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那几个月都是京北市发来的, 直到后来……两个月前那封是从霍北省寄来的,半年前的是来自南云省, 还有去年从疆信省收到的那封信,信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马粪味……

    怪不得每次的地址都不一样,原来袁奕一直没在学校。

    以为自己考上大学就能和袁奕重逢,如今却还是要天各一方。

    不过,她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倒也不算是孤独,毕竟袁建国还在学校里呢。

    叫了多年的袁叔,等几个月后开学,就要改口叫学长了。

    不得不说,袁建国来上学这几年,可是给村里挣足了面子:

    《杂交水稻亩产超800公斤!超1亿人口粮问题得到解决!》

    《新型蔬菜化肥研发成功,病虫害发生率降低30%》

    《大豆革命:科学方法有效提高大豆出油率》

    每一次农业方面取得重大进步,都会占据报纸的头条版面,而下面的配图里绝对少不了袁建国的身影。

    虽然他只是跟在陆必清身边的学生,可一点不妨碍杨远山拿着报纸跟别村的村民吹嘘。

    “瞧瞧,我们村儿的大学生,可有出息哩!”

    母亲赵翠花甚至还把相关的报道用剪刀剪下来,贴到了村长办公室的墙上。

    袁建国这三年来取得的成就不小,是陆必清先生最看重的学生,听说陆必清先生下一个阶段的海水稻研究计划就要带着他。

    从工学院跑到农学院,幸好杨丽腿脚够快,否则差点连袁建国也见不到了。

    天天在地里晒着,袁建国的肤色黑了至少十个度,身材也变得瘦削。

    他手里的那只行李箱三年没有换过,还是当年离开村子时用的那只,杨丽是靠着箱子认出了他。

    “袁叔!”

    隔着那一片麦田,杨丽用力地挥舞着双臂。

    袁建国转过身,认出了那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丽丫头?你咋来这儿了?”

    杨丽说明了来意后,看向了他手里的那只箱子,问:“叔,你这是要去哪?”

    袁建国:“去川乌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

    说来也巧,他临走时发现包里少带了些正在研究的麦种,这才来试验田摘了些麦穗带上。要是再晚那么几分钟,他就要踏上去火车站的公交车了。

    知道杨丽也考上了青华大学,袁建国由衷地为她高兴。

    “对了,趁着还没开学,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买张车票来川乌。”袁建国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纸笔,飞快地写下了一个地址。

    接过那张纸条,杨丽疑惑地问道:“这是哪?”

    袁建国:“马上要完工的水电站,袁奕在那。”

    ——

    杨丽对水电站没什么概念,只知道是建在水里的大家伙。

    翻涌着泥浆的河水、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还有一群与河水搏斗较劲的工人,这是杨丽所有能想象出的画面……直到袁建国带着她踏上了那一条蜿蜒的山路。

    记忆里,常江的波浪总是汹涌的,可山涧中的河流却十分平静,清澈的河水中还能看到几尾黑背的鱼在来回穿梭。

    两座山之间屹立着一座灰白色的建筑,坚固的混凝土犹如一只强有力的手,将上游澎湃的河水拦截,只有一条条涓流从那些闸门中流出。

    “这是袁奕设计的吗?”看着眼前这个大家伙,杨丽惊讶地问道,“好,好神奇啊!”

    仰望着这座百米高的建筑,杨丽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它的壮观。

    与城市中的高楼大厦不同,矗立在水中的大坝更像是一面屏障,一面化腐朽为神奇的屏障。

    能够把汹涌的河水变得平缓,还能利用水去发电?不得不说,这绝对是她见过最不可思议的建筑!

    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袁建国只是笑笑,“等会你就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奇了。”

    今天是水电站正式投入使用的日子,3台34万千瓦机组将为周围的城市源源不断地提供电力,而这座100米高的水坝也会为下游的城市带来安稳的生活。

    洪涝从今天开始,将不复存在。

    倒计时10、9、8、7……3、2、1!

    开闸,放水!

    “呼!呼呼!”

    随着水坝上游传来的一声号响,水电站的钢铁闸门逐渐升起。

    “哗哗!”

    汹涌的河水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水坝中喷涌而出。

    平静的河流被注入了力量,脚下的路也在微微颤动。

    涌出的河水在空中激起了一片水雾,阳光下,架起了一座七色的彩虹桥。

    水力带动着大坝之中的发电机组,点亮了水坝上那一排排的白炽灯,眨眼间便连上了彩虹桥的一端。

    彩虹桥的另一端是水坝上缓缓升起的那面红旗。

    山风呼啸、红旗飘摇,耗时多年,伟大的劳动人民终于靠自己的双手降服了这一方的山水。

    望着眼前的壮观景象,杨丽想到了书中的一句诗: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古人所说的,今日她终于亲眼见到了。

    杨丽忽而有些明白,袁奕为什么会选择来群山中造这样的大家伙。

    因为,这些矗立在江河中多年不倒的大坝,确实是世界上无比壮美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