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外，韩茱萸和赵维浩对着轿车窗内挥手道别。

    小妈和韩玄参一同送他们来搭车，谁也没再提起早晨的事件。

    只是，他们似乎也没有太责怪赵维浩，这倒是令他颇感意外。

    敲敲后座的车窗，赵维浩示意要韩玄参开窗将头探出来。

    他慎重地附在他的耳边说：

    「对你妈妈好一点、好好保护她……记得，对真正心爱的人你会捨不得让她受伤、只希望她平安快乐。」赵维浩交代着男人间的约定。

    「好，我会照顾我妈的。」韩玄参认真地点头应许。

    他闻言微笑了。

    言尽于此，至于韩玄参能听得懂多少，也只能看他自己了。

    『家庭暴力』是有很大机率复製的，特别是从上一代传承到下一代。

    能否改变这样的模式，必须要由家族成员有意识地察觉并扭转。

    他握拳敲了下韩玄参的肩膀。

    「下次想要一整天好好弹吉他就来找我，我家空间很大、没人会打扰你。」

    「我真的会去唷！」

    「当然，我也是说真的。」

    再次挥手跟小妈和玄参道别以后，两人一起刷票卡走进车站闸门。

    才不过两天时间，他们彷彿已经经歷了好久。

    “结果到她家的这一趟，还是没有打败大魔王呢。”赵维浩在心底想着。

    踏入车厢并找到座位后，他搂上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抱韩茱萸了！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她肩上闭起双眼。

    韩茱萸静静看着窗外，听着耳边传来他的呼吸声与轻微的晃动。

    不知何时开始，对于这样的接触已经相当习惯。

    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赵维浩家。

    “回去已经晚了，该带他一起去吃什么好呢？”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才赫然发觉，自己也不知何时开始也将他列在生活中的每一项清单上。

    习惯这种东西真是可怕！

    身边那些决定走入彼此一生的情侣们，究竟是何时何刻、怎么决定向对方点头的？

    是否有个来自上天的声音会凑上耳侧，低声告诉你『就是这个人』呢？

    韩茱萸甩了下头，对自己笑了笑。

    怎么会突然胡思乱想起来。

    车窗外日落的馀暉渐渐从橘红转成紫红色，一两颗星子垂掛在远方正不断蔓延的夜色里对着她闪烁。

    摸了摸他睡着的脸颊，心里打量着，还是带大胃王去吃他心爱的pizza好了。

    想着想着，她也轻轻闭上眼。

    ***

    在隔壁座席又少了一桌客人后，

    她替对座的他抹去唇角的番茄酱，神情温柔地看着他津津有味的模样。

    面前瓷盘里还剩下两片披萨边饼皮、杯中汽水已经喝完了。

    赵维浩看了便接过她的瓷盘，又将自己的柠檬气泡饮推到她面前。知道她不喜欢饼皮、也差不多吃饱了，现在应该想喝点清爽的饮料。

    韩茱萸弯眼一笑，大口吸下他递来的饮料。

    那么自然的动作与了解彼此让她感到自在。

    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玻璃窗上他和她的倒影同框，韩茱萸的手指隔空描绘着他倒映在玻璃上的唇型。

    “想一直像这样子、为他擦拭嘴角的食物渣。”

    时间已过晚上十点，窗外人潮减少许多，营业至深夜的披萨店内也只剩稀疏几桌坐人。

    韩茱萸再看了一眼对面的赵维浩。

    突然，一阵领悟的衝动感从心底开始搅动着。

    她深呼吸两口，平復自己翻腾而怦怦跳的心脏。

    原来这一刻来得如此平凡。

    但她知道『现在』对未来的自己而言一定很特别，所以得好好记下来。

    他的样貌、现场每一个细节、空气的味道、时间的缓慢流逝感。

    就是今天了吧！

    嗯，彷若是欧洲中古时期的旧鐘楼。

    有某个好事人自城镇某处敲响了肯定的鐘声后，满城的鐘楼立刻纷纷响应、于是城里每个角落都不遗漏地对彼此宣告着：“就是这么回事唷。”

    她身上的每个细胞此刻也齐声鼓舞着。

    留意到她专注的眼神，赵维浩调皮地笑了笑、神情有够可爱。

    「怎么了？我吃得满脸都是？」

    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只是觉得你真好看。」

    「那还用说。」他用没沾染上油腻的手背轻轻揉了下她的头，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有眼光。

    韩茱萸站起身，抽走桌上的帐单。

    「看在赵维浩这么可爱的份上，这一顿让我请他吃饭吧。」她的脸上带着一股释然表情对他眨了下眼，转身走向柜台。

    一种天生的直觉告诉她，这一晚自现在起会非常不同。

    她想用全身的细胞记下今晚的每个瞬间。

    用餐完走出店家，他们再度牵起彼此的手，十指牢牢地握着。

    紧紧连结的身影走在夜晚人行道上，任由路灯淘气地拉长或缩短他们并肩的影子。

    韩茱萸抬头看了夜空，光线干扰下已经看不见远方那几点星子，只有昏黄的路灯轻柔地垄罩着他们、点亮前方回家的道路。

    突然在她脑海里播放起那幕电影画面，那句台词就这么涌现在喉间。

    她顺着记忆轻轻地念了出来。

    「我知道，我第一次遇见她时就知道，就像回家，却是个前所未知的家。而我只是牵起她的手、扶她下车，我就知道了。justlikemagic.」

    才过了两秒鐘，赵维浩的声音轻轻响起。

    「《西雅图夜未眠》？」

    「是的。」

    「怎么突然想起这句台词呢？」

    「……因为今晚，justlikemagic。」

    他带着有点困惑的眼神望向她，却看到她甜甜对自己笑着。

    韩茱萸深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yes,ido.」

    她望着他睁大了眼、也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傻样。

    她笑得更美了。

    原来这一刻的到来，竟是如此简单。

    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念头，一个好想跟这个人一直一直一直走下去的念头，那么直接强烈地呼唤着。

    赵维浩忘记自己那天有没有落泪或是到底大叫了多久，只记得自己一直抱着她转圈、紧紧拥着她一路回家。

    可她眼角那颗闪烁的泪水与笑顏，已经深深印上他的脑海。

    那是她终于说出yes,ido的画面。

    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