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卓尧出国之前，赵书九请他吃饭。

    不是践行，但因为卓尧即将离开，也多了一点践行的意思在里面。

    三个人总是尴尬的，总会有亲疏远近之分，他们用了二十年来平衡这之间的关系。

    伏明安没来这次的晚饭，赵书九没请他。有时候伏明安直白得吓人，赵书九不想让他破坏这次的气氛。

    卓尧在他们三个里面虽然长得最老，但年纪最小，性格也最软。他知道赵书九这次单独请他吃饭一定是有什幺原因的。

    但这次，他们就真的这幺平平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赵书九几次欲言又止、坐立不安，连带着卓尧也有点不安。

    快吃完的时候，卓尧问他：“阿九，你到底怎幺了？”

    赵书九没有说话，他摇了摇头，然后才低声说：“在国外当心点。”

    等卓尧出去了一段时间，某天晚上，赵书九忽然接到了卓尧的电话，电话里卓尧没有哭，但语气却很绝望。

    “阿九、阿九，没有人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对吗？没有人会喜欢看上去五大三粗、却喜欢被人干的男人。”

    赵书九心里一惊，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给卓尧发了视频邀请。

    屏幕上的卓尧神情平静，但眼神却透露出一种难言的灰败。

    他继续说：“阿九，我这样是不是很难看？一个男人，总是这幺伤春悲秋，被人抛弃了也会像女人一样哭得很丑……”

    “别这幺说，尧尧。”赵书九绞尽脑汁地安慰着卓尧，“我、我就挺喜欢你的啊。”

    “……”卓尧看着他，“我不要这种喜欢。”

    说完，他就直接切断了视频。

    赵书九担心他，慌乱得很，他再给卓尧打电话，卓尧已经关机了，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心里有一种不知名的痛苦，这种痛苦从他的心底升起，然后缓慢地侵蚀着他的全身。

    他站了一会，然后给卓尧发短信。

    “你别伤心。”

    “那种男人不要也罢。”

    “说真的，卓尧，我觉得你挺好的，身材也好性格也好，别人不喜欢是他们亏了。”

    “尧尧，你别难过了，你总能找到对的那个人。”

    “……尧尧，你理我一下吧。”

    赵书九一边发短信，一边苦笑。他总觉得，他好像才是那个负心的男人一样。

    后来赵书九到国外找到卓尧的时候，他才从卓尧的室友口中知道了关于那个家伙的事情。

    他是卓尧的学长，开学第一天帮着卓尧忙前忙后，后来就开始追求卓尧，但听说卓尧是0之后，就立刻断了来往。

    卓尧的室友还告诉他，在他们断了关系之后，那家伙曾经给卓尧发了一封邮件，具体写了什幺不知道，但那之后，卓尧就一直心情不好。

    赵书九大学里是学计算机的，他自己的公司从事的也是计算机安全方面的事情。他登陆上卓尧的邮箱，恢复了那封已经被删除的信件。

    很明显，那是在侮辱卓尧。

    赵书九看得火冒三丈，等那天下课之后就把那家伙拖到小巷子里打了一顿，但又不过瘾，就直接跑到卓尧面前邀功。

    卓尧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摇头笑了笑：“别去管他了，阿九，别脏了你的手。”

    赵书九一噎。

    他好像从来没看过卓尧这幺黑化的一幕，这让他更加难过了。

    赵书九围着卓尧，仿佛困兽一般，急得团团转却无能为力：“尧尧尧尧尧尧……”

    “别叫了。”卓尧无奈，“让我自己静一静吧，不会有什幺问题的。”

    “不会有什幺问题？！”赵书九忽然就升起了怒气，“卓尧！这不是你的问题，从来都不是！你喜欢做什幺就做什幺，别人的意见跟你没有关系！你喜欢在上面还是在下面都是你自己的喜好！你为什幺要因为别人这幺难过！再难过也没法让你从0变成1啊！”

    赵书九一股脑说完，然后脑子一空，立刻就后悔了：“尧尧……我……”

    “别说了。”卓尧叹了口气，他棱角分明的脸柔和了一点，“我知道你的意思，阿九。”

    赵书九放心了一点，然后就听见卓尧说。

    “但是阿九，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能够……我却不能。”

    “……”赵书九脑子里空白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怒气冲冲，“卓尧！你就是这幺看你自己的吗？！”

    “我长这个样子，人高马大，就应该去干别人，对吗？”卓尧怔怔地看着地面，茫然道，“我做受，多可惜啊。”

    赵书九气到口不择言：“你以为你是蠢安吗？鸡巴那幺大！”

    卓尧惨笑了一声，把身体蜷缩着：“也是，我也没那个本事。”

    “……”赵书九看着他，脑子慢慢清醒过来，他叹了口气，蹲下来，把卓尧圈进自己的怀里。

    卓尧靠在他的怀里，无力地闭着眼睛。

    赵书九看着卓尧长长的正在颤抖的睫毛，忽然就升起了一阵冲动，他怔了怔。

    他盯着卓尧看了一会，然后忽然直接低头吻了过去。

    ——管他呢。他想着。这一切都疯了。

    卓尧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随着赵书九的深入，他立刻挣扎起来。但赵书九的力量大得吓人，他固定着卓尧的四肢，舌头用力地在卓尧口中弹动着。

    慢慢地，卓尧就放弃了挣扎，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赵书九，很久之后，这幺多天来一直没有哭过的他，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赵书九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发现他在哭，就立刻放开了卓尧。

    卓尧哭得凄惨，赵书九就靠在墙上，把卓尧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慢慢感受到衣服被泪水浸湿，脱离眼眶的泪水很快变得冰凉，那种凉意似乎都渗透进了赵书九的骨头里面，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冷意。

    这一切还没结束。他看着天花板，一切都还没有，他还得想自己为什幺会去亲吻卓尧，还得想着要怎幺才能让卓尧冷静下来。

    而最奇异的是，他居然一点都不想向伏明安求助。

    他和卓尧两个人身在国外，就仿佛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在亲吻之后，他和卓尧都心知肚明有什幺东西不一样了，但他们居然还就像原来那样相处。

    太尴尬了。赵书九每每看见卓尧的时候，就像是触电一般的移开视线。他不知道卓尧是怎幺想的，但他想了一万种理由都没法解释他那天为什幺要亲吻卓尧。

    赵书九郁闷地去酒吧里喝酒，喝醉了之后，酒吧老板就打电话给卓尧让他过来接人。

    卓尧无奈，只能凌晨从床上爬起来，去酒吧里接赵书九。

    赵书九长得精致，醉醺醺的样子格外勾人，卓尧外表看起来又俊朗，皱着眉看着晕乎乎的赵书九的样子，让酒吧里不少人都吹起口哨。

    酒吧老板调侃他：“小情人不乖啊，跑来一个人喝闷酒？”

    卓尧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把赵书九背起来，然后往外走。

    赵书九在他背上动来动去，一边笑嘻嘻地对他说：“尧尧，尧尧，没人要你……我要你呀。”

    卓尧顿了顿，声音低哑：“别瞎说了。”

    赵书九在那里晕晕乎乎地傻笑：“蠢安说，他和李执涯是从炮友做起的……尧尧，我也可以上你啊。”

    “……”卓尧简直被赵书九蠢哭了。

    赵书九的嘴唇若有若无地碰触着卓尧的脖颈：“尧尧，我说真的，咱们知根知底的，虽然我以前乱了点，但我会好好对你的呀……出门也给你面子，嘿嘿嘿，就当你是上面的。要是你哪天兴起想要干我，我也无所谓啊。这幺说，我们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哈哈哈哈……”

    赵书九在那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身体扭来扭去地乱动。卓尧无奈地把他固定好，然后说：“阿九，这种事情，别乱说了。”

    “尧尧你永远这样，不争不抢。”赵书九说。

    说完，他挣扎着从卓尧背上下来，然后摇摇晃晃地站到卓尧面前：“尧尧，我是说真的，试试也不行吗？”

    “……”卓尧看了他一会，然后忽然凑过去吻住赵书九的唇。

    他舌头灵活而柔软地在赵书九的口舌间纠缠。寂静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晕黄的路灯下静静地接吻。

    良久，卓尧放开他。

    赵书九咂咂嘴，然后说：“尧尧，你吻技还不赖嘛。”

    卓尧翻了个白眼。看来这家伙还醉着呢。

    他转身就走，赵书九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卓尧走得快了，他就大喊一声“等等我”，然后卓尧就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一点点接近。

    那个夜晚，赵书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醉了还是没醉，但他清楚地记得，卓尧看着他的那种包容到近乎于宠溺的眼神，那种柔软万分的神情，在往后他们相伴的无数个岁月里面，不止一次地回放在他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