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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阴缘结

    纪西舞颔首应了,眼睛危险地眯了眯:“此事纪世南之所以瞒得紧,也是因为事关重大。要弄垮裴家,不出狠招是没用的。但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是真的被人抓住把柄,纪家难免要身陷泥淖。这也是为什么虽然你在查我的死因,他至多只是派人监视你,并没有害你的原因。我当初让你过来帮忙,也是料定了纪世南不但不会动你,还会护你的性命在纪家不受伤害。至于纪夫人……怕是因为知道你查到澄儿头上,觉得会牵扯到她觉得不安,动了弄你的心思。不过监视你的小嵩其实很可能也奉命在护着你,他身手好,我们倒也不必太担心,注意下就好。”

    “嗯,”叶结蔓的神色忽然有些犹豫,“相比之下,其实我更加担心那个法师。你之前说他只是个跳大神的,其实是为了让我安心,故意这么说的罢?”

    纪西舞望了一眼叶结蔓,目光通透,顿了片刻方应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请的应该是城南这一代德高望重的天正法师。此人的确不是浪得虚名,我以前见过他一次,眉目之间颇有几分威严庄重。只是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惹上身。”见叶结蔓神色愈发担忧,纪西舞面色轻松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此事也是只能顺其自然。这几日我会尽量呆在屋里避开他的。等熬过剩下两日就好了。反正你身子虚,正好也趁着这时间好好休息下。”

    “只能这样了。”话这么说,叶结蔓眉间的担忧却并未褪去,心里总有莫名的不安,怕再节外生枝。

    “别多想,你还没阖过眼罢?别我还没事你就倒下了。”纪西舞戏谑了一句,眼含深意地打量过叶结蔓,直到后者被望得心慌意乱:“你看什么?”

    “自是看你。”纪西舞脸不红气不喘地丢下话来。

    “我脸上又没有花。”叶结蔓稍稍往墙边退了退,给对方让出了位置。

    “看你有多想我。”说完,只听纪西舞轻笑一声,弯腰去脱靴子,爬上了床榻。

    “呸。”叶结蔓忍不住轻啐了句,在黑暗中微红了脸,“乱闹什么。”

    话音方落,忽有微凉气息迫近,逼得叶结蔓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那冷香缭绕鼻尖,有散乱的青丝撩过脸颊,轻轻地痒。叶结蔓想要探手拂去发丝,身体却又在微妙的气氛里僵着不敢动。

    “你可真不诚实。”纪西舞的话语轻声落下,夹杂着一丝笑意。连眼前的红哞,都难得漾开柔和的水纹,似乎要将叶结蔓的整个心神都拉扯进去。

    不等叶结蔓为难要如何开口应这话,眼前女子的身子已经紧跟着贴上来,似乎并不需要她的任何答案。唇间柔软如花般地覆盖上自己,叶结蔓只觉心口宛如被羽毛滑过,顿时酸软得厉害。而与此同时,一双手已经环过自己的腰间,将她轻轻抵上了身后白墙。

    不知是否因为顾忌叶结蔓身子虚弱,这个吻也被纪西舞刻意放柔了动作,只是轻轻吻着她。虽然才一日不见,叶结蔓却感觉自己宛如捱过了漫长时日,想到期间的担忧,她只觉鼻间酸涩,又似要在这梦幻一般的吻里落下泪来。水珠方凝上睫毛,尚未来得及落下,已经被纪西舞敏感地察觉到,忽然离开了叶结蔓的唇,吻了吻她的眼睛。那滴泪珠便倏地沾湿纪西舞的红唇,滚入唇间消匿了去。

    纪西舞拉开彼此的距离,手指抚过叶结蔓的眉。那里似藏着无数忧愁,令人怜爱。她低低叹了口气,随即拉着叶结蔓躺了下,在她耳边低语:“不会有事的。”

    “嗯。”叶结蔓转头,目光对上黑暗里纪西舞的眼睛。白日有那么一瞬,她真的差点以为自己要失去纪西舞了。如今,当纪西舞真真切切躺在身旁,她却依旧觉得有些恍如隔世。片刻,叶结蔓忽然挪了挪身子,往对方贴过去,被了然的纪西舞顺势拥入了怀里。

    “睡罢。”

    当头埋入那熟悉的冷香中,叶结蔓才稍稍放下心来,耳边是纪西舞缱绻话语,熨帖着自己波动的心神。疲累感终于重新涌上来,将她缓缓卷入梦乡。

    第78章 东窗事发

    翌日。

    清晨的天色有些暗沉,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但看起来并不是很亮,似乎是会有雨的天气,空气也潮湿得很。草叶上经过一夜沾满的露珠,在行走而过的匆匆脚步里颤抖着摔落,很快就融入泥土之中不复得见。

    “叩,叩。”

    轻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昏暗晨光里,女子一身浅蓝色罗裙立在门前,停顿了会,抬头望了门扉一眼,目光里带着几缕焦色。由于天色尚早,整个纪府的人都似还在沉睡之中,静谧非常。女子没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忍不住抬手又敲了几记,素来沉稳的脸上有些浮躁神色。

    终于,脚步声自门里响起,随后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露出男子略显憔悴的面容,眼眶里带着血丝,眼袋也有些浮肿。虽一身锦衣,却依旧挡不住迎面而来的倦意。

    正是裴尧远。

    他看到门口站着的女子,只淡淡扫了一眼,并未觉得惊讶,手依旧撑在门边,直接开了口道:“舒儿?这么早过来,有事?”

    “三少爷,可以进一步说话吗?”来人正是舒儿。只见她脸色沉凝,朝屋子里示意了下。

    裴尧远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往后退了一步:“进来罢。”

    待舒儿转身关好门扉,望向裴尧远,似乎有些按捺不住,直奔主题道:“三少爷,恕舒儿多嘴,我知道有些事本不是我一个丫鬟应该打听的。但舒儿侍奉裴家多年,此刻不在夫人身旁,也无法联系上她,心中实在担心,有些事还是希望三少爷能实言相告。裴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屋里只有两人,舒儿还是下意识环顾了一圈,见门窗紧闭,这才谨慎地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前几日,少夫人突然让我去外面打探裴家情况。我发现城南这边裴家的几家胭脂铺竟然都已经关了,只剩下一家,但店里货物也极少。这根本不合常理。这段日子本是裴家出货的时间,新一批胭脂我记得离开裴家的时候已经制作完毕在准备运往各地了。昨日我总觉不放心,又出了纪府一趟,发现城南连唯一开着的那家裴家胭脂铺也彻底关了门。我去消息流通的茶肆坐了会,听到有好多人在议论裴家。”说到这,舒儿脸色白了白,望着不远处裴尧远黯淡下来的神色,声音也跟着有些急促不稳,“他们说……裴家的胭脂出了问题。”

    沉默地听完舒儿的话,裴尧远没有立即应,只缓步走到桌旁,有些颓然地坐了下去。舒儿的目光扫过去,见桌子上摆放着好几个白瓷酒壶,这才发现空气里尚残留着一丝酒气。之前心系此事,倒一时没有注意,也不知裴尧远喝了多少酒。要知道三少爷除了必要的应酬之外,平日里极少碰酒,反而更喜饮茶。想到这,舒儿多少也猜到了之前打听到的话想必不离十了,她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强自镇定地望着三少爷。

    只见裴尧远闷声不响地提了酒壶,给自己满了一杯,仰头喝了完,望着手中的白瓷酒杯,这才沙哑着声音道:“的确。裴家出事了。”

    “可是……裴家制作胭脂已余百年,怎么会突然出问题?”

    裴尧远闻言摇了摇头,有些疲累地阖上眼:“具体情况,我人在纪家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裴家的胭脂不久前上市,许多女子用了裴家新产出的胭脂,脸上纷纷起了大片红疹,疼痒难耐。爹得知消息,将胭脂送去医馆,大夫说是新品胭脂中混入了一品红的花粉引起的。不得已,所有运出去的胭脂,全部被撤了下来烧毁。”

    “一品红?”舒儿微微变了脸色,“怎么会?”

    “我听到的反应也如你一般不敢置信,裴家怎么会傻到把一品红的花粉混入胭脂?一品红虽然色泽鲜丽,但全株有毒,皮肤接触可致红肿、发热、奇痒和局部丘疹。若是误食茎叶严重者还会导致中毒,怎么可能拿来制作胭脂?”裴尧远的手猛地捏紧了空杯,目光里迸出一丝怒意,“这件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故意想弄垮我们裴家。”

    舒儿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皱紧了眉头:“裴家制作胭脂,向来有极严厉的规矩。为了防止制作方法外传,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到底是谁有能耐瞒着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品红的花粉混入胭脂里?”

    “不知道。”沉默半晌,裴尧远摇了摇头:“胭脂制作这一块,除了我爹和我娘,也只有我们几个做儿女的清楚。至于那些工人,也都是跟着裴家几十年的,对裴家忠心耿耿。但如果短期内找不出凶手,裴家怕是要背实这黑锅。爹和娘本来试图将此事压下,无奈事情已经闹得太大,连很多达官贵人家的小姐都出了事,怨声载道,最后也是无力回天,如今更是连官府都介入了。我曾写信给爹询问情况,但他只让我不要担心,说家里有大哥和二姐帮他,让我只管先安心在纪家周旋,待葬礼一毕就赶回去。现在离纪小姐下葬时日无多,我归心似箭,只恨不得立马回纪家帮爹和娘分担。”

    言罢,裴尧远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眉间锁了诸多愁绪,无法抚平。

    “原来是这样,”舒儿见状,心下担忧,上前轻轻按下了裴尧远饮酒的手,话语不忍,“三少爷还是少喝一些,保重身体要紧,我相信裴家定能挺过这次的难关。”

    “希望如此罢。”裴尧远苦笑了下,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