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 第40节

作品:《作茧

    黎棠鼻子灵,对着那鲜花饼嗅了嗅,眼睛倏然一亮。

    咬一口满嘴花香,黎棠的胃似乎又能腾出一块地方,他边吃边问:“这种饼只有用玫瑰做的吗?”

    蒋楼背对着他清洗餐具:“还有用茉莉,桂花,玉兰做的。”

    黎棠看一眼那纸盒,六个鲜花饼上都印着“玫瑰”的标识。

    “那你为什么都买玫瑰的?”

    “你不是喜欢吗。”

    黎棠咬了一大口鲜花饼,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

    之所以想吃蒋楼做的饭,是因为觉得电视里两人一起做饭,吃饭的画面很温馨,虽然泡面也不是不能吃,但总少了些融融的烟火气。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哪怕蒋楼还是没说喜欢,可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就足够了。

    晚上,黎棠坐在蒋楼的床上刷手机,趁快递尚未停运,选购冬令营需要的物品。

    这次高二年级的冬令营安排去邻市爬山露营,即便是南方城市,山上也比平原温度低,黎棠给自己和蒋楼各选一套冲锋衣,还买了一箱暖宝宝。

    就是有点担心,蒋楼不接受他的好意。上回他在网上看到一件很适合蒋楼穿的大衣,图片发过去问他喜不喜欢,蒋楼回:别给我买,我不需要。

    黎棠开始思考冲锋衣到货后是坦白价格,还是摘掉价签说这是打折商品,想着想着脑袋一歪,往枕头里栽去。

    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蒋楼家的枕头和被褥,比自己床上的还要舒服。

    待蒋楼进到房间,看到的便是黎棠以一种及其放松的姿势躺在自己床上的画面。

    把从学校带回来的一大摞试卷书本放在桌上,挨本整理。收拾还不到三分之一,蒋楼转身面向床铺,抽走黎棠手里的手机:“坐着玩。”

    黎棠有些莫名其妙:“躺着玩也伤眼睛吗?”

    还是坐了起来,盘起双腿继续刷手机,看到有趣的视频就凑过去给蒋楼看:“快看这个,好好笑。”

    身体一点一点地往边上挪,最后几乎靠在蒋楼身上。姿势也越发任性,勾着腿伸着腰,裤腰被蹭得往下掉,衣服则吊高,露出白而细韧的一截腰肢。

    蒋楼撂下手中的书本,发出不小的一声动静。

    黎棠正觉得疑惑,忽然察觉一道黑影压下来,是蒋楼俯身,按住了他的肩。

    而他的肩膀也在刚才的扭动中敞露半边,从蒋楼的角度,轻易能顺着大开的领口看见分明的锁骨。

    “这是我家,我的床。”蒋楼问,“你就这么放心?”

    黎棠一时没明白,仰起脸:“……什么?”

    这个家他又不是第一次来,这张床他也不是第一次躺,有什么不放心的?

    看着黎棠懵懂的脸,蒋楼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既是无奈,也是警告。

    “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吗?”

    第29章 怎么忍得住

    听完蒋楼说的话,黎棠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作为一个初中就确定性向的百分百基佬,黎棠并非没琢磨过这种事。可是先前同处一室,甚至同处一床,蒋楼都表现得非常平静,他还当蒋楼弯得不彻底,对于同为男生的自己仍有抵触。

    虽然接吻的时候并不抗拒,甚至表现急切而凶猛……但这种事终归跟嘴巴碰嘴巴不一样,总要学习探索一下,才知道能不能接受。

    心里既慌乱又紧张,黎棠怕会错意,小声试探:“做……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蒋楼凑近的脸,和落在唇畔的吻。

    紧接着是,耳后,脖子。

    再往下,温热气息拂过肩胛上缘的皮肤,引发一阵抖颤之后,落在脖颈下方的锁骨处。

    黎棠这才知道衣襟开了,可是现在想扣上已经来不及。蒋楼微微干燥的唇贴在锁骨内端,最靠近胸膛的位置,忽然抿了一下,些微湿意沾染皮肤,令黎棠猛然倒抽气。

    他听见蒋楼低哑的声音:“当然是,做这种事了。”

    黎棠只觉喉咙发紧,心脏却在此时狂蹦乱跳,似要挣脱束缚,从胸口蹦出来。

    “可是没有……”黎棠嗫嚅开口,“没有……”

    他说不出口。

    蒋楼却笑了,后撤身体,让台灯的光重新洒落在黎棠面前。

    可蒋楼背着光,因此黎棠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还真打算让我得手啊,”蒋楼不紧不慢地问,“在这种地方?”

    此刻黎棠的注意力落到了别处。他在看摸隐没在昏昧中,蒋楼脖颈上凸起的喉结。

    很久之前,黎棠就觉得蒋楼的这里有种别样的性感,呼吸急促的时候,吞咽的时候,说话的时候,会在皮肤下无规律地滑动。

    让人很想摸一摸。

    怎么想就怎么做了,黎棠伸出手,轻轻抚上去。

    “这里怎么了?”黎棠说,“这里是你家,你的床……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察觉到指尖抚着的那块凸起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手腕忽然被擒住,紧接着蒋楼又靠了过来,下巴搁在他裸露的肩上。

    呼吸沉重,是一种隐忍的克制。蒋楼眸色深浓,里面似有暗潮汹涌。

    “再给你一次机会。”蒋楼贴着黎棠的耳朵,“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逃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最终,黎棠还是逃走了。

    从卧房逃到了外面客厅里。

    倒不是后悔“勾引”蒋楼,只是缺乏经验,身边又没有工具,黎棠不希望初次体验对于两人来说是一次不好的回忆。他习惯于谋定而后动,将出现意外情况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平复躁动的心跳,黎棠回想刚才自己说出口生猛话语,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卷土重来,臊得不轻。

    蒋楼也从里屋出来,冷着一张脸,径直走向水池,拧开龙头,冰凉的水就往头上浇。

    黎棠羞愧得抬手捂住脸,半天都缓过来。

    高二年级的寒假本就不长,去掉除夕春节,再算上冬令营,就没剩几天。

    假期伊始,同学们都在家赶作业,谁也不想到时候玩不尽兴。

    黎棠也不例外,白天在栖树和大家一起写作业,晚上在自己房间挑灯夜战,当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一件事上,时间总是过得极快。

    转眼到冬令营那天,黎棠起了个大早,背上昨晚和阿姨一起整理的行囊,出门前向妈妈打了声招呼,张昭月提醒他注意安全,有事给她打电话。

    “就三天两晚。”黎棠往上掂了掂背包,“很快就回来了。”

    登上前往邻市的大巴,黎棠按照坐公交的习惯坐最后排靠窗的位置,把背包放在旁边占位。

    蒋楼是在快发车时才上来,黎棠向他招手,他便走过去坐下。

    “你要不要坐窗边?我跟你换。”黎棠说。

    蒋楼说不用。

    黎棠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摸出饮料和薯片,递给蒋楼:“路上吃。”

    蒋楼笑了声。

    被问到笑什么,蒋楼说:“小学生春游。”

    黎棠眨了眨眼睛,很快明白过来,他是在说自己占座位,分零食的举动,像春游的小朋友。

    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黎棠把吃的往两人中间的夹缝里一塞,说:“那等饿了再吃。”

    比起饿,蒋楼似乎更困。车开起来没多久,他就双臂抱胸,闭上双眼,呼吸都变得轻而平缓,似乎真的睡着了。

    黎棠本就不饿,啃了小半包薯片,无聊到塞上耳机,边看窗外边神游太虚,思绪时而被车子的颠簸拉回现实,忍不住去想今晚住在哪里,还有蒋楼为什么不穿我买的冲锋衣。

    半路有同学在车上分发零食,小袋装的糖果,放在纸盒里,从前排依次往后排递,每人拿一袋。

    到黎棠这里的时候纸盒刚好空了,前面一排的同学喊道:“没够发,还差一包!”

    坐在最前面的一名男生转头,视线扫过黎棠,用足够整车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这不刚好吗?”

    “可是最后面这位同学没拿到。”

    “本来就没他的份。”

    车内一时鸦雀无声,连自发车起就一直在聊天的几名女生都不说话了。

    而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往最后排聚集,突然成为被关注的焦点,令黎棠如坐针毡。

    他知道为什么会被针对。

    那分发零食的男生叫赵郁涛,隔壁(2)班的体委,黎棠最初认识他是在某次周东泽攒的k歌局,他在包厢里带头嘲讽蒋楼是“聋哥”,他的好朋友,一名叫陈正阳的同学,在旁附和。

    问题就出在这个好朋友身上。赵郁涛能参加冬令营,是因为校篮球队在今年的市中学生篮球比赛中取得了亚军的好成绩,他则是校篮球队成员,对学校有特殊贡献。周东泽也是因此取得了加入冬令营的资格。

    而陈正阳并非篮球队成员,也没有参演跨年晚会,进入冬令营的唯一方法就是考进年级前三十,像蒋楼和李子初那样。然而很不幸,他期末考试年级排名三十一,距离冬令营的门槛仅一步之遥。

    本来也没什么可置喙,毕竟规矩是学校定的。可是陈正阳很不服气,觉得自己作为整个年级的佼佼者,有足够的资格参加冬令营,反而是那些因为在跨年晚会表演节目就被称为有特殊贡献的人,才应该把名额让出来。

    此话一出,矛头直指黎棠等人。

    其实黎棠知道陈正阳在针对他。那天在后台,只有他看见陈正阳拿手机意图偷拍更衣室里的女生。虽然黎棠觉得这针对来得很不讲道理,明明是陈正阳做坏事被他拦住,怎么反而是他被报复?

    但原则摆在这里,黎棠不觉得自己做错,当然不可能退让。后来陈正阳闹到教导处去,点名到姓地说在跨年晚会表演的那几位成绩不够,没资格参加冬令营,引起整个年级的讨论。

    教导处主任没办法,对陈正阳说总名额就这么多,如果有人愿意让,你就可以参加。

    压力又回到黎棠这边。

    当时李子初打算帮黎棠一把,自己退出让一个名额出来,反正他对爬山露营不感兴趣。是黎棠把陈正阳在晚会后台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李子初,他才改变主意。

    用李子初的原话讲,就是:“本来想着霍熙辰不在没劲得很,不参加也罢,你一说可以把偷窥狂拦在门外,那这个位置我就非占不可了。”

    最终,黎棠顶着压力坚持守住自己的名额,得罪了包括陈正阳在内的年级前五十名的一堆“好学生”。

    自然也得罪了陈正阳的好兄弟赵郁涛。

    所以赵郁涛不给黎棠零食,是在当着众人的面让人难堪,给兄弟出气。

    极其幼稚的手段,黎棠知道不该在意,更没必要放心上,可是在众目睽睽的当下,难免让他有一种被孤立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