝色贵妇人。早已等在一旁的老仆忽然神情兴奋地开口叫了声:“教主!”那贵妇人略一皱眉:“昆叔,我早和你说过,这世上已没有九黎教教主了,有的只是费家的妇人。”

    五女听到老仆竟开口说话,全都张大了嘴。林儿惊道:“原来你不聋不哑,是装的!”

    老仆道:“谁告诉你我是聋哑人?谢谢你们做的水引,这味道我有几十年没吃过了。”那费氏妇人愠道:“原来一碗水引就让你把她们带到这来,早知如此,我该另派人去看守老宅的。”老仆道:“夫人恕罪。只是也算不得我带她们来,是她们自已连闯三关才走到这里。”妇人道:“也难怪,能把我们逼到这里,她们自然不是普通人。几位贵客,请到堂内叙话吧。”说着转身而去。老仆则迅速地跟了过去。

    林儿对她主仆适才的对话听得半懂不懂,也就吩咐四女道:“我们去会会这九黎教主,大家万万小新谨慎。”

    此时,她们正在一处山崖上。走下山崖才发先,这里真是别有同天。一片广阔的山谷,阡陌纵横。其时本已入冬,收割完的稻田里全是金黄色的谷草,上面还蒙着一层水气,当真是云雾缭绕,这该不是到了陶渊明所说的桃花源吧?

    五女中兰英和木兰皆是农家出身,对此情景感触之情尤深。兰英忍不住赞了句:“这里真没,我们要是能住这里就好了。”前面领路的妇人回头道:“我猜你们以后一定会住这样的地方。”引得众人又是一片狐疑。

    五女随妇人来到一处房舍之中,妇人招呼道:“檀小姑,各位贵客,请坐吧。”

    林儿坐定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知我姓檀?而且你好像知道我们要来?”

    妇人盈盈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姓檀,而且还知道你们都在汉中做了些什么事。我们费家虽然隐居于此,可当年在汉中经营多年,总有许多耳目在外。这大仇人到了汉中,我焉能不知?”

    林儿大惊:“大仇人?我从不认得你,何来大仇?”

    妇人道:“听昆叔说,你们已经猜到我原是武陵九黎教的人。既如此,你阿兄当年诽谤九黎教之事,令我们费家无法在汉中立足,这还不算大仇?”

    看着五女惊异的目光,妇人却笑道:“其实,我们也要感谢令兄,若非新蛊之事泄露,家严也不会下定决新废弃老宅而搬来此处,我们也不能过上这六年的安静生活。来人呐!”

    话音刚落,后面走出来五个仆人,每人手上捧了一个锦盒,定睛细看,每个锦盒上还写着一个大字,分别是“仁、义、礼、智、信”。

    妇人道:“不过,今天我还是要澄清一点,新蛊并非令兄所言是害人的毒物,而是另有他用。这五个锦盒中就分别装着一条新蛊。给五位贵客长长眼。”

    那五名仆人就将“仁、义、礼、智、信”的五个锦盒分别交给了林儿、兰英、寻阳、木兰和令华。

    妇人续道:“我知道你们来此,是为了寻找五匠手。这五匠手可是我费家之宝,轻易不会出外。五位每人手上一个锦盒,分别对应一位匠手。哪位有胆量打开手中的盒子,这位匠手就会相应地出先,请你们自已决定吧。”

    不想林儿却毫不犹豫地道:“新蛊,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模样。”说着伸手开启了手中的锦盒。

    第七回任务

    那锦盒中,一道青光闪了出来,直扑林儿额头,竟这样钻了进去,再也不见踪迹。正此时,林儿耳边也不知从哪来的声音:“参透大医之德。”

    这一切发生不过一瞬,旁边四女反应过来时,都已是冷汗涟涟。兰英新急难当,高声责备道:“林儿怎么这般胡闹!”说话时,她眼眶都有些红了,急切中竟要流下泪来。

    林儿定了定神,还没来得及理解那句话,见四女关切,忙笑了笑道:“阿嫂我没事。你们也打开看看吧?”四女见她脸色依然红润,的确不像中毒之状,新中将信将疑,可对新蛊还是多有畏惧之意,不知是否应该打开锦盒。

    还是寻阳先打开了锦盒,一道红光闪了出来,扑进寻阳额头。接着另三女也打开了锦盒,白、黑、黄三道光飞了出来。

    寻阳奇异地问:“你们都听到了什么?”旁人正欲回答,妇人抢先说道:“五位女公子,你们听到的就是新蛊交给你们的一项任务。你们必须凭借自已一人之力完成这项任务,万不可告诉他人,否则新蛊之毒就会发作。而一旦你们任务完成,不仅新蛊之毒自解,相应的那位匠手也会成为你的仆人。”

    四女听完,惊惧不已。却听林儿忽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妇人道:“随我进内堂。”当下二人相继走进内堂。

    林儿正欲开口,妇人抢道:“你一定是想问,这新蛊分明是你阿兄瞎编的鬼话,为何我要假意说真有什么新蛊。”

    林儿今天惊讶连连,此时反倒平静了,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妇人这才缓缓地道:“你应该听说过桃花源吧?也应该知道桃花源自被武陵人发先后,从此消失不见?没错,这里就是桃花源,而我是这里的主人。”

    发·*·新·*·地·*·址

    “桃花源?那不过是陶潜臆想出来的,你哄骗孩童呢?说实话吧,你是不是牛盼春的人,你是不是穿越者?”

    “准确地说,我不是穿越者。只不过,我活得比别人久一些罢了。陶渊明说得并没有错,我的确是为避秦时乱才来到这里。话说回来,与你相比,我恐怕也只能算是孩童哩。”

    “与我相比?”

    “牛真人应该和你说过,你与你的阿兄本都是秦时人,因为他们实验的意外才来到这个时代。你们与我的唯一差别是,我的记忆仍然保留,而你们却只有在梦里才能回到过去。不过,你们被赋予的任务很艰难,至少远比我所得到的任务要艰难百倍。为此,我可以帮你。”

    说着,妇人递过来一张地图给林儿,续道:“这里面标着我九黎教在并州的秘密所在。我送给你,作为你们连闯三关到此的奖励,或许你以后能用得上。”

    “九黎教原本是丁零族的一个教派,晋时,丁零族一部迁到了并州汾河延岸居住,九黎教也跟随过去。二十年前,我嫁到葭萌关费氏之后,教中事务就交给了一位长老打理,这些年,教众极少在江湖中出现,所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九黎教的存在。而在六年前,我听说赵郡有人道出了九黎教的秘辛,就劝说费家的族人来此隐居。”

    “之所以决定隐居于此,实是为了方便我完成牛真人交待的任务。这项任务十分复杂,非等闲之人能完成。我等了整整六年,终于等到了适合的人选,那就是你。”

    “我?谢谢你看得起,不过那牛盼春给我的任务已经够烦了,我可不想再接什么新的,你另寻高明吧。”说着,林儿转身就要走。

    “小姑请等一下。这项任务你愿不愿意接现在还不着急讨论。因为只有当你们五人同时完成了心蛊所交付的任务,那项更难的任务才能开启。所以小姑还有充分的时间加以考虑。”

    “那我们完不成你所说的心蛊任务呢?”

    “你们一定能完成的,这是你们人生中必定要面对的,相信我。”

    林儿心想了想,“大医之德”于她的确是必须要领悟的,否则她的医术再难精进,也辜负了师父多年的栽培,于是她道:“好吧,等我们完成了心蛊任务再来找你吧。”

    妇人笑道:“不必,你们完成任务时我自会出现。”林儿心想她反正“神通广大”,也就不再多言。

    当夜,五女在这葫芦湾睡了一宿。其他四女对费氏妇人所说的心蛊之毒还是耿耿于怀,林儿只得和她们解释道,这是妇人说出来吓她们的,她已经清过自己的脉,没有任何异象,大家只要不把自己的任务泄露就不会有问题。四女对她本就信任有加,当下也不再怀疑。次日一早,众人就按着原路返回了葭萌关,再乘行屋回到上邽时,已是当天夜里。

    高长恭听到行屋的声音,一改平日的严肃态度,竟是笑盈盈地迎了出来。见到林儿,高长恭却似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林儿白了他一眼:“一会儿再找你算账,哼!”

    后面的檀羽自然全看在眼里,笑道:“兰陵怎么惹你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林儿瘪起嘴道:“阿兄,你差点就见不到你小妹我、还有你小君了。”随后而来的兰英一阵轻笑,道:“羽弟别听她的,这小女尽夸张。”檀羽拉住她手,道:“英姊快说说你们去葭萌关的经历。”兰英这才将如何做饭给老仆,如何过三关,如何接任务,一一说了。

    檀羽听完后有些脸红起来,说道:“原来心蛊是派这个用处啊,看来当年我是道听途说了,嘿嘿。不过要完成任务,你们谁的最容易啊?”

    他一一看向五女,林儿先道:“我这任务,怕是穷尽一生都未必能完成。阿嫂,你的呢?”兰英也道:“我这任务别说我这小女子,就是羽弟穷其一生,恐怕也不能完成啊,太难了。”林儿又看寻阳,寻阳道:“我的任务说难倒不难,只是眼下不是时候。”旁边令华也跟着直摇头,表示没什么办法。

    众人的目光便齐齐看向木兰。木兰神情中显出一丝尴尬,道:“我的任务对你们肯定不难,可对我……”

    兰英道:“我记得木兰阿姊当时拿到的锦盒上写的是‘智’,莫非这任务和读书有关?那倒真是为难你了。羽弟,我们一起帮木兰阿姊吧?”

    檀羽道:“英姊,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你们走之后,我向主公提出了七条兴县策略,其中开县学已经得到国主首肯。只是这些年上邽连年战乱,能够开馆授课的先生已经难以找到。我想只能我自己抽些时间去帮忙,另外请英姊和公主也能多出些力气。”

    原来,檀羽经过几天的调查,对上邽和汉中的情况有了相当的了解,所以他向苻达提出了他的兴县七策,分别是:

    兴教化:彰显孝悌忠贞之举,宣扬见义勇为之事。

    开民智:重开县学,培养独立而有主见的读书人。

    与民乐:吸引戏子艺人,雅俗共乐。

    利民生:支持有良知的人自由、独立地生产和经营。

    助农事:兴修水利、道路、桥梁,方便农业。

    安匪夷:汉羌和睦,以利后世。

    抚富户:对遭战乱与匪患之苦的富户大加体恤。

    此时兰英道:“羽弟,你决定就好了。只是我怕我学问不够,会误人子弟。”檀羽道:“英姊的学问是我亲自教的,我怎会不知你有多少本事,你就放心去做吧。木兰阿姊的任务虽不能说出来,但如果真的和读书有关,那也可以去县学的。”木兰道:“嗯,我一定加倍努力。兰英小女,你要帮我。”

    第八回县学

    待众人散去,房内只留了羽、林、高三人,林儿这才问道:“兰陵,该告诉我们实情了吧,你早就知道桃花源和费氏妇人,故意让我去的?”

    高长恭道:“师叔容禀,这确实是牛真人让我告诉你的。他怕你们恨他不愿意去,所以才让我不要一开始告诉你实情,师叔千万别怪我。”

    林儿皱眉道:“兰陵,我一直以为你对我们应该是毫无保留的,虽然说牛盼春的身份特殊,于你有过大恩,可未来我们遇到的对手说不定也是位高权重、与你也有过命交情,那到时候该怎么办?我可不希望你成为关云长。”

    高长恭被她一说,顿时语塞,脸色惶恐不已。

    旁边檀羽却笑道:“林儿你真了不起!”

    林儿奇道:“为什么?”

    檀羽道:“我们每个人都难免会有撒谎的时候,有时候甚至是不经意的。就像我当年撒的心蛊谎言,撒谎的时候几乎没受到什么心理的谴责。直到上次在仇池离宫被群贤围攻,我才悟透了‘诚’的意义。林儿平日里也时常撒谎,可你对自己的亲人朋友却保持至诚。这才是真正的生而知之者呢,我和兰陵还要努力参悟才能追你项背了。”

    林儿埋怨道:“什么事被阿兄的巧嘴一说,黑的都成白的了。不过以后兰陵绝不可以再做这种事。”高长恭忙道:“是是是,师侄谨记。”

    接下来的几天,林儿在识乐斋旁边又开了家医馆,为上邽县民诊病。释道仙派来了两名铁匠徒弟,高长恭替他们找了灌钢的地方,作坊也正式开工。高长恭又到汉中去筹划着开一家铁铺。鲍照得知消息,与多年隐藏在汉中的南朝奸细组成了一个大的联盟,双方剑拔弩张之势渐渐形成。

    上邽的县学终于重新开馆。前些年由于战乱,学业荒废多时,羽、英二人在县中四处走访,寻得三四十个青年才俊、好学之士,让他们进入县学学习,以博取功名。这一日就是县学开馆之日。

    檀羽看着一群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学子,心中升起一股浩然之气,这些人未来就将成为上邽德兴教化的中流砥柱了。他道:“各位学子,我上邽经年战乱,学业渐荒,此次国主开方便法门,让各位免试入学。从今天起,各位就是领俸禄的茂才了。国主还下令,明年春天将开特科察举贤良文学,诸君要戮力精进才是,为自己争取一身功名,也为天下百姓尽自己的力。主公说几句吧?”

    苻达正在檀羽旁边,闻言便即朗声道:“其实我也没什么话。各位如今都已成士子,与我亦将成为同侪。不过在我看来,功名不过是浮云,檀军师并未出仕,却是本县最佩服的人,为何?只因檀军师有大仁大智大勇之德。所谓大仁,就是要有熊怀天下的担当,所谓大智,就是要有闻道而死的心境,所谓大勇,就是要有知耻慎独的人格。希望诸君在县学中时刻以此为念,也就不枉了先圣的传承和万民的期望。”这番话,让众生无不感佩,从此也成了上邽县学立学之本。

    此后,苻达和檀羽只是隔三岔五地过来讲学一次,其余时候就是兰英和寻阳主事。双姝虽是女流,可毕竟出身名门。兰英的学问是檀羽日日在她耳边亲传,檀羽已晋为儒者,学问非常人所及,兰英本就聪明,学问自然不差,所以就由她主讲最重要的经学部分。寻阳学问虽欠,但也在高平公李顺那里读过几年书,平日相交者无不是当世俊杰,他们清谈时寻阳都安坐侧室,耳濡目染之下,寻阳也能身兼众家之长,所以檀羽才主张由她主讲杂家。两女都是性格温婉,远比李孝伯的脾气好,那几十个秀才对这两位女夫子自是相当的尊敬,也因此在这县学中日益进取、学问陡长。

    至于木兰,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劲头,废寝忘食地在县学中刻苦攻读,连一向不爱学的韩均都受她影响偶尔读上几句。她在渤海时本也接触过各路大家,只是那时她一心学武,对文学不甚了了,如今拾起书卷,当初所受的熏陶,再加英、寻二女的悉心讲解,她很快就能融会贯通,在诸学子中也成了佼佼者。

    如此时光荏苒,一个冬天很快就过去了。檀羽陪着苻达几乎走遍了上邽的每一个乡村,不顾严寒冰雪,为县民解危济困。县民于这勤政的一县之令无不感恩戴德,就连因为儿子遗产案的判决对县令怀恨在心的刘老伧一家,都不得不夸一句青天。而吐谷浑坞堡在得到了县令安抚后,主动与汉人交好。一时间,由常年战乱而起的民心浮动渐渐地安定下来,上邽县人心思治,很多外逃的富户流民纷纷归来,县中呈现一派祥和。

    不过,汉中就不那么平静了。高长恭试图在汉中开馆,却被鲍照命人多方阻挠,软硬兼施,使他的店开不了几天就关了门。高长恭与檀羽商量,知道此时羽翼未丰,还不能和他们硬碰,只好先赴长安等地,将胭脂铺经营妥当,再将灌钢的商路逐渐打开。长安有刘宝等人撑腰,买卖自然是好做了很多,一个冬天下来,长安的胭脂铺已经远近闻名了。当地商贾都很诧异,一个饱经战乱血腥的古城,怎么做胭脂行还能赚钱,不由得纷纷开始仿效起来。

    而司马道寿的典质行,也在高长恭的操持和刘宝的帮助下开了张。当时长孙抗因为买票而从洛阳找来了许多小商贩,此时由于二曹令位置没得到,长孙抗自然不会再资助那些商贩。商贩们资金短缺,反倒成了司马道寿典质行最好的客户,不过三个月时间,已经有十几家商铺来典质。得到典质行的钱,

    小商贩们渡过了难关,当真是大家共同赚钱。这样不仅刘宝实现了参选时的承诺,司马道寿更是赚得笑弯了腰,直说这是遇到林儿之后交的大运,以后要唯林儿马首是瞻云云。

    随着一场瑞雪的结束,林儿正在院中指挥仆人扫除积雪,将识乐斋收拾一新。

    快过年了,身在药王坛的綦毋怀文,身在汉中的漂女和司马灵寿,身在长安的高长恭、陶贞宝、令晖、司马道寿、采风、韩麒麟,以及身在上邽却四处奔波的羽、英、寻、韩均夫妇、和其奴等,都要回家来团聚。

    林儿专门叮嘱兰英道:“阿嫂,今年我们的年饭可不一般啊。要有我们赵郡的口味,也要有阿姊和玉娘喜欢的西蜀口味,二位司马的江南口味,小师太的素斋,还有美女是南方人,阿嫂也要照顾到哦。”

    “仙姑,你这是要把你阿嫂累死啊。”正说着,漂女第一个回来了。

    林儿兴奋地过去拉住她:“刚说到你呢,就到了。阿嫂还不知道你的籍贯出身,所以才不知道该为你准备什么呢。”

    漂女调皮一笑,道:“本美女云游四海,对吃可没什么兴趣。仙姑,老吃饭有什么意思,你要想个新鲜的玩乐给大家啊。”

    林儿手指一刮她的小脸,道:“就知道你的要求最多,我早就想好了。这事还得靠玉娘,她的易容术已经学到了化境,能把男人变成女人、女人变成男人。等除夕夜的时候,就让她把我们每个人都易了容,大家谁也不认识,我们一起玩游戏、猜谜、对诗,你说怎么样?”

    漂女一听,立即兴趣大增:“好啊,听起来很有趣呢!还是仙姑你的办法多。对了,玉娘不回坞堡过年吗?”林儿道:“她这几天已经回去了,等除夕那天再过来,反正她家离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