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作品:《破烂事NP

    景析不愧是首长身边的人,平日里最是谨慎不过,至于察言观色更是个中能手,她一个动作,就能叫他看出来她在想什么,毕竟她的事,他也晓得,晓得清清楚楚,“有什么不好意思,首长要是知道你要跟他这么见外,准会心里不舒服的。”

    这算是提醒她的,段乔一下子就听出来,也不是个笨的,就是有时候脑袋里有点轴,事情看不清,跟个迷糊团儿一样,当时这脸就乐开了,还对景析分外感激,“景、景主任,我、我想、我想左了。”

    她还有点难为情,有点小尴尬,低着个头,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被他一说那是茅塞顿开的,哪里还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就是叔叔一句话的事,再纠结都是没有用的,主动权不在她手里。

    当下,她心里略略安定下来,头也跟着慢慢抬了起来,似乎有了底气般,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到直,视线朝前。

    景析微微一笑,“别这么挺着,过去起码两小时的车程,这么挺着会累的。”

    她顿时脸红,连忙换了个姿势,稍微软了点,不那么撑着,嘴上还是跟景析道谢,“景、景主任,我是不是太……”

    连她自己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反正就是觉得有点个心结。

    “没事的,你放松一点,要不睡一会儿也行,等到了,我再叫你?”景析像个最亲近的长辈一样,温柔无比,且叫人信任,“先睡一会儿?”

    她还真睡了。

    一路上睡得好,像是一整天都没有睡过似的。

    但她的睡姿突然间就好了般似的,一直就没有动过,睡之前是怎么个样子,睡之后还是那个样子,双手还是放在膝盖上,两腿并得紧紧的,脑袋微微仰着,别人睡着还能歪了半边身子——偏偏她,到还是那样子,偏半点都没有。

    就这么也能睡着,也亏得她个脑袋,实在装不下什么烦恼事,呃,也不是说装不下,是她容易叫人转移注意力,等真正面对时又会烦恼起来,至少这会儿,她睡得好,一点都不烦恼。

    “乔乔——乔乔——”

    隐隐的,段乔像是听见有人叫她。

    那声音,她到是熟得很,有一种感觉,像是她心里的声音,她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那黑亮的眼睛还染一点点睡意,迷惘地看着在面前放大的脸。

    思绪一点一点地回到脑袋里,让她一下子就想起睡之前的事,不由得露出笑容,两手臂就没有什么力道地搂上他的脖子,娇娇地喊了声,“叔叔——”

    听听,还叫人叔叔的——她都不改口,喜欢叫叔叔,就一直改不了口。

    新闻上都说了,首长最近都在海南,参加那什么几国分会,都是各国领导人参加,刚结束,这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再怎么说人都是肉做的,总会累的,尤其是这半个月来,她人到是走了,还走得逍遥的不得了,连个电话都没给他打。

    幸好还晓得她就跟个叫金晶的人一起,不然的话,他又怕她的心思叫别人勾走了,以前一个高炽就可以改变她的想法,现在呢,他都有点慌,大事上都是沉着冷静,甚至是眉头都不见得眨一下的首长,为了这点私人的事,那真是有点担心。

    一看人来了,听那个声,仿佛一切的累都没有了,他把人给轻轻拉开,一手抬起她个脸,瞧着她的眼睛里头还有点小纠结,到是没问她是为了什么,“去了那么久,都不知道要自己回来?”

    她被推开,还不知道为什么,两手揪着他个衣袖,他早就换了那身唐装,现在与她独自相处,早就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衣,衬得他更是比平时更引人注目一点,瞅瞅他,不由得皱起眉头,非但不回答他的话,反而霸道地要求起他来。

    两手还拽着他的衣袖,她那么跟个小孩子似的晃荡着,“不许在别人面前这么穿——”那眼神个认真劲儿,就晓得她是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叔叔——”

    咬着个唇瓣儿,她在那里兀自纠结,恨不得把人都给关起来,不叫他让别人看见,头一次有这么个念头,想把他给藏起来,“叔叔,你见见我妈吧?”

    难得的,她自己提的,提出见家长这回事,谁真有这个待遇,就是何权也没有,别说何权了,谁叫他干的黑事儿,把人弄走了,她都失忆了,能想得起自己还有个妈,那都是天方夜谭的事。

    现在她不回答他,反而跟娇气地提了两个要求,第一个有点为难人,当然,也有解决的办法,大不了不穿白的,第二个,那就是有点历史原因的,说起来,首长也怕见丈母娘的,没办法,真的——真的,他比起丈母娘来才小了不到十岁,要是他有了女儿,来了个女婿这个年纪的,还真的没办法接受。

    现在轮到首长纠结了,大事上从不纠结的首长,为了见丈母娘这事儿变得有点纠结,不过,他还是有点迫不及待的,巴不得人家认同,在一起是一回事,得到认同那是另一回事,首长这个还是知道的。

    “我不让景主任叫你,你是不是就不回了?”

    但紧张归紧张,有一个问题还是得交待清楚的。

    必然她交待的。

    他扯开她的手,伸手去取挂好的西装外套。

    到是段乔这个手快的,已经帮他取下西装,殷勤地替他穿上,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她忽然有点心神不宁,像是、像是她以前从来没给高炽做过这件事——有那么点的愧疚,瞬间淹没了她。

    可她难得的没有表露出来,从身后抱住他,两手臂将他给圈住,像个爱撒娇的孩子一样,“要是我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好不好?”

    小时候,她很傻很天真,还想人家当她的爸爸呢,她可以想象她家老太太会有多尴尬,但是——总不能不让老太太晓得吧,万一这事儿从别人嘴里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她顿时一个哆嗦,——“叔叔,咱们现在就走,估计过去我妈刚吃完饭,咱们刚好说,也不至于让她气得吃不下去饭,你说是不是?”

    首长真让她个脑袋弄乐了,见丈母娘的那点紧张劲儿都叫她弄没了,把人从身后拉出来,双手就扣在她腰间,不止是扣的,手已经跟着揉着她的小肚子,软玉温香的劲儿,都小半个月了,小别胜新婚,这话儿是没错儿,但现在——

    他忍不住地低头吻她,吻她的脸,吻她的唇角,吻她的鼻尖尖,吻她的眼睛,吻她的眉头,一下下地吻她,吻得极细致,“乖,明天何权要见你。”

    她刚好仰着脸,让他吻,还不时地探出个小舌头,学他的架式吻他——可他的话,却叫她的热情一下子就没有了,神情讪讪地盯着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是有点尴尬的,她还是结婚的人了。

    即使那个结婚证上登记的不是她的本名段乔,而是叫张谨谨的女人,瞒过所有的人,也不能瞒过她自己,那个人确实是她,而她就是实实在在地跟何权一起生活了两三年,根本没法子从她的骨子抹开,她……

    她与何权也是生活幸福的人!

    这个念头一下子击中了她,让她脸色惨白,却是不敢迎上他的视线,像是个做贼心虚一样,赶紧地摇摇头,低着头,挣脱了他——背着他,“不、我不见他,我不想见。”

    不见就好了,不想就好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

    可——

    能这么轻易地让蒙混过关嘛,即使是心跟着疼,也不会让她这么糊里糊涂的跟他一起,这是首长的承诺,两人一起,那么就得光明正大的面对世人,他既然给得起,那么她就得站在他身边!

    “乖乖的,把你们的关系结束了。”

    他从身后搂住她,脑袋钻入她的脖颈间,几乎贴着她的下巴说话。

    灼热的呼吸,烫得她敏感的身体跟着个一颤,隔着两个人的衣服,她瞬间还仿佛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衣物传过来,叫她的人也跟着微微软,就那么靠着他,全身仿佛都要没了力气似的。

    有那么一刻,她突然的就跟能展望到新生活似的,使劲地点点头,“好,好好!”

    “那现在我们出发?”

    他还问她,眼神极尽温柔,缠绵地缠住她的所有。

    而她却是一点都不落的迎上,低下头,重重地吻上他的薄唇。

    他一点都不比她好多少,才一瞬间,就由他把握主动权,吻得怀里的娇气鬼几乎是透不气过来,那小小的脸红得跟个熟透的红蕃茄似的,叫人想要咬上一口。

    “扣扣——”

    轻轻而有节奏的敲门声。

    来自于景析,他一贯是这样子,谨慎而自持。

    “要取消今晚的例行性电话会议吗?”

    他在外边问。

    声音一点起伏都没有。

    景析在外头,把个脸红的段乔给惊得往首长怀里躲,发现人压根儿就没进来,才算是安下心,伸手戳戳他的脸,唇瓣动了动,大意是你要是有事,那么就再挑个时间?

    到是首长摇摇头,“不用取消,还是老时间,你安排吧。”

    从首长这里,一直到她家老太太那里,还是得花两小时,来是两小时,去也是两小时,时间上没有什么差别,要说有差别,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当然,首长这会出门,不再是有开道那回事,他就像个普通的男人一样出去。

    当然,总不能有少了人跟着,但不那么明显。

    见丈母娘,这是件隆重的事儿。

    基于段乔的要求,他还特意买了绿豆糕,还是特别定做的那种,还提了个两盒,没有水果篮子,主要是段乔个家伙,硬是不让他买,说她家老太太不喜欢的,她家老太太嘛,就喜欢咬甘蔗,大夏天的,甘蔗什么的,哪里有呀,有也是去年的。

    再说了,她家老太太牙齿都换了烤瓷的,咬甘蔗,老太太还舍不得她一口花大钱弄的牙齿呢,还不如不吃——

    首长没法子,只得听她的,但愿他们以后有女儿,别这么没谱就成了。

    但是——

    段乔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那就是她还没有坦白,就是她还有个儿子这回事,话就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张嘴说,总得说的,就是说不出来。

    手上一重,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被他给按住,一抬头,就迎上一双温柔的眼睛,让她顿时像是消了忐忑般的,把脑袋往他怀里一躲,“叔、叔叔,我、我还有个、有个儿子——”

    她居然说了,真说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段乔总算切身了解这句话,一说出口,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就等着他的回答,巴巴地就瞅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首长真是对拿她没辙,除了让人蒙混过去一回,首长其实对她现在的事都是了若指掌,就那一回的蒙混,也只能怪他自己真是没想太多,有尸体,有检验报告,谁能想是假的——也就亏那几个混账东西才能干得出来这事儿。

    他比谁更清楚,她的心有多软,就拿高炽这事儿来说,要是高炽那里万一冒出点苗头来,估计她跑得比谁都快,就这么个心志不坚定的家伙,“难不成你以为我还能刻薄你儿子不成?”

    他一个反问,把她问得最不好意思了。

    赶紧的呀,就认错,她别的没有,态度最端正,该认错的时候就得认错,而且认错态度极好,“叔、叔叔,我不怕叔叔给吓到了嘛,叔叔对我这么好,哪里能对他不好的,叔叔,我、我就怕叔叔吓着了。”

    这算是端正态度的?

    叫人可气又可恼的,首长还真是就吃一这套的,有时候也不是就吃这一套,就是她的,全能包容了下来,连她这个人都接受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那明天?”

    他问她,也不明说,就按着她的手,按得重重的,等待她的回答。

    明明一点压力都没有,可却让段乔觉得有一种“她要是回答错了就会见不到明天太阳”的错觉,赶紧回忆他之前有讲有什么关于明天的话题,也幸好,这回记性好,一下子就记起来了,赶紧地举起手,举起那只没有被他按住的右手,举齐到差不到眉角的地方,做了个保证,“好,明天,就明天,我明天跟他说清楚。”

    首长拍拍她的手背,那意图,似乎在夸她。

    她立时有点紧张了,似乎还说的不对,不由绞尽脑汁地在想自己得说什么才好,冷不丁地才想起最最要紧的事,她说叫她段乔,这个是没错,可张谨谨那个名字还跟人有着法律上的关系。

    要是她想当缩头乌龟,到也没有关系,可她总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的吧,好像不太好。

    “唔,我会跟他提离婚的事。”说着,她端正直态度来,开始指责起何权来,“他太坏了,我得跟他算账的,他、还有他们。”

    不止一个人,而且是一群同谋者。

    她说起这个,忍不住牙根紧咬,咬得又有点难受,于是就告诉自己不要为那些人生气,再生气就显得她在乎,她不在乎,她一个都不在乎他们,随他们要干嘛就干嘛,她才不会理会,要做的事,最重要的事就是今晚。

    见家长。

    以前跟高炽结婚可没有这么烦的,两个人是相亲的,反正是水到渠成的事,什么见家长,也是有的,那都没有紧张过,相亲的结果不管是哪个人,总得是要结婚的,所以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会走到那一步。

    而现在完全不一样,与相亲不同,她也说不好自己跟叔叔这算是什么关系促成的,真叫她自己概括一下,她都能把整张脸烧红了。

    “叔、叔叔,我妈要问我,我怎么说?”

    她想了想,还是两个人先对下招儿,免得到时话给戳开了。

    “你说这两年都跟我一起,因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怕你想起跟高炽离婚的事受刺激,就没有告诉你这些事儿。”

    轻飘飘的,就两三句话,简简单单的话就把说开了。

    弄得段乔一愣一愣的,她还扯着脖子往外移了一点点,那黑亮的眼睛都是惊异的,似乎很不明白就这么两三句话就能说清了?“我、我妈不会相信的。”

    她了解她家老太太,这么简单的理由,能相信那才是怪事!

    首长笑笑,“确实不会相信,只要她想相信就行。”

    不愧是首长,这种厚脸皮的话也能说得出来,叫人真是刷开了新眼界,尤其是段乔,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外星人,尤其是智商这一块,她与他的距离是实在是太大,本来嘛,老太太愿意捡她乐意相信的听就行了——至于她那些个纠结的破事,实在是没必要都揪出来一一亮相。

    她算是服了,彻底服了。

    扯着他的手臂就不肯放手,腻在他身边,全心全意地依赖他。

    两小时,说快真不快,说慢也真不慢,车子一停在她家老太太家的小区前头,两个人早早地就下了车,从那边一直走过来,主要是首长要求的,段乔还巴不得车子开到楼下,等两个人走了楼道那车子再离开才是好事儿。

    首长提议的,两个人下来走走,提着个两盒绿豆糕,要说别人就提着个绿豆糕去丈母娘,说真的,虽说礼轻情义重有这种珠玉般的话在前头,心里不高兴总归是有的——不看重丈母娘一回事,可不看重丈母娘接着来的事就不看重女儿的。

    偏段乔个乖乖,就提她家老太太喜欢的东西,就没准备别的东西,比如说什么丝巾什么的更没有,这个时候,都是晚上七八点了,两个人的肚子都有点饿,当然,还不至于真饿得难受那种,就是有点饿。

    这会儿,还没到真正的夏天,天气是有点热,小区里头,到是没怎么见出来乘凉的人,晚锻炼这个时间也过了,各自都待在自个家里。

    但跟平时不太一样,段乔不由得看看楼下的车,就他们家楼下那块停车场地,没由来地多了好几辆车子,并排地靠在那里,一看车子都不是什么日本车。

    她有点疑惑,到是首长走得正。

    都不用她带路,就晓得往哪块儿进去。

    就四楼,两个人还是走路上去的,段乔还走在后面,跟着他走,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他,怎么就知道她家里是哪个楼道的,刚要张嘴,人就要了自家门前,——她刚要拿钥匙开门。

    门居然开了,一室的灯亮,跟白昼似的。

    其实不止是灯,还有更多,更多的是眼睛,不止是一双,有很多双眼睛,都齐齐地看着门外的段乔与首长两个人,尤其是看到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不分开的架式,更让他们的眼睛红了。

    个个红的厉害,跟个要吃人似的。

    都说了一双不可怕,可怕的是好多双。

    这都谁呀。

    都挤在她家老太太家里头了,一个个的,好家伙的,一字排开地都挤在门口。

    有够窘的!

    段乔就想转身逃。

    偏首长拉得她极牢,根本没放开她,拉着她站在老太太的家门口,站得很直,一点后退的意思都没有。

    “是不是乔乔回来了?”

    这一声,是里面的人问的,出自段乔她家老太太,一下子,门口的人都齐齐地走开了,露出后面走出来的她家老太太,老太太开始还笑着,家里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客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都是说来看她女儿的。

    老太太一头雾水的,她们家段乔跟别人不一样,她就晓得女儿跟金晶是真要好,女儿不在那些年里,每年过年她都让金晶拉去她们家的,确实跟女儿一样贴心——就是这些个年轻的男人,个个都说与她女儿关系很要好。

    老太太心里是很怀疑的,要是跟女儿关系很要好,能不知道她女儿不在家里吗?

    老太太嘴上没说,但其实心里真想搞清楚这一大帮子人来要干什么的,要说吧她其实想打个电话给女儿,可女儿的手机跟个不定性东西一样,老是收不到信号的,这不,他们还在这里,都吃了晚饭了。

    哦,晚饭是他们做的,老太太真是有点扛不住,觉得自己都快有心脏病了。

    女儿回来她是高兴的,可真的——

    看到外面跟女儿一起回来,还跟女儿手牵着手的架式,她一下子懵了,手指着那男人,那个中年男人,“史、史证——”

    顿时眼前一黑的,老太太快腿软了。

    原来防备着的事,还真的就发生了,老太太这个刺激大的。

    眼看着她倒下去,段乔给急得赶紧跑过去,试图把老太太给扶住,这会儿,人多手多,还没轮到她过去扶,老太太就已经给扶入房里了。

    段乔心绪个大乱的,立即跟着走了进去,手却一紧,看到首长的手刚好拉着她,不由得露出个笑脸,那算是笑脸嘛,跟哭差不多了,这惊吓妥妥的,叫她哪里还说得出话来,顿时跟个哑巴似的,发不了声。

    晴天霹雳,都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心理感受。

    老太太被扶躺在沙发里。

    那边儿一干人还是一字排开——

    从左到右,沈济南、陈涉、何权——足足的三个人,就那么盯着他们。

    段乔就脚软了,幸好首长扶着她,才让她没那么没用地刚进了家门就倒了下去。

    但是——

    也够糟的,跟个三堂会审似的。

    她真想问一句,你们来干吗的——

    偏她哪里还敢吱个声的,简直想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两眼巴巴地瞅着她家老太太,生怕她家老太太给吓出个好歹来。

    “哟,还带着个奸夫——”

    这话是沈济南插的嘴,瞧他那个坏模样,嘴角还噙着笑,跟个神经病后期没啥两样,虽说人家在笑,可就给人一个感觉,随时地就能冲过来咬人一口。

    “什么奸夫——”陈涉第二个插嘴的,他还撇了撇嘴,一手还搭上沈济南的肩头,叫人一看就这两个人就关系不是一般的铁,他下巴朝首长那里一抬,“唔,那是乔乔她叔叔,我以前就听她叫人叔叔的,你别把乔乔想的太重口。”

    听听这话说的,像是他真不知道这两个之间的关系。

    说的首长这般脾气从来不外露的人,也跟着微微暗了张脸。

    但是,何权根本没看他,他就光着他老婆,不管怎么样,老婆是他的,“乔乔,过来——”

    以前他都叫她“谨谨”,一下子,段乔眼里一热,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没看到人还行,一看到人,段乔发现自己再冷静也是没有用,这不,一下子就流了眼泪,瞧瞧她,就跟个被恶人逼迫分开一样,不出声的哭,眼泪从她小巧的脸滑落。

    何权接到去兰州军区的调令,确实有点意外,虽说他是有点想去的念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来得太快,反而叫人觉得不对劲,——但确实那边的确需要有人来接手,人是去了兰州,但从来没放弃过这边的动静。

    他是个极其认真的人,从他把她假死的事干得那么真,就知道他这个极其认真,就如他得到的消息一样,他老婆转身就投了别人的怀抱,他有权利生气,也有资格让她过去,——确实,他是她丈夫,即使他为她假造了一个身份。

    但他与他走一起,人家都会说,这是何权与他的妻子张谨谨。

    然而,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首长身边有了个极为亲密的女人,不公开的,至少还没有公开,已经跟着首长出行,名义上是景析的助理,挂羊头卖狗肉大抵都是这样的,在外头的名称比较好听,说出来嘛,其实就是个简单的道理。

    他朝她笑笑,极为温和,一点生气的表情都没有,“见到我不开心吗?”他问,问得很小声,生怕把她惊着了的架式,“我想着是不是带你去兰州,我们一起去,好好地待在那里,你怎么就跟人走了,连个消息都不叫我知道?”

    话是那么说的,可他的表情一丁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还委屈,个大男人的,别看一身休闲打扮的,看上去似乎很悠闲,就这么样的男人,确实瞅着她的那双眼睛带着个委屈,——与他那么违和,却莫名地叫人信服。

    被信服的人只有一个——那是世上最大的傻瓜,段乔。

    段乔自认是对不起他,人跟着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是往前还是往后,往前就是何权,往后就是叔叔,想想她今天带人来做什么,不就是想让她家老太太晓得她与叔叔之间的关系嘛,也就这么简单。

    谁也告诉她,她娘家里怎么就有这么多人了,就跟搞什么大联欢一样。

    她脑袋里还算是清楚,知道自己走哪步都不对,要是真是往前或往后了,那就是一辈子的决定了,都说她意志不坚,从这时候就能看出来,她居然犹豫了,就那么看着,眼睫毛上还挂着湿意,就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的身后就是叔叔,她敏感的感觉到她不能后退,往前嘛,她又有点不能决断,瞅着个何权那张脸,生活一起两三年的丈夫,叫她心里惶惶然。

    眼角的余光瞅见老太太似乎动了动眼皮——她赶紧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人跟着矮了个半身,就蹲在沙发前,双手不敢碰老太太一下的,“妈?妈——”

    到是老太太还真的睁开眼睛,那眼神,凉凉的,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就仿佛段乔不是她女儿似的,完全跟个看陌生人一样。

    偏段乔个没眼色的,就怕是老太太吓着了,于是就迁怒他们起来,背靠沙发,难得的脾气上来,指着他们一个个的吼过去,“你们快走,你们快走——神经病,你们都来我们家做什么,非得把我妈气着了?还不快出去?”

    好端端的,竟然被她骂了!

    还真的没给她骂过,这都是头一回,几个人还觉得挺新鲜,瞅瞅她个愤怒的架式,小脸更红,气就仿佛堵在喉咙口似的,他们又看看不动一下的老太太,还是头一次听她的,几个人就走了出去。

    见丈母娘归见丈母娘的,没有把丈母娘吓着的事!

    首长没走,——

    那几个走到门口,又不肯走了,就那么齐齐地盯着首长。

    大意就摆在那里,要走一起走,不能搞特殊化。

    段乔可为难了,要是按她的想法嘛,现在大家都走,她跟老太太好好说话,叔叔要是在的话,她估计她家老太太会更生气。

    小脸几乎皱成一团的,她是烦的,想了想,还真的就站起来,想要同首长说说,是不是让他先走,算是今天白来一回?

    她想什么?

    首长能不知道?又不是她这个没眼色的人,回头看看那几个挡在门口的,还是他心软点,真当今天是白来一回,什么事儿也没有成。

    真真是全走了。

    屋子里一下子就清静了。

    老太太刚才是吓着了,后面早就缓过来,躺在沙发也就想听听算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听的,就听到下半句,说首长是奸夫什么的话,老太太刚才没跳起来,那是、那是心里有顾虑,史证可不是以前的史证。

    要说老太太心里没有尴尬,那是不可能的事儿,想当年,老太太也想过再找个人,也考虑过史证,就是没有成——哪曾想,就史证个“人面兽心”的,居然真把她们家个没头脑的女儿给哄了过去。

    老太太想到这里,寻思着这事儿太邪性,“段乔!”

    一句重喝的,喝得段乔差点就腿软了,小心翼翼地对上老太太的怒脸,她的心跳得老快,一点都不敢对上老太太的目光,心虚的跟什么似的,几乎就跪在沙发前,“妈,妈——”

    她家的女儿,她这个当妈的自然晓得是个什么性子,也晓得是什么个死德性,这一跑的,她就晓得女儿跟那几个的关系都不简单,索性就摆起了脸,“这都谁谁谁的?一个个的,都来找你,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还是怎么样的?”

    话问得再简单不过,让人听了确实会害怕,段乔的脑袋就开始天马行空了,难不成从她嫁给高炽开始就是得罪了所有人?

    茅塞顿开般的,她开始了回答,回答的极认真,就像是说真的一样,“妈,那都是我同学,我上次去培训时同班的同学,他们想来看看我,估计不知道我不在家里,这才弄得的,——”

    谎话张口就来,这不是本事,最大的本事,明明张口就来,还是叫人相信的一塌糊涂,这才是真本事。

    偏段乔离这个有点距离,话还没说完,就让老太太给打断了!

    “胡说什么,撒谎都不带眨眼睛了?”老太太极有气势地推开她,“谁教你的?你小时候,我有这么教过你?成了个撒谎精了?是不是你自己跟史证合伙哄我了,让他哄了去,就弄个假死的?”

    “没、没有——”

    段乔被一推,到是没摔到地上,也就那么晃了下身体,一听她家老太太这说的话,没一句是对的,她赶紧的就否认,偏老太太不让她说——硬是打断她的话。

    “没有什么?你是没有跟史证在一起,还是没有假死了?”老太太气得不行了,原来觉得这个女儿就是性子太弱一点儿,这个真没有什么,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强势的人当媳妇,高炽是个好的,一想到这里,老太太更气了,“是不是史证哄得你跟高炽离婚的?他个老不休的,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来哄你?”

    大一轮还再加上半轮多一点儿的,能不大吗?

    要是早就有孩子的,估计孩子就有段乔这么大的,老太太想着就受不了,硬是站起来,把个段乔拉起来,就要往外面冲,“你有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把日子过成这样子,跟着他有什么好的,大你那么多,你脑袋拎不清是不是?还不快跟我出去,你要是还要跟他一起,就别叫我妈。”

    这话是最狠了,把个段乔激得眼泪“哗啦啦”的,她哪里敢起来了,一下都不敢,硬是跪在那里,人被气急的老太太拉得微微移了点位置,让她心里有焦急,“妈——妈——你别这样了,叔、叔叔对我好的,对我好的——”也许是她太急了,脑袋也管不住她的舌头了,“他们都对我好的——妈,你别……”

    老太太耳尖的,自然就听见她说的话,顿时眼睛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手指向门的方向,尖声质问,“你跟他、跟他们都有……”

    消息是太惊人,老太太都没敢真把话问全了。

    然而——

    段乔自认是敢做敢当,居然是点头,流着泪承认了。

    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真是的撅了过去。

    刚才是会自然醒的那种,这次是没了意识的,把段乔吓得够呛,掏出个手机,惶惶然地就按了个号码,也不知道是按的谁,待手机一接通,也顾不上听那头的声音是谁,就急轰轰地吼了一句,“快叫救护车,我妈昏过去了!”

    必须得叫救护车了,她真不想把她家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手机一丢,就忍不住用手打自己的脸,“啪啪”的,一下下的,都不停手!

    高炽正在吃饭,吃的还是烛光晚餐,虽说他觉得这坐在桌上,还弄个清场什么的,再桌上点个蜡烛什么的,实在是太能装了,难不成这样子就能把菜吃出个菜来的味道?

    那指定是不能的,坐在他对面的是周姑娘,毫无疑问,别人都认为他们快结婚,其实说的也没有错,周姑娘大龄未嫁,人家是那是未初婚,高炽是个离婚男人,现在嘛,虽说时代开放了,离婚男确实没有什么的,甭管多少年纪了,只要条件好,照样娶个新鲜人。

    但女的就不一定了,可这点放在高炽他前妻身上一点都不适用,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可不是嘛,本来他可能是妥妥的太子爷,一眨眼什么都不是了,老婆亲爸亲妈都进去吃牢饭了——他自己的私事嘛,老婆也离婚了。

    一下子成个孤家寡人的。

    要说他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能是高贵冷艳的“呵呵”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听起来咋那么别扭呢,他爸“红颜知己”无数,尤其中间一个还是他的前男女友前女友,就因为这事儿,弄得他这个儿子呢,不举好几年。

    好不容易能举了,又不想让自个老婆受到事情波及,怕她曝光在大众媒体下,她她他当时还就天真了一回,就相信他那个“舅舅”,便宜的那种,离婚手续才办好,,他老婆就挂点了,简直跟个演电视剧一样。

    他当时真以为没了,好两年都没缓过来,后来一想也不对呀,何权结婚了,他把老婆交给人照顾,结果人死了,何权结婚,他自然是不稀罕去参加的——没曾想,他这么一个想法,就让何权得益了。

    那个可恨的何权娶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老婆!

    娘希匹!

    高炽想骂人,也恨段乔个没良心的,他对她多好,她到好,还假死,一转身就跟别人结婚去了,成了他的“舅妈”——他仔细看进去,还不对,中间还夹着两个人,一个是沈济南,一个是陈涉,搞他娘的,这一个个的,他还真是耻于承认,是他兄弟。

    都是老黄历的事,也怪他那个亲爸太有魅力,也太渣,不知道外边还有没有私生子,总归陈涉是私生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陈涉的出生归功于他那个头脑不清楚的亲娘,还人工受精,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高炽是佩服到极点的——呃,这个佩服完全出自一种讽刺感!

    沈济南嘛,跟他一样是婚生子,高峰前脚刚离婚,就娶了他亲妈郑主任,前妻的儿子才一岁,高炽就落地了——简直神一样的家庭,一本乱经简直说不完。

    他一个人过得孤孤单单的,他老婆、呃,他绝对不叫前妻,前妻算是个什么玩意儿,那是与他无关的,那绝对是他老婆,他老婆跟别人勾搭,还假死,如今还过得有滋有味的,乐逍遥的,他能不气?

    简直快气得半死了。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弄了那次车祸。

    本来他还想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故意出现她面前,看她个心虚的样子,结果,与他想的不一样,鬼个沈济南,把她给催眠了,这种人,肖想他老婆的人,他能叫人一声“哥”?都去死一死最好!

    蛇精病!

    他生下来估计是还债的,自己还也就成了,凭什么他老婆也跟着还?

    但是——

    他今天坐在这里,与传闻中要与他结婚的周姑娘一起吃烛光晚餐,结婚嘛,反正他现在一个人,跟谁结婚都是结,人周姑娘不止长得好,家世还好呀,他凭什么不结婚,就凭段乔个小没良心的,一点都没把他记住,他就忍不住心里窝火,就想干点什么“出格”的事来。

    刚上第一菜,他还没举杯朝周姑娘敬酒,大晚上的,他包场的餐厅里,猛然地就冲入人来,还不止一个人,他一眼看过来,七大姑八大姨的,起码有十来号人,一下子让空空的餐厅显得挺拥挤。

    “周婷婷,你这个裙子下天天不兜底的家伙,两条腿都给自己亲弟弟不知道劈开多少回了,还好意思跟人结婚?……”

    人家这骂的,让高炽眼神微暗,他到是想帮忙,到是在他面前一直是表现良好的周姑娘比那个骂人的战斗力还大,双手一推,就几乎把桌子给掀了,那纤细的手就指着刚骂人的那位,几乎就指到人家的鼻头前,“你就是天天脱光了,你弟弟都不乐意碰你——”

    噗——

    高炽承认自己这个确实不像样,身为一个“护花使者”,他确实不到位,那边吵着更激烈,不止是嘴上功夫,都动起手来,骂架这玩意儿,嘴巴好使确实占便宜,但是打架这玩意儿,如今又没有什么武林高手的,就占着人多——

    人多才是硬道理!

    高炽报警,周姑娘的底线他是晓得的,至于为什么要结婚,那也是周姑娘传的,他到是没反对,还没等他拿起手机,那边还真动起手来了,身为男人自然要去护着一点儿周姑娘,毕竟他是大男人的,见一个女人叫打了确实不太地道。

    还没等他出手,人家正主儿出头了,他一看,是周姑娘那个弟弟,瞧他那个眼神凶的,他赶紧的就退一边去,作壁上观,——周姑娘那个弟弟不止一个人,还带着几个人,一堆女人们怎么跟几个大男人的动手,没有可比性,顿时场面一下子就控制了,当然,又是嘴上功夫,骂得可难听了——

    只是,周姑娘那弟弟一瞪眼的,所有的声都消了,静得不得了。

    “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高炽看着,乐津津地看着,就当看了出好戏,一听周姑娘那声音,就跟撒娇似的,让他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不由将视线扫向周姑娘那个弟弟,瞧瞧人家那个脸色阴狠的,像是跟所有人都有仇的,但真是个小年轻,估摸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他是听说过这两亲姐弟不清白,但是——没想到人家才十八、九岁,这位可一直在国外,没怎么在国内待过,听说是个百无禁忌的主儿,没想到是这么小的年纪——让高炽不由汗颜,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他这样的算是落伍了。

    周弟弟,唔,人家名字就周弟弟,周姑娘,名字也真叫周姑娘,这奇葩的名字,人家看也没看高炽,压根儿就没把人放在眼里,“你个腿都不晓得要并拢点的,又张开腿把谁给上了?”

    这一听,更没有节操的,把高炽真是弄得汗颜,这是大庭广众之下的好不好?这两姐弟这么说话合适吗?

    他真不想掺合这事儿,凑巧,手机就响了,一看——还是段乔那个小没良心的,本来想不接,还刚好没有个借口离开,恰巧的,他就接了电话,刚出了个声,就听到她火急火撩的呼救声——

    丈母娘!

    话说,他跟丈母关系一直不错,也就这段时间没上门,一听丈母娘出事,他能不急嘛,赶紧地拨“120”,自己跟着赶紧离开这个“烛光晚餐”的场地,驱车前往丈母娘家,一路上到是挺顺当,塞车这事儿,没碰上。

    他的车子到了后,救护车早他几步的,把人送去医院了——令他脸色不好看的是丈母娘家小区里开出来的车子,起码,那些车子他都认得,都晓得是谁的,敢情不止他一个人?她每个人的电话都打了?

    顿时,他生起气来。

    还以为她着急时就想他一个人,心里还有几分欢喜的,还想来安慰她一下,没曾想一个个的都来了,让他的那点欣喜就成了个笑话。

    她归她——丈母娘归丈母娘。

    他自认是恩怨分明,于是又前往医院。

    医院并小,算是市里最有名望的医院了,但就算是这样老牌子的医院,也没有进一次性进来这么多个高大上的人物,更何况大家都长眼睛的,个个的都能认得出来——尤其是史证,医院院长兼委书记满头大汗的赶过来,还算是镇定的安排下去。

    当然,能坐上这把位子的人都是人精,一晓得这个场面不对劲儿,就尽量让人注意点儿,别引起“轰动”,得低调处理,低调再低调为好。

    于是,老太太给送入了特护病房,那一层的特护病房都给清了场,原本就没有几个人“住着”,哪里好安置就立时给安置了过去,还是史证体贴“民心”,让院长不要特殊对待,把他当普通人来就行。

    院长嘴上应得好,但办起事来特别利落,特别完美,一下子就让那一层的人清了场,本来就是住着几个“疗养”的那啥的人员,院长解释起来还特别有人情味,他们也给院长这点“面子”,退得老快。

    等高炽赶到医院时,就看到那一堆人。

    个个人都不落的,就差一个尚品——瞧瞧他老婆,还让史证给抱住了,就暧昧地坐人家腿上,还几个人就光站着,整齐地排在病房外头。

    他不来不好,他这一来,就引起了重要的矛盾,所有的人目光都齐刷刷地瞪向他,仿佛他是个矛盾最严重的阶级敌人,所谓对待敌人要像冬天般的严寒,他们彻底贯彻了这个——没一个有好脸色的。

    连坐在首长腿上心里不安的段乔也看向他——开始她还有点不解,心里疑惑他怎么就来了,可他来了,她就高兴了呀,就跟老几年没见了面似的,心里就想着他来了,她都没跟他说,他就来了,不就是两个人“心有灵犀”的吗?

    她掰开首长的双手,从人腿上下来,尤其他看着她,让她的微微红,那是难为情的,想着他来了,她还坐人家腿上的,实在不像话,双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低着头,低低地叫了声,“高炽——”

    她这一叫的,顿时气氛就不一样了。

    他们一瞬的就将目光对准了她,都说白眼狼可恨,话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她就是个大白眼狼,非常大的,还养不熟,他们一帮人就在外面,她谁不好叫,偏打电话叫了个高炽过来。

    偏她还无所知,并不知道自己打的是高炽的电话,还羞怯怯地微微抬起头,迎上高炽的视线,“你、你怎么来了——”话说到这里,她双手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妈被我气着了,高炽、高炽,你说怎么办才好——”

    蛇精病,作死!

    估计只有这两个词才能形容当下的段乔。

    她还不知道,回头看了看病房里的她家老太太,老太太此时正张开了眼睛,她顿时眼里一喜,谁也没有理会地要往病房里冲,谁也拉不住她——

    当然,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拉她。

    因为没必要。

    但是——

    哼!

    哼!

    哼!

    哼!

    哼!

    都是鼻孔里哼出的腔调,谁也不想理了,一个个的都走人了。

    谁不想待在丈母娘的面前表现一下?谁不想的,谁都想,但是现在不合适,把人再气着了,可就不太好的。

    他们算是想得开,也知道不急于一时。

    老太太醒了。

    据医生说没多大事,就是以后得吃点清淡点。

    老太太一醒来,幸好就只有见到自己女儿一个人,才让她的心稍微好受点,只是,看向女儿的眼神有点冷冷的,“就你一个人?”

    问得段乔心里忐忑不安的,脸上硬是挤出个笑脸出来,“除了我这个乖女儿,你还想看到谁?”

    老太太瞪她一眼,“什么时候学的油腔滑调?”她试着坐起来,见女儿立即上前帮忙她把床摇起来,到没有特别说什么,一看这个病房就晓得不一般,老太太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这一看就能看出来,“他们人呢?”

    估计是刚醒的缘故,老太太还有点精神不济。

    段乔给问得心惊肉跳,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讪讪地站在床边,也不敢坐下,“妈——妈——”她慌得只能叫这个。

    “他们人呢?”老太太顿时严厉了起来,瞪着她,一副跟她没完的架式,一手还戳向段乔个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训她,“你说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一个个的,你当自己是茶壶呀,配那那么多小茶杯?叫别人知道了,别人会怎么说你?还有没有脑袋的?想让人戳着脊梁骨骂你不知羞?骂你经过的卵子都能串成串了?”

    段乔的脸顿时烧得跟什么似的,头都不敢抬了,讷讷地叫了声,“妈……”

    “我说错了吗?”老太太睨她一眼,表情极度不高兴。

    “没、没的……”段乔急忙否认,哪里敢说她家老太太半句不好的话,“妈,我、我错了,我错了,你别不高兴——”

    “那你还不跟那些人断了!”老太太干脆硬声命令她。

    断了?

    段乔个脸色瞬间就白了。

    “不乐意?”老太太顿时就坐直了,“还是想过你个叫指指点点的荒唐生活?”

    一听这话,段乔更是摇头,摇得极快,“没、没有——”

    “那还不快断了!”

    老太太就是一句话,要求她果断。

    段乔跟吃了黄莲一样苦,她妈面前卖了乖,别人面前她就得断了——别人面前不断在,她家老太太面前就卖不了乖——她想来想去这事儿,也就一个道理,父母世上只有一个,男人没有了,还可以再找。

    个意志不坚的,有丁点困难就打退堂鼓了。

    确实叫人无奈,偏她就这样子,一点韧性都没有。

    “出院吧,我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老太太真出院了。

    事实上是真没有什么事。

    老太太一出院,这消息一下子就传到各方人耳里。

    当然,谁也没有那么不识相地再赶上前去认丈母娘——到是陈涉想了个办法,把落落往老太太家门前一丢,他按了个门铃,人就跑好迅速,就留下陈落落。

    “哎,金晶你忘记什么东西了?”

    段乔还以为金晶去而复返,没设防地就去开门,冷不丁地在门外看到小孩子,呃,不对,是个小胖墩,小得很,脚步似乎有点站不稳。

    她一出来,那个小胖墩到是立即冲上去,抱住她的双腿,仰着个白胖胖的小脸蛋,喜滋滋地冲她一张嘴,就喊了声:“妈妈——”

    这一抱,这一叫的,把段乔的魂儿都快弄没了,当时就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跟个木头人一样,反应不过来。

    她家老太太还以为她怎么了,走过来一看,是个小孩子抱着她女儿的双腿,有些奇怪的走上前,低头看看那孩子,白白胖胖的,很叫人喜欢,她还刚想问不是谁家走失的孩子。

    就听见那孩子,一张嘴的,就叫了声,“外婆——”

    把她吓得不轻,目光就冲着段乔,那样子就是在问,你儿子?

    段乔比她吓得还重,儿子——儿子——以前是光想想,现在真是对着个大活人的,她确实给吓着了,到是想笑,可笑的样子比哭起来还难看,“妈,好像是我的儿子……”

    “什么好像?”老太太瞪她,这不靠谱的女儿,真是让她没少操心,估计这辈子都操不完,她赶紧去抱小胖墩,小孩子到是不怕生,就是有点重,老太太抱起来确实有点吃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里有什么好像的?”

    段乔刚想说“是”,她儿子比她说话更快,——

    “外婆,我很重吧?”

    陈落落小朋友还晓得他自己重,眨着双黑眼睛,那双眼睛怎么看都怎么像段乔的,让老太太那片疼孙子的心顿时就泛滥了,——她抱着外孙子就不肯放手了,又瞪跟个木头似的女儿一眼,“你回来时怎么不把儿子带上?”

    段乔表示她压力很大,视线悄悄地看向那个据说是她儿子的小孩子,瞧瞧个胖嘟嘟的,真是她生的?一点真实感都没有,看来看去,她居然还能看出来跟沈济南那个混蛋有点像,——这个念头叫她顿时快要蔫了般。

    蛇精病呀,怎么就是他的儿子!

    “问题也得我能带得出来——”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有些无奈,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有儿子,还是这么大的儿子,不过,她挤到老太太身边,试着去碰儿子,那笑脸颇有点谄媚的姿态,“妈,给我抱抱?”

    “妈,给我抱抱?”

    陈落落小朋友是个坏的,干脆就学她说话,唇红齿白的,那小模样有多叫人喜欢就有多喜欢的,尤其是他学她的表情,学得很到位。

    惹得老太太又瞪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一眼,看看这外孙子跟高炽肯定是长得不一样的,老太太是晓得高家那点混事儿的,不管沈济南还是高炽都好,都是高峰的儿子,两个随各自亲妈的,跟高峰长得不太像。

    老太太不像段乔这么浑,连个人都闹不清,她清楚得很,就连陈涉是谁都晓得的,更别提陈涉跟高峰长得那像了,她当年觉得这些事跟自家没关系,也就没跟女儿提过一句的,谁晓得她个造孽的女儿,跟人关系都扯成这样子了,“谁儿子?”

    问得段乔真是老难为情。

    事实是那么一回事,真让她说,也有点困难,说当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也好,什么都好吧,反正就是她羞于回答,迟疑了好半会,才慢慢地回答,“大、大概是沈济南的。”

    听她的话就知道她忐忑不安的。

    老太太也不纠结这个了,越纠结越觉得心里不对头,更对女儿生气,有了外孙子在抱,她眼里全是这个可爱的外孙子,“还大概?就你个糊涂鬼,儿子我给你带好了!”大有不让段乔碰一下的架式。

    段乔撇撇嘴,见到陈落落小朋友也跟着撇撇嘴,不由得欣喜,伸手去点点他的脸,见他嘟起个嘴,瞧样子就快哭的架式,——她的手就迅速地收了回来,朝他露出个花儿一样的笑脸,“快跟我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陈落落不是想哭,是就要哭了,他皱着个白胖胖的小脸蛋,“妈妈都不知道我名字——哇——”

    是真哭了,哭声震天的!

    老太太又瞪这个不靠谱的女儿一眼,赶紧的哄起小朋友来,“你妈妈记性不好,哦哦哦,乖,别哭,有外婆呢,外婆会打她的,叫她记性这么差,哦哦,听外婆的,乖,外婆的小乖乖,别哭了——”

    她一说,陈落落还真是睁大眼睛看着她。

    看着她的手,好像真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像是真等着她去打段乔!

    老太太真乐了,还真的是拍向段乔的肩膀,并且又瞪她一眼——这会儿,段乔算是机灵一回,跟着就捂住自己的肩膀,“好疼——”她装作很疼,还捂着个脸,“我疼呀,我疼死了,我疼死了——”

    就这个作作的样子,也就瞒得过陈落落小朋友一个人,乐得两小手乱挥的,似乎很满意外婆的举动,“外婆、外婆——”他叫得欢。

    “还不出去?”老太太有点得意,多少年没带孩子了,好像还没有退化,外孙子跟女儿一对比,自然是外孙子更加重要点,“把事情办好了再回家!”

    段乔有点忿忿不平的,她家老太太这是眼里有了外孙子就没有她这个女儿了,现在就要赶她出门了,——想了想,她还是把包往肩头上挂,要办的事总是要办的,可一想的,她心里压力太大,大的都让她不想出门。

    但门必须得出,老太太的命令,她哪敢不从!

    断关系,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事,做起来真是很困难。

    她怕呀,她个小心肝呀,怕得直打颤了。

    一想到等会就要面对那么多人,她的腿肚子顿时就酸了,一抬头,外面的太阳还老好,晒得她还太热,撑个太阳伞的,好歹也挡个太阳光。

    最好时间不走,最好路也远,那样她永远都不会到目的地。

    完完全全是出自于老太太的意思,而段乔将这个去坚决贯彻到底。

    所谓这个坚决嘛,于段乔来说难度太大。

    不是一丁点的难度,是很大的难度,难度大得不是一般般,大得她都头疼——谁好说话的?哪个?说出来叫她听听?

    有吗?

    有吗?

    肯定没有的!

    没有一个好说话的人,但凡有一个有好好说话的,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子。

    她一说要跟大家吃个饭。

    呃,当时她不是这么说的,老太太在身边监视,她一直怕得要命,心里纠结得跟个麻花似的,在老太太如炬的目光下,她终于不太好意思地讲自己的诉求——唔,你们有空没,我们吃个饭?

    话没有说得很顺溜,她一贯个结巴的,说得断断续续、磕磕巴巴的,要不是有老太太在身边,估计她一辈子也不打这个电话。

    然后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生怕传话的那个人故意没带到话。

    老太太认为只能这样子才算是好事,一个一个的断绝关系太麻烦,还不如一锅端,段乔表示这个难度更大,还不如一个一个的断——至少压力小点,一起的话,每个人的力都上来,她很难预计自己的前景。

    一个一个顺着来的话,一次就一个压力,那样会好点。

    但那纯粹是基于段乔的美好想象,君不见她哪里有一次能占上风的?没有!现实很残酷,她没有翻云覆雨的本事,所以——最后只能是人家痛打落水狗,呃,那个落水狗是她——对的,就是她。

    她就觉得自己现在跟个落水狗没啥两样,一帮人盯着她,她都不知道他们要干嘛——所以,她走入沈济南那定好的包房,腿肚子还是打颤,先别说她在外边儿——人家个那什么中心外头就站了半个小时不敢进——就说说她一个人就光包房门口也恰恰地站了十来分钟。

    她是真紧张。

    右脚往前一步,抬的是右手,都同手同脚了,那样子老奇怪的,这里到是有服务人员,可上头的人早就交待过了,这里的事,全都当作没看见,但要服务的尽心尽力,不能出一点儿纰漏。

    上头吩咐的话,必须得听呀,不然就得回家吃自己。

    所以,就见她在那里纠结要不要进,最后还同手同脚的敲门,也没见一个服务人员上前“温柔”的询问并表示自己能帮忙——喂,服务有时候其实不用那么到位的,客人喜欢就成,他们没意见的。

    能到这里包房服务的,都是严格进行过挑选的,而且是层层筛选的,这事把握的极其严密,就跟地下秘密活动一个样儿。

    段乔开始还觉得这里不自在,真是不自在,再加上她心里那个惴惴不安的,这地方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就连服务人员都没有上前亲切地问她一声——让她感觉更不自在,总有那么一点叫她惶惶然的——明明他们没看她——她非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让他们看在眼里,就觉得自己的事都叫人知道了般。

    那个脸都是通红的,像是染了色般的,找了个形容词,说是跟能“滴出血”来似的,这话形容过好多次了,不新鲜了,可她那脸是真新鲜,得找个更新鲜的形容词,是鲜艳的红,不止红,还嫩,脸皮还薄的,手一掐,似乎都能涌出汁液来。

    那汁液可能还是红的——见得她真是抬起右手,在那里敲门。

    其实服务人员真往她那里蹩了眼,真想告诉她说,门就阖着呢,压根儿就没关好,轻轻一推就进去了——里头坐着大把的人呢,就等着客人您一位了!

    这点嘛,段乔不知道,她还敲门,一敲门才晓得不对。

    曲起的手指头一碰到门上,门就往里开了,她个惊得直往里看,乌溜溜又怯生生的眼睛就顿时给闪瞎了一样,她顿时就闭上了眼睛,感觉跟身入地狱之门没有什么两样了。

    人就站在门口,里头排排齐地坐着四个人。

    那姿势,反正他们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搁着双腿的、翘着个二郎腿的、两腿大赤赤分开的、坐着挺直的——四个人,足足四个人,沈济南那混蛋自然在的,当然,还有陈涉,何权、高炽——这么四个,齐刷刷地都看向她。

    那目光怎么说的,顿时让她的压力膨胀到顶点,讪讪地把手给缩回来,她没有什么种的低下了头,本来她就没种,没血气,现在更没种,更没有血气,就是给她个神器,也能把关系处得一团乱。

    他们没叫她——就让她在外边站着。

    看看,这关系乱的,于她来说,那是前夫、现任都在,还加上两个扯不清的两“情人”,真是她情人?估计她是不认的,可人家认呀,没奈何,她硬着头皮通知了。

    她连人都不敢看一眼,愣是站在门口,跟个木头人一样,最好跟别人玩什么“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保证她总是第一。

    都说她不行了,她真不行,要是能像个女王般的,就直直地走进去,比他们还有气势,就那么站着,拿出烟,夹着指间,往嘴边那么一送的,就有人起来殷勤的给她点烟——那目光是居高临下的,“哦,我们以前没有什么关系,现在嘛,也是没有什么关系,以后嘛,更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们说是不是?”

    那样的?

    她做起来真没有问题吗?

    她的脚尖动了动,自个儿的眼睛就死盯盯的,心里就把这个给否定了。

    要是有这个能耐,也不至于把事闹成这份上。

    而且她也不抽烟。

    对,就是不抽烟。

    她最烦的就是烟味儿,没见何权从来没有在她身边抽过一根烟的嘛,首长也是,从来不抽烟,本身就是个不抽烟的,所以没抽烟。

    她还在迟疑,乖女儿嘛,就听老太太的话,她迟早要把话说出口的,真的,到现在这个时候,她脑袋清醒归清醒,真要那么实行起来难度足以抵得上登世界最高峰,忽然的——她的腰给从后边搂住了。

    她一个惊的,然后立即挣扎,但身后的人没有给她多少挣扎的时间,就将她整个人都给抱了起来,破了天了,她尖叫了。

    硬是伸手抓住门框,不肯进去。

    意志难得的坚决一回,可手指头叫人给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疼得都快掉泪了,可奇怪的是她这次没掉泪,竟然没掉泪,简直都是神迹了,眼角的余光还看过去,居然看到是尚品。

    叫得更尖了——“救命,救命——”

    真跟发生人命案子现场一样,叫得更惊的——把外头的服务人员都惊得眉头皱皱,听归听,他们都是长耳朵的人,到是伸手将包房的门关上——别误会,不是他们伸的,里头的人估计早就有准备了,把人一抱进去,人家就门关上了,隔音就是好呀,刚才那个尖叫声顿时都没了。

    “救命——救命——”

    段乔还不晓得,就光知道叫,两眼巴巴地看向高炽,瞧他看过来,顿时两眼有了点光,不由得又叫了两声。

    要知道为什么才叫两声吗?

    这得说说尚品,他干了什么事?

    这会儿,谁也没通知他——就他个鼻子灵得跟个狗一样,居然就嗅到了味儿,你说说这得多上心才办得到的事儿就让他给逮着了,逮个正着,妥妥的。

    “找谁救命呢?”尚品把人换了个姿势,扛在肩头,跟挂在他身上没有什么两样,小屁股刚好在前边的,他伸手当着几个人就重重一拍,那斯斯文文的劲儿,一下子就变了个样,有点个邪气,“哟,这人还挺齐的,就少了一个,乔乔,你说是不是?”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大抵说的就是这位,最好形容他了。

    那大手拍下来,拍得她真疼,眼泪真没有忍住,她哭得个够大声,跟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肚子就搁在他肩头,硬硬的,磕的肚子很难受,被那么一拍,就跟身上光了似的,又有难受,两难受的感觉加起来,那是极度难度。

    她哭的越大声,越没有人理她。

    确实没理她,都把她的哭声不当一回事,谁也没说省不得了,要把人弄过去好好地哄一回,谁也没有,就连也没有站起来,老神在在的,还到与尚品拉拔起话来。

    头一个说话的是沈济南,他就那个样子,尚品往她那个一拍,他的眼神比谁都犀利,不是他想制止,其实他也想那么一拍,不由后悔以前怎么没那么一拍,拍也拍过,就是没有试过这种姿势的,脑袋里就想着把她给拍的红红的,再用两手给抬起,他再覆上身去。

    “她请我们吃鸿门宴呢,哪里舍得叫她叔叔过来。”

    他心里想的是多少销魂的事儿,嘴上说的话到是直接把段乔的罪名给定了,一开口就能把段乔个小心肝——不,这简直都是玻璃心水晶肝的,经不过一点儿的,一点儿的风浪都能把她给吓得跟个见不得人似的。

    其实他的说也对,宴无好宴,人家说项庄舞剑,志在沛公,结果顶羽个小叔父的那叫项伯的忒不地道,居然还帮着让刘邦跑了,要真是那回成了事,还真是不好说这历史了,偏偏项家出了这么个反骨仔。

    但是他说段乔摆的是鸿门宴,有那个场面吗?

    没有的。

    段乔就想悄无声息地把事情弄好了,一开头就想这么大的阵势,真没有预计到,把她吓的个小心肝都快爆炸了,听沈济南那个话,更把她弄得一哆嗦,完全是吓的。

    颠倒了,明明是她请的他们吃饭。

    结果,地点是沈济南定的,哪里是吃饭,就一个包房,人家那种玩乐的包房,光见几支看上去绝对不会太便宜的红酒,还放在冰桶里,几个人坐着,还真是没有喝过一点酒,但打头阵的沈济南一上来就给段乔拉了仇恨值。

    妥妥的,她被批判了。

    “我、我……”

    她哆嗦着——动了动,又叫尚品按回去,按得她胃都差不多贴在一起,顿时话就噎在肚子里,怎么也不敢再说了。

    其实她就想说,她也叫了人,可人家不是没空嘛,马不停蹄的、昨晚就回帝都了,也她能咋办,跟她家老太太说,她想去帝都请人吃饭?

    别开玩笑了!

    “敢做还不敢承认?”

    跟说好的一样,沈济南打头阵,后面开口的就是陈涉,一句话就含着火药味,就冲着个哆嗦的人过去,再把人更吓了一个哆嗦,她想——妈呀妈呀,您女儿的命估计要交待在这里了。

    她怎么就能天真的认为,能跟他们好好沟通,再把酒言欢的,一笑泯“恩仇”什么的,想的太美好,现实就这么操蛋,光两句话就可以叫她抬不起来……

    最可怕的是重量级的人还没开口,人家就在那里等着,她就这么觉得,他们随时再给她一记掌心雷,炸得她血肉模糊,估计这伤口终身都好不了。

    “狠给谁看呢?”

    到是有人拆陈涉的台,拆台的不是别人,正好是段乔个前任——高炽,他眼角就那么要露不露地带着点讽刺的意味儿,要说人家真是他兄弟,可没哪家兄弟搞自己兄弟老婆的,偏他就碰这么些奇葩的兄弟,要怪也只怪他那个奇葩的亲爸——

    他对别人是这样子,到是心疼段乔,瞧她被人扛着没奈何的样子,真想把人弄下来,原先还淡定,现在是淡定不了,他们凭什么呀,凭什么坏了他家的墙,还一副自己是主人家的架式?

    那是他高某人的老婆,不是他们的,凭什么他们出头,他要叫他们出头都没脸,这出头的活儿惟一能干的就是他一个人。

    他说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瞄过何权,他名义上的小舅,更不止是名义的,确实是他小舅,谁让他们家里的事,乱成一锅粥似的,“都端个什么架子,充起什么大尾巴狼来,把我老婆弄没了,你们高兴了?乐呵了?”

    别人还没开始反应,头一个有反应的就是段乔。

    她感动呀,听高炽那话,就感觉的要死,那是她老公,又挣扎了一下,又换来尚品的一记大巴掌——“啪”的一声响,疼得她眼泪掉得更凶,偏她头朝下,别人看她在哭。

    真是被打疼了,她嘴上就呼疼,“高炽,我疼——高炽,我疼——”

    看看她——真个是没药救了,呼疼就呼疼呗,谁没有疼过,就偏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只呼高炽一个人的名字,这是前任,现任还站在高炽身边,她愣是一句都没有喊。

    何权自认是“心胸宽阔”,被她这么一叫,也叫得那火气就上来了,连同沈济南一起把人从尚品的肩头给弄了下来,两个人合力,再加上她又不重,就把人往沙发里丢——刚才四个从还齐齐坐过的沙发,顿时成了她的临时地盘。

    尚品到是没拦,真的,他没拦,也不躲,就让他们弄走,他个家伙还笑着,像是心情挺好,一个个的看过去,跟看什么蟑螂一样的,原本好得跟亲兄弟似的,可这些个家伙整起亲兄弟来——呃,虽说不是同父同母的,好歹是同父的,也称得上亲兄弟的,他们对付起亲兄弟来,可真的是没有软手过。

    看看高炽就晓得,他的生活就他们给弄垮的,亏得高炽也不简单,就是高峰跟郑主任都倒了,也压根儿没有牵连到他什么事儿,还依旧过他的生活,过得潇潇洒洒,滋润非常。

    可尚品觉得自己算是被他们都暗算了一下子,尤其是沈济南、陈涉这两小子,暗算他来真是没有半点“节操”,大家都干过坏事,现在搞得他一下子就成了局外人——这种被撇下的感觉到不是十分好。

    他就看看戏,嗯——其实就这样子,看到她个窝囊劲儿,就想把人弄进去,好叫他们真对上,让他看看戏儿。

    嗯,他喜欢看戏儿。

    真的。

    凭什么他就成了局外人,他们成了局中人,哪里有这么好的事,都叫他们占了?

    这看戏嘛,他是必须来的。

    尤其最爱看她不知道怎么办个笨蛋样!

    “人还叫高炽呢,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话真是一点儿没说错,你们都是假的,人家那是真夫妻,才有的情儿,你们一个个的挤这里算什么呢,这是要看人家夫妻重逢记?”

    听听,这嘴毒的。

    哪里像个人,是个挑拨离间的恶毒主儿。

    简直是要把段乔逼得没路可走。

    她是来把关系断了的,可不是参加“批斗”大会的。

    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她歪在沙发里,不哭了,到是眼泪还在流,两手支着沙发困难地爬起来,当着他们的面儿,她还上半身极直,两条腿儿微微地倾斜,真是个淑女样儿。

    偏她个样子与淑女真扯不上边儿,甭提被弄皱的衣服,还有她乱糟糟的头发——就晓得把两只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完全给她自个儿打气呢,狠狠地打气,终于是尖叫了一声:“我、我要、我要跟你们断了!”

    尖叫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得极惨,跟受了什么个刑似的。

    她全身上下都是好好的,没半点不对,就伸长脖子,又尖叫了一回,尖叫出口后,觉得嗓子眼都有点冒火,干干的,极度不舒服。

    她终于喊出声了。

    就等着结果——

    但是谁也没有吱声,仿佛她说的不是话儿一样。

    都把她晾着。

    没一个理会她的话。

    她不舒服,嗓子眼跟冒火似的,很难受,偏又时时地盯着他们,想从他们的表情上找出些什么东西来——谁都镇定,她这个表现与他们比起来那是天差地别的,哪里是区区两个层次这种简单的话能解释的。

    到是把她弄慌了,慌得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她看看他们,脸颊本来就红,现在更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反而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像是她才是那个坏人,而他们是好人。

    她在伤害他们!

    这念头叫她害怕,偏偏这个念头在她脑袋里游走,让她惴惴不安,慢慢地站起来,两条细撩撩的腿儿并在一起,到没有全站起,膝盖那里还微微弯着,上半身有点朝前,她动了动唇瓣,老见他们没反应,到让她心急了,“你、你们怎么说?”

    呼,还问他们怎么说?

    恐怕是她走的最坏的一步棋子,按理说,她刚才那么一喊出声,就最好走人了事,别想着什么跟他们好好谈谈的念头,能好谈谈的人,至于让事情弄成现在这样子。

    到是她这么一弄,到叫人团结起来,五个人,刚好五个人,到是齐齐地笑了,那哪里是真心的笑,分明是嘲讽,就是嘲讽她呢,哪里有哪个是好的,根本就不让她舒坦的,不让她一次性就这么简单的就把事情糊弄过去。

    他们笑,那是笑他天真,尽管私底下有很多的“纠结”,表面上这会儿他们到是有志一同地站在一起,向着共同的目标。

    但是,当何权要走过去时,这一步,就显出了各自之间的小矛盾,高炽一个箭步就挡在他身前,不让他靠近,面上到是笑着,叫得也好听,“小舅,你说说,你要怎么说呢?”

    天,他居然帮段乔问了。

    当然,也只有段乔才惊喜,别个人真是一点惊喜感都没有,高炽本来跟他们不是一挂人,当年也就跟陈涉处得稍微好一点儿,跟他们都不太对付,也就表面上的面子情而已,——他一站出来,站在段乔一边,确实他们都不意外。

    何权、沈济南、陈涉,这三人,原来不是同一挂的,他们中间应该有个尚品,偏就那么巧,尚品都不知道他怎么就给踢出了局,想着当年他在段乔面前扮“好人”,引得段乔差点相信死他了。

    偏沈济南要出来搞鬼,搞的不是一般的鬼,居然跟何权搞到一起去了,他能不气?选队站边,总是选一边的,尚品自认是危机意识极高,一看他们三个齐齐地站在一起,而这边是高炽与段乔——他动也没有动两下心思,果断地就跟高炽站在一起。

    可他偏说了句,“好聚好散吧,闹得大家都难看有什么意思?”

    说的像是挺公道,人已经与高炽站在一起,必然是不公道的,就是捡个便宜话。

    他们两个人到是把段乔挡住了,段乔个反应慢的,一时还有点疑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跟对立起来似的,眼神还有点意外地看看他们,好半天,她才缓过来,才晓得他们是个什么态度。

    终于,她明白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她把他们弄不好了——她不知道他们原来就不太好,还以为是她的缘故,闹得他们“兄弟”不合,闹得他们“甥舅”不合,闹得他们“朋友”义气都断了。

    简直是天大的责任!

    她是个自私鬼,就想自己的,哪里晓得她今天还能想着他们一回的,还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的,把什么事由都往自己身上拉,仿佛她就是民族罪人似的,人高炽跟尚品挡在她面前,她还有点怕。

    两手扯扯高炽的衣角,又扯扯尚品的衣角,她觉得闹太僵不好,嘴里到是挤不出话来,让她劝人的话,还真是一点东西都没有,还自认为很悄悄地说了声,跟提醒人似的,“高炽,我们也断了。”

    早就断了,他们离婚了,就没有什么事儿了!

    “噗——”沈济南是个坏家伙,那个脸上得意的,简直就是光明正大地取笑高炽,还作势极浮夸地拍拍双手,听那个清脆的声音还听得极为投入,“我的亲弟弟哟,我的亲弟弟哟,你听清楚了,跟你也断的,你帮她出什么头,真以为你一个出头,就能让她一心记着你了?”

    高炽被段乔那一句,简直弄得气死,最气她闹不清,现在这时候还是讲这个话的场合?当着个沈济南的面儿,不是直接下他的脸面?但是脸面这种东西,他早就没有了,不是他不珍惜自己的脸面,就他那对奇葩父母,还有他老婆。

    对,他认是他老婆,没有前妻这回事的。

    陈涉听的直皱眉,还有点嫌弃,“你说什么不好,还一口一个弟弟的,你喊个球?”他到是不客气,从来就不知道客气是什么东西,以前在高炽面前还保持的好,当作他自己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身世似的,他的目光掠过高炽的肩头,对上段乔小心翼翼的眼睛,刚一对上,她就跟受惊的兔子一样避开,让他有了点好心情,“乔乔,出来呀,躲在人后面干嘛呀,你不是要跟我们全断了,怎么好意思躲在后边,得出来就个清楚明白的,好叫我们都听一听?你说我讲得有道理不?”

    这人——这人,比沈济南还像个精神科大夫,话一句一句的就把段乔给引了出来,让她接受众人的“检阅”,偏她才露出一个脑袋,瞬间就跟着缩了回去,像是外边有极毒的太阳要晒干了她。

    段乔真是愁死,她愁呀,愁得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被陈涉的眼神一吓,魂都快没了,那眼神,都是什么,她说不出来,就有点怕,有点惊,更像有种预感,那种预感都叫她害怕。

    “我、我……”

    她刚起了个头,话就叫人打断了。

    自然是何权,这三个人跟约好了一样,一人说一句的,挺有默契,“乔乔,得一视同仁的,别区别对待的——”

    区别对待?

    她哪里有?

    他们都在她面前,她哪里还敢区别对待,不想活了嘛?

    沈济南伸手就要拉她——高炽已经挡开他的手,这一动手,陈涉也跟着上来,变成一对二个局面,当然,尚品刚才选择了站边,自然与高炽一起,这是二比二。

    二比二是公平的没错儿,可何权能置身事外?

    别搞笑了,他们一个都没能置身事外。

    最搞笑的是这几个打起来还真没有节制,真是够段乔看得了,段乔这时候居然不怕了,为什么不怕她自己总是搞不太清,就这么个包房里,还能叫她找个角落坐下来,看着他们几个人打架,男人的力道与体格,都毫不保留地奉献在她的面前。

    动物界的求偶,都是由雄性来主导,而雄性靠着天生的、或者后天的条件来吸引雌性,而在竞争上岗这个事情上,他们不惜以身最大的努力去从同性中的争斗中获得胜利,获得胜利的同时也得到了雌性的青睐,得以留下自己的后代。

    他们一打起来,她难得的不怕了,——“高炽小心右边——左边,何权——”

    听听,她还在叫,跟看什么比赛似的,还提醒人,刚才那个都不知道怎么办的人,都跟失踪了似的,她到是极有兴致地看他们打架,到不是因为她有虚荣心,乐得几个男人为她争斗,而是她真觉得这男人打起架来还真是好看。

    比起电视上播的那些,她看得更加真实点,——只是,这兴趣起来的莫名其妙,走得也快,很快的,她就自认自己算是把话说到了,至于他们与她的话,估计没有什么关联,他们自己动的手。

    还是回去吧,去看看那个小家伙?

    她家老太太估计也等急了!

    她就这么个人,自私的可以的,难得涌起来的一点责任感,叫他们一打架,就打的飞到九天云外去了,她看看他们,还点点头,觉得沈济南那一拳实在是重——都替高炽疼——但她更有自己的想法,今后他们没关系了,她为什么要替他心疼?

    这么多的人,哪个没挨过了,她凭什么要替其中一个心疼?

    话是这个理儿,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对的,从来没有做错过事儿,就连自己个意志不坚定,于她来说也是小事儿,她还故作调皮,以轻松的语气说,“你们慢慢打吧,我还得回家,事情就这么说了算了,我走了——”

    真的,她真走。

    脸上还挂着泪儿呢,她就用手抹开,像是刚才哭的那么难看的人不是她,怯懦的问他们还有什么的也压根儿不是她。

    对,她从来不区别对待,为什么要区别对待,都断了,也就没有区别对待了。

    她刚才也就那么一问,就想找个好机会自己离开,现在机会就好了,他们打起来了,估计没顾上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段乔个脑袋,有时候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心里凉薄的,想走居然还真就走人,把后面打成一堆的五个人甩在身后,她自个到逍遥的,临这个时候,才晓得她连个纠结都没有,老太太说让她断了,其实按她的想法,跟这些人有开始过吗?

    没有的吧——

    也就高炽一个的,毕竟算是夫妻一场的,别人嘛——个没良心的,一点都不往心上放,于她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她走得一点负担都没有。

    平时说她胆子小,这个时候就那么突然的大了一回。

    谁也没有拦她——

    她以为他们还在打,没顾上她——其实她一个转身朝门口时,他们的动作都有点停了,都有点轻手轻脚了,就端看着她——偏她还真就“淡定”,跟没事人一样走起了。

    仿佛他们再乱与她无关,这里上演的就是与她不相干的事,一点都不相干,他们自打他们的,她好像不认识他们中间的每一个人。

    突然地,个个的力气都没有了。

    打架这回事,有时赌的就是一口气,但现在嘛,也就打给她看的,结果她一走,那谁还打得下去?白费力气还得受疼的事,谁会没事儿就干上几回的?

    但真的,谁也没有去拦,就让她走了,跟他们以往的性格真是不一样的,居然还有让人白白走掉的时候,偏几个人这么打了一架后,他看看他,他又看看他的,到是都笑了,可那个笑的,怎么跟哭的都差不多。

    都说男人流血不流泪,那是未到伤心处,也许还觉得矫情,这时候,到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回,好歹也图一个叫爽快的东西。

    尚品跟这几个“兵痞子”不同,分属不同的系统,他们几个下手可真狠,要说最狼狈的人肯定是尚品,好家伙,他挨得最重,也最受不得疼,一手摸摸嘴角,他自个还抽抽,还真疼,都有血丝了,不由瞪向高炽。

    “你小子,暗地里给我一拳,别以为我不知道——”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难不成真是高炽揍的?

    刚才,两个人分明就站在一边儿,这么快就暗地里下手了?

    有胆做就有胆认,这点非常好,高炽一贯不同于段乔性子,他一贯是做了就会承认,冷冷地勾起嘴角,要放平时,这表情绝对称得邪魅,呃,要这么说成“高贵冷艳”也行的,就用眼角的余光扫过他,“那是我老婆——”

    当他不知道这帮家伙暗地搞的鬼了?以前不一样,让段乔受了个天大的委屈,现在他报下仇,揍一拳怎么了?还是算是小意思的,他都没动家伙,难怪那时候段乔不对劲,想法老是颠三倒四的,又偏偏能听他的话,——他当时不知道,还真的、真的……还怕她有阴影,警察总得问她这个当事人详细情况的,他还怕她压力太大。

    结果,居然这帮人,哪里是一个人,分明早就算计好了,算计他与段乔。

    这里有兄弟,有小舅,还有个不搭界的人——尚品是不搭界的,就算是不搭界,可个个都对他跟段乔那婚姻墙使劲地撬个大洞的,让个洞越来越大的,到最后,都不用他们推,他自个就为了避免父母的事儿会影响到她,直接跟她办了离婚。

    要是晓得会是这么个样子,打死他都不签字,一想到这里,他轻巧地指指何权,非常不以为然的指出个事实,“他揍的比我还凶,你冲我是要干嘛?”

    妥妥的,祸水东引,直接地把事扯到何权身上。

    何权身上也挨了好几下,这乱架打的,跟个没成年的“热血少年”一样,估计明天这脸还能肿起一点儿,想着明天的事,他对高炽自然没有好脸色,本来就是面子情,虽说有血缘关系,可他们家那点乱关系摆在面前,想要关系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现夫揍前夫,揍的理所当然。

    “就是揍你个王八蛋,怎么了?”何权心里想着那个史证,他没来,谁都不是傻瓜,不晓得这后面的原因,他一抬手,手臂还有点疼,不由瞪向沈济南,段乔还真的没说错,沈济南就是个混蛋,他好心去拉架,沈济南到是狠,打的个兴头出来了,一副六亲不认的鸟样,连他都揍上了,他伸腿踢向沈济南,“你他妈的神经病是不是?一窝子都是神经病,老子帮你一把,你到是往老子身上喂拳,你妈的真是行呀,打架才想起来是亲兄弟了,弄人家老婆时,你怎么没想?”

    他这是气的,明明三个人一起的,一打起架来,才把一个一个的面目都给暴露了,好的时候没觉得,人家一说断了,那点邪性儿都上来了,一个个的都压不住,打架嘛,打的爽才是硬道理。

    但没有人看,惟一的观众跑了,这才叫人更愤怒!

    沈济南是个医生,而且是个精神科的,给广大官兵们做做思想工作,开导一下什么的,他最在行,什么像春天般的温暖,说的就是他,那是专业第一,虽说他肩头也顶了个军人的标志,可——他跟何权、高炽、陈涉这三个标准的军人能一样嘛?

    就显得有点弱脚,打都打了,他明天必须得请假,这帮人纯粹是妒忌,哪里不好打,都往他脸上打,顶着张青红交加的脸,他明天还能去上班才是怪事,他在那里独自“舔”伤口,埋怨这些“粗人”太用力,没曾想,何权到是冲着他撒气来了。

    气得他几乎是七窍生烟,一佛生天的,“豁”的站起身来,还没站直,这腿窝处还疼,疼得他差点滴出几滴男儿泪来,当着他们的面,又觉得太跌份,还使劲地忍住,暂时把他自己当成个“铁血超人”一样,嘴上到是不服软,“你揍的我还少了??”

    他冷哼了一记,这脸部肌肉都跟着抽抽,抽得他又疼了点,一手赶紧地捂住脸,“打人不打脸,晓得不?你不就是惦记我当年要挟你一回嘛,趁着这个机会不是想报复一下嘛,你敢不敢当我的面儿承认了,神经病,也不知道谁有神经病。”他看过去高炽那边,那眼神都是嫌弃的,“就他个二百五,跟我是兄弟?白送我都不要。”

    陈涉懒得理他们,就光听他们在那里咬来咬去的,他还挺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就他自己喝,也不叫他们喝,喝了酒,还抿抿嘴,“呸——”

    刚喝的酒,他就吐了出来,“疼死老子了。”

    确实是疼,给人朝两腮狠狠地拳头伺候过了,这不里头那层薄薄的皮跟坚硬的牙齿来了个死磕,就把他嘴里的那层皮给磕破了,一喝酒,能好受吗?

    “疼你妹!”尚品哪里还是那个看上去风度翩翩的人,他阴着个脸,就把陈涉放好的酒瓶子都给踢开,非常嫌弃他的作风,“你们够好的呀,把我给撇下了,能瞒一辈子呢?”

    确实,也就尚品不一道,“有难同当”,有福不同享,这时候,他像是突然间看透了,那笑得挺故意,“没得我好,也没得你们好,人家惦记着的人可不是你们。”

    他看得最清楚,开始真是针对高炽的,哦,不对,是针对她的,把她拉下马,叫高炽丢个死人脸,最好把里子面子都洗个干干净净的,本来一次也就够了,把人一吓,就成了——没想到这事儿不止一回,不止他们,连他都把他自个儿绕了进去。

    他其实觉得这种话有点矫情,可真的,这几年,他都觉得人跟行尸走肉一样,哪里都不好,哪里都不行,看什么都不对劝儿,干什么都没有一点兴趣,整个人都垮了似的,就连跟沈济南、陈涉都远了,他后悔呀。

    要说尚品后什么悔?

    他说不好为什么后悔,听到她死的消息,他就一直后悔。

    从没有为哪个女人揪心过的他到是突然间的揪心了,还真是说出来都叫人不能相信的是他居然还流了眼泪,她没坟儿,她家老太太弄了个篡位,就放庙里,他远远地看着那个牌位,怎么看都觉得怎么孤单的。

    星期六、星期天,怎么着总要挑一天来庙里待着,跟庙里的师父一起念念经,还吃素,不是那种专门做出来的味道极好的素菜,而就是普通的素菜,就个冬瓜腌起来的,还有点酸酸的味道,再加上麻油,就这么吃。

    他守着她一天再下山,这些年来都是这么过的。

    可有一天,他晓得她还活着,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他一下子就晓得了自己要的是什么,不就是能站在她身边的?高炽能站,何权能站,那么他也一定能站的!

    自信心暴膨的,他没觉得自己有哪里比人家差,其实有一点就忘记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想当年,他表面上好得很,照顾她,骨子里,算计的她还少吗?

    沈济南出面当恶人,他就当好人——一红一白的,弄得挺好的,要不是段乔个娇气鬼让高炽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念头,指不定还真的叫他给哄去了。

    他还有点冷静,鼻子有点疼,身子都疼,这帮“兵痞子”下手还真狠,“人家惦记着那一位呢,我们就打死了,她照样不看就不看的,打死打活的,骂死骂活的,有用吗?”

    这一句,算是把大家的伤口都戳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