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老人家也不爱用那些花哨的智能手机,用插电池的收音机就挺好,还不给医生护士添麻烦。

    这大红色的便携收音机是小孙孙去年送她的礼物, 今天过年,见不到给自己磕头拜年的小孙孙,听听收音机里的节目也是好的。

    “来, 我看看咋回事。”

    袁振华刚把旁边病床上陈爷爷的被子掖好,转过身, 顺手拿起了收音机晃了晃。

    “咳啦咳啦!”

    里面叮铃咣当的,是零件松动的声音。

    修这类电子设备并不是他的擅长, 不过他想起了曾经百用不爽的“修理口诀”。

    大抵应该是能用吧?

    只见他凝神屏息,缓缓抬起了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呈四十五度斜角朝收音机劈了下去……

    “啪!”

    刚才松动的零件被拦腰劈断。

    袁振华皱了下眉,滚动着收音机侧边不再流畅的齿轮, 说:“咳咳, 阿婆啊。你这收音机该退休了,等我明天叫人再给你换个新的吧。”

    “谢谢你, 院长啊,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李阿婆对他刚才的一番手艺可谓是深信不疑, 毕竟他医好了不少人,修区区一个收音机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袁振华把受了“内伤”的收音机重新放回到阿婆手边,离开时,拿出手机往备忘录上又记了一笔。

    人家过年置办年货都是给自家买,他倒好,全是给别人买的。

    方舱医院里每天都会送来新的病人,不过也有接连不断康复出院的喜讯,唯一雷打不动的,就是他们这些任劳任怨的白衣工作者了。

    过了十二点,方舱医院不少病人都进入了梦乡。今天是大年初一,为了让病人们过好这个年,改善改善伙食,医护人员离开方舱后,自发地来到医院食堂包起了饺子。

    “你不去食堂帮忙吗?”摘下了胶皮手套,袁振华一边往手心喷着消毒液,一边对一旁的于涛问道。

    于涛匆忙收起了手机,僵硬地提了提嘴角,“喔,我,我给我爸妈打个电话,一会就去。”

    提起这对不怎么见面的亲家,袁振华没有太多印象,原主也只是见过四五面而已。

    毕竟双方都是为了利益,除了生意上的往来,也没什么可见的。

    不过想到福汉市的变故,袁振华还是理解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过年了,是该给爸妈打个电话,今年没能一块过年也是特殊原因,跟他们解释解释,肯定能体谅的。”

    “哎,我这就给他们打个电话,”于涛的眼角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那您先去吧,我马上就到。”

    确定袁振华走远,于涛这才关上了那一长串的微信消息界面,打通了母亲方敏的电话。

    “嘟嘟……”

    “喂,妈。”

    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于涛的电话才刚打过去不到五秒钟就接通了。

    “喂?!”

    隔着电话,他都能感受到母亲冲天的怒气。

    不等于涛开口,电话那头的方敏已经开始炮轰他的几桩不孝罪过:“大过年的你还知道给你妈打电话呦。你这是找了个什么老婆?害你住院隔离也就算了,大年三十还不让你回家过年?怎么着,全世界就围着她一个人转?”

    “还有,那个口罩厂的事她参与了多少,是不是她怂恿你买的?她爸不是院长吗?不是权势滔天吗?还会缺这么几个口罩?我当初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咱家这条件,找个什么样的儿媳妇找不到……”

    方敏滔滔不觉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微信发个几千字还不够,必须要亲自骂出来才痛快。

    没办法,谁让自己这个当娘的地位不如儿媳妇呢?

    给儿子发消息根本不带看的,打几个电话也不知道回,要不是今天春节联欢晚会那会给自己发了句“新年快乐”,她都快忘了自己有这么个儿子了。

    “哎呀,你少说两句,”父亲于冠荣将手机抢了过来,埋怨她道,“大过年的,儿子好不容易打个电话回来,你这样子是做什么了。”

    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父子俩太了解方敏的性子了,她就是典型的海市本地人,有什么话都要一口气说出来不可,嘴巴毒,却不一定是真心话。

    “我怎么样了啦?害你儿子不能回来过年的又不是我,是那个姓袁的女人哎。”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于冠荣尽力地盖过她的声音,以免儿子听到更多不中听的话,“你不想跟儿子说话就回屋睡觉去,我跟儿子说。”

    方敏狠狠地戳了他一眼,扭头就要走,“好,你说你说去好了呀,过年连个视频电话都不打,我也懒得跟他说了,你们父子俩好好父慈子孝吧,我睡觉去,省得碍你们的眼。”

    说是要睡觉,可方敏刚进卧室转身就藏在了墙角,连门都没敢关。

    说气话是一回事,毕竟是这么长时间没联系,她自然想多听听儿子说话。

    见屋里没了吵闹的动静,于冠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妈这个人你知道,她说什么你听听就行了。”

    今天的于氏药业,是方敏和于冠荣打拼了三十年才挣下的家业。在外,方敏从来是雷厉风行、不说废话的女强人,只有在家,在自己这个宝贝儿子面前,才会重新做回那个婆婆妈妈、管东管西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