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62节

作品:《春云暖

    又说姜晴:“你到你外祖家看看,前儿你二姐姐打发人叫你过去呢!你今日就去吧!赶过两日忙了,可又抽不出空儿来。”

    姜晴走后,姜暖说道:“太太,我想去宗家看看伯母。”

    孟氏对姜暖说道:“咱们以后都不去他家了。”

    姜暖不解道:“为什么?”

    孟氏做出气愤的样子来说道:“若不是看在他家小侯爷病得实在沉重,我今日必要和他家夫人大吵一架的!”

    “宗伯母惹您生气了?”姜暖小心地问,“太太别往心里去,她一定是伤心太过了,神思恍惚。”

    “伤心自然是伤心的,我也明白,”孟氏叹口气道,“可她不该……不该……”

    “不该什么?”姜暖问。

    “唉,孩子,我跟你说了吧!免得他们再来烦你。”孟氏道,“今日我到那府里,宗夫人把众人都支开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屋里。

    跟我说想给她儿子冲喜,想让你过去陪着小侯爷,在他旁边叫他名字跟他说话。

    我一听就恼了,我们姜家女儿再怎样也是干干净净好人家的姑娘,怎么能给人冲喜呢!

    况且那小侯爷明显凶多吉少,这不是让人守望门寡么?!就算他们家与咱们家是世交,待着你又亲厚,甚至于你父亲晋升也出了力。可也不能把你赔进去啊!

    所以我当即就回绝了,回来的路上越想越生气。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不管谁来劝你也不成!”

    姜暖却是个心实又热血的,宗家人待她不薄,宗天保又是这样危急。

    她心里头很不忍,也并不怪宗夫人会这么想。

    “我说随便买个穷人家的丫头也是使得的,这钱咱们家来出,算是回报他们的恩情,”孟氏又添了一把火,“可宗夫人却说,非你不可。因为他家小侯爷就是因为要娶你才跟家里人吵了起来,赌着气骑马出去,这才受了伤。换成旁人,怎么叫也没有的。”

    此时姜暖的心里乱极了,她知道孟氏没有骗她。因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宗家人断不会提出让自己冲喜。

    宗家的为人,她是知道的。

    原来宗天保竟然怀着那样的想头,他应该听父母的话才是,那样就不会出事了。

    可现在已经出事了,自己应该见死不救吗?

    那万一宗天保真的死了怎么办?

    宗伯父他们一家该有多伤心!

    他们会怪自己吗?

    他们不会的。

    可自己会原谅自己吗?

    孟氏在旁边静静看着不说话,她知道姜暖此刻正在天人交战。

    她知道,如果自己应下了这件事,姜暖倒不一定不答应,但心里一定有怨言,宗家人也难免觉得自己身为继母有些枉顾继女的死活。

    倒不如这样以退为进,让姜暖自己往坑里跳。

    只要她答应了,宗家就会欠姜家一个天大的人情。

    而宗天保多半是不中用了,姜暖注定要守寡。

    可那又如何?本来也打算让她做妾的,这倒比做妾更划算了。

    有了这层关系,他们就和宗家成了儿女亲家,丈夫的仕途,自然会变得更平坦顺畅。

    “阿暖,你不要再想了,快回屋去歇着吧!这几天也别出门了,省得有人找麻烦。便是宗家人来找你,我也只说你病了不见人,一准儿把她们赶出去。”孟氏无比体贴地说道,“比起别的,你自己这一辈子才是最要紧的,你父亲和我都想你平安顺遂。至于宗家,绝交也就绝交了,自当从来也不认识。”

    第110章 正中下怀

    姜暖看着躺在那里的宗天保,面如白纸,气若游丝,两腮塌陷着,全身都罩着一层死气。

    “好孩子,伯父伯母知道对不起你,你们家大仁大义,这份情义,我们这辈子还不清来世也要还的。”宗夫人握着姜暖的手感激地说。

    不出孟氏所料,姜暖在考虑了一夜后,最终还是应下了冲喜的事。

    此举正中姜印之的下怀,很是夸奖了一番姜暖。

    还私下同孟氏商议道:“此番与宗家定了亲,便是小侯爷不幸亡故了,她也须得守一辈子,万不可再另嫁。她若愿意留在那府里侍奉二位长辈也是好的,若不愿意,也可去庙里清修。”

    孟氏其实有更好的打算,只是如今不便说出口,只是含糊答应。

    她其实想的是,如果宗天保真的一命呜呼了,那么姜暖最好的归宿便是殉葬。

    如此一来,即可避免以后姜暖因为年纪太轻守不住而出了丑,更能让宗家对姜家感恩戴德。

    别的不说,最起码还能让姜印之往上升个两级,更能帮自己的女儿姜晴选一个好婆家。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比她嫁到洪家去更有利。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姜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宗天保,一时并没有上前。

    她只觉得躺在那里的人陌生极了,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活泼跳脱,意气风发的少年。

    “阿暖,你过去跟他说说话吧。”宗夫人轻轻扯了扯姜暖的衣袖,说,“多叫叫他的名字,能不能醒过来就靠你了。”

    姜暖应下了这件事,宗家便迫不及待地定了亲,然后就将姜暖请了过来。

    所以说是冲洗,可也不能太仓促,总要有几天准备的时间。

    因此暂且把亲定下,让姜暖住过来,方便照顾宗天保。

    姜暖的手心沁了汗,她握紧了拳头,一步一步走到床边。

    宗夫人怕她难为情,于是便示意众人都退出去。又将房门关上,只留他们两个人在屋里。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姜暖看着宗天保,心里很不好受,“他们让我和你多说话,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想让你快点儿好起来。当然了,好了之后,你的性子也要改一改,不要总是调皮捣蛋了。”

    这些天宗天保一直高烧不退,嘴唇上起了一层硬硬的皮。

    姜暖便找来温水,沾湿了手帕轻轻给他擦拭。

    “你不要再睡了,宗伯父宗伯母这些天都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这么好的家你怎么忍心呢?外头的花儿开的那么好,还有人约了我一起赏花,可惜我又不能赴约了。”姜暖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照顾着宗天保。

    起初还很害羞,但宗天保实在太可怜了,只比死人多口气,姜暖怜悯之情胜过了羞怯,更体味到了在生死面前,很多事都不值一提。

    “还记得第一次你到姨母家去,管我要枣子吃,我不给你,你就自己爬上了树,结果把衣服弄撕了,害得我挨了一顿训。”姜暖想起她和宗天保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日光暖暖的,透过窗纸照进来,宗天保额头滚烫,双手却冰得吓人。

    姜暖于是又帮他掖了掖被子,坐在床边慢慢地说话。

    直到她都说得口干舌燥了,宗天保还是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姜暖无奈地摇摇头,她知道宗家之所以让自己冲喜,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多半不会有什么用。

    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尽全力。

    自己之所以应下这件事,也是为求心安,至于把握,却是半分也无。

    在东边的客室里,宗家夫妇正殷勤地款待着姜印之和孟氏。

    “说来惭愧,这件事的确是强人所难。”宗侯爷面带愧色,“贵府高义实在令人汗颜,大恩不言谢,感谢的话我们就不说了。从此咱们就是一家人,但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宗夫人也说:“你们二位放心,从今之后我们必定拿姜暖当亲生的来疼,绝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姜印之和孟氏这两个人都不是草包,此刻更是一句小家子气的话也不说。

    姜印之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天保能好起来,其他的都不值一提。况且一码归一码,侯爷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便思谋着在别处帮我们。只要你们待阿暖好,我这个当父亲的就别无他求了。”

    孟氏也说:“侯爷和夫人别怪罪,那天夫人头次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当时必然伤了夫人的心,我只顾着自己的孩子,却没体谅你们的心情。

    天可怜见,阿暖这孩子是个重情重义的,听说了这件事,便不顾我们反对执意要过来。

    她那样坚决,我们也不好在说什么。毕竟这是为了救命,都是为人父母的,哪能不明白呢?”

    他们越是如此,宗家夫妇便越是看重他们。

    虽然他们说不要回报,可聪家夫妇又岂会白欠人情?回报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

    过了两三天,岑云初请徐春君到自家来做客,她们也都知道了姜暖给宗天保冲喜的事。

    不光他们知道,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可谁又能管得了那么多呢。

    “我听说那小侯爷伤得颇重,京城的大夫们都说凶多吉少。”岑云初摇头道,“咱们的女张飞这回怕是又叫她那位好继母给套住了。他们孟家的女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最擅长扮好人下黑手了。”

    “阿暖心实性子直,这事情叫她遇到了,再让人拿几句话一哄,想不上套都难。”徐春君当然了解姜暖,更知道孟氏是个有手段的。

    她们一直担心姜暖会被她的继母算计,如今看来,躲了初一,还是躲不过十五。

    “但愿那小侯爷福大命大,免得咱们阿暖凄苦一辈子。”岑云初道,“事已至此,咱们也没别的办法了。”

    徐春君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叹了一声。

    她倒是想找姜暖嘱咐几句,可姜暖如今在宗府,她根本见不着。

    第111章

    初日照檐宇,晨风惹花香,庭院早早被打扫干净,井然有序,可惜气氛压抑。

    宗玉缃起来洗漱过了来母亲这边来问安。

    宗侯爷因部里有要紧事,早早上朝去了,如今家里的事都由宗玉缃主持。

    “大小姐,你好歹劝劝夫人,再不吃,饭又要凉了。”宗夫人身边的大丫环面带愁容地对宗玉缃说,“夫人这几天加在一起也没吃两顿饭,身子遭不住啊!”

    宗玉缃作为家中长女,自打弟弟出了事后,她便一直在娘家住着。

    二小姐宗玉维成亲还不满一个月,不好在娘家住太久。

    宗玉缃便叫她回婆家住着,只是每天过来探视一次。

    “把这个撤下去吧!我叫人用雪莲炖了粳米粥,连冰糖都不放的。一会儿做好了端上来,我陪着夫人用些。”宗玉缃知道母亲没胃口,可人是铁饭是钢。弟弟还没醒过来,不能再让母亲垮了。

    丫鬟答应着退了下去。

    宗夫人坐在妆台前,丫鬟正为她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