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夜宿】

作品:《怒马鲜衣

    辽国人尚武,张顺虽然是汉人,但也学了些拳脚。顺哥儿模样长得也俊,十六岁的少年除了面上有些饥色之外,洗漱一番倒是甚为精神。习武之人也总是有些惺惺之惜,梁红玉和茜柳二女对这个小哥儿倒是很投脾气。三女只是说若是看面相,杨庸也有一副病态的俊美,和这顺哥儿很像是两兄弟。

    相比较之下,巧儿的水色就好许多。张家本来家境殷实,似巧儿这般没有干过粗活的女孩儿虽然身体柔弱,但一路上顺哥儿宁肯自己挨饿也绝不让妹妹没有食物,所以巧儿恢复起来倒比她的兄长要快上许多。只不过半日多时辰,这巧儿脸上已是粉扑扑地惹人喜爱。

    萧慕容喜欢巧儿,便把她接到了自己乘坐的马车里,吃的,穿的一股脑地全拿出来送她,连带着也一并送了些金银首饰。把个巧儿打扮地活脱脱地似个公主一般。张顺与杨庸、梁红玉共乘一车,梁红玉拿了套杨庸的衣服给张顺换上,又亲手给他挽了个发髻,对着这少年郎,梁红玉越看越是喜爱。

    “真是越看越像呢,尤其是这个神态!公子,顺哥儿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呢?”

    杨庸打量着满脸英气的张顺,恍惚间似是看到了曾经年少的自己,不由地笑道:“我倒是想有个兄弟呢。”

    张顺倒是个懂事的人,不等梁红玉撮合,他便拜倒在地,举手打拱,道:“张顺也想有个兄长,恩公如果不嫌弃,张顺愿意鞍前马后为恩公解忧。张顺占了恩公的便宜,斗胆唤一声兄长!日后刀山火海,兄长只便吩咐!”

    “快起来,快起来...”杨庸“哈哈”大笑,道:“我岂能让自己的兄弟一人赴汤蹈火,要去咱俩结伴一起,岂不更好!今日赶路不便设香祭天拜地,等回了家,再补上这个大礼。”

    “好!”张顺也不腼腆,欢喜地应一声便从车厢底爬了起来。

    三辆马车顺着官道一路南下,直到傍晚时分道路开始变得崎岖。抬头眺望,远处山峦叠起,影影绰绰。山路九转十八弯在山谷里蜿蜒向前,顺着那山路直去不到十里,便是燕京的西南屏障——岐沟关的所在。岐沟关以西,就是大宋的疆域。当年傀儡政权后晋高祖石敬瑭为了自保,将燕云十六州拱手送给了辽主耶律德光。这一晃眼,已经过去了二百余年,大辽得了燕云之地,更拥有了陈家谷、雁门关、飞狐口、岐沟关、瓦桥关等天险关隘。依靠着燕云之地的纵深和各关隘口,他们进可攻退可守,一直是大宋的心腹大患,是刺在胸口拔不出的一柄利刃。

    此时宋军早已攻下岐沟关,留守的一营宋军正在加固关隘工事。但因为大军已经兵临燕京城下,后方又不吃紧,所以总有些漫不经心。杨庸一行三辆马车到得关下,只有几个懒散的军士举着火把前来盘查,连巡查伍长都不知蜷到哪里去睡觉了。

    见杨庸手里拿着的是刘延庆亲自许下的通关文谍,几个军士还讨好似地把这一行人请到了关内,禀明了正在后营睡觉的伍长,睡眼惺忪的伍长见了文谍也不敢怠慢,跑去找都头,都头又跑去找指挥。最后,杨庸等得脚都发麻了,一个略显肥胖的军官才带了一票人马到了他们的跟前。

    那指挥凑着火把打量了杨庸,见并不认识又不知道对方身份,但又不能表示对刘延庆的不恭敬,于是作揖道:“岐沟关留守兵马指挥赵文见过公子,不知公子夜间过关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杨庸从来没想到这份通关文谍还能让他受到如此大的礼遇,便打了个哈哈,道:“我只是路过。”既不自谦,也不恭称,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态。那指挥见了他这副模样,心里便坚持认为这是个人物,更是巴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这位公子,大军在前线作战,后方粮草辎重也是马不停蹄。我等守关将士更是不敢稍有松懈,日夜防备辽军偷袭抢关...”

    杨庸笑着摆了摆手,道:“赵指挥,我真的只是路过,天色已晚,我等想在关内留宿一夜,还请赵指挥行个方便则个。”

    那赵文见杨庸笑得和蔼,语气又端得诚恳,情知不是刘延庆派人来查他的岗,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哪里还顾得上关内不准留住外人的军令,当下连连称是,亲自领了这一行男女入营,又招呼厨下深夜起火,做了一桌酒菜,陪了三杯便称身份不配,兀自告退了。

    杨庸见那肥硕的身体出了门,心里也不禁觉得好笑,拿了一张通关文谍就能在如此重要的关隘里骗吃骗喝,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但杨庸哪里知道,此刻边关作战,各关隘早已封闭,闲杂人等都是进出不能。岐沟关每日来往的不是军械粮草车辆,便是大队的宋军,穿布衣的一个都没有。杨庸是低估了刘延庆的文谍,这不能怪赵文,这种非常时刻,任何一个手里拿了最高司令部文书的人,其身份都不是他一个小小指挥能开罪的。

    这一日众人赶路劳累,吃罢饭后便趁了早歇息去了。杨庸和张顺挤了一张床,闲聊了些辽国风物,便也熟睡了去。不料睡到半夜,两人一起惊醒过来,张顺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杨庸只是觉得身下的床板有些颤动。初时以为是地震了,两人急忙穿了衣服奔出房外,却见宋军大营里依旧如常,没有一丝异象。

    见了鬼了!

    杨庸感觉脚下不颤了,又想跑回去睡觉,哪知刚进房门,面前寒光一闪,一柄钢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兜头就朝他面门砍来。

    “兄长当心!”杨庸只觉背后被张顺抓住望后一拖,那柄钢刀挨着他的鼻尖划了下去,“哧”地一声在他的衣襟上开了个口子,一股凉风呼呼地直灌进来。杨庸慌忙间凑着房外不富足的月光,只瞥见房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三五个蒙面汉子,这些人穿了夜行衣,除了手里都拎着朴刀之外,背上似乎还负了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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