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茱萸送他下楼时，赵维浩有些闷。

    她心里清楚却也不多说些什么，只带着微笑陪他等电梯、一起下楼。

    他瞇着眼看看一脸平静的她，忍不住嘟噥了一下。

    「今天才终于等到你戴上戒指，以为可以好好抱着你整天?没想到现在却被你赶走。韩茱萸你这狠心的女人！」

    「因为我有疼我的男朋友可以耍任性，而你没有呀?」她调皮笑着回嘴。

    「………………」他要是有男友可以耍任性、还用得着这边委曲求全？

    不过看在这女人今天说得还算有理、又超级可爱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维浩，拜託你嘛?就今天忍耐一下。」她笑着撒娇，知道他有点小小彆扭时这招最好用。

    叮！电梯门开了，他们俩一起走进去。

    门板才刚闔上，赵维浩立刻抱住她用力地吻上，直到她满脸通红了才放手。

    「这才叫做拜託人的基本诚意。」他满意地带着坏笑、看着被吻得一脸迷濛，还没恢復平静的她。

    韩茱萸用力捏他一记！

    电梯到了一楼，赵维浩走出电梯。

    「到这就好，我自己回家囉?」

    「嗯。」

    「那怎么还不上楼？」

    「在看我男朋友还要苦瓜脸多久？」

    他噗哧一笑，今天的她怎么特别可爱？

    稍微用力地压揉着电梯里的她的头，

    「对男朋友好一点别老是欺负他，这样他就开心了！」

    语毕收手，赵维浩要她赶快上楼。

    她笑着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红着脸却扬起可爱的单边梨涡对他说：

    「男朋友，我想我真的是爱上你了。」

    赵维浩瞬间傻住，模样可爱得让她喷笑一声！

    「那，明天见囉。」

    电梯一边关上门，她一边微笑挥手，带着银戒指的手闪着丝丝微光。

    直到电梯号志灯显示已经上楼，赵维浩才突然清醒！

    接着，不自觉地开始傻笑着。

    “好吧！真的是彻头彻尾栽在她手里了！”

    可他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

    蔡芷明睡醒的时候双眼还是肿的，她在浴室镜子前垂着一张脸。

    韩茱萸准备了一条热毛巾给她，让她先躺在沙发上热敷。

    「茱萸姊姊，真不好意思今天打扰你了。」她突然想到自己真是不速之客，就这么留在人家家里过夜…而且赵维浩八成恨死她了！

    「我不会觉得被打扰，别担心唷?」她摸摸她的头发，安抚她的心情。

    「不过赵维浩应该很想杀了我吧?」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韩茱萸噗哧一笑，随后向她担保，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茱萸姊姊，当组员以后好寂寞唷！我不知道自己适合吗？」

    「为什么这么想呢？」

    虽然知道可能的理由，韩茱萸还是想听听看她的想法。

    从蔡芷明上线开始飞，也快要一年了。

    大部分组员在实际工作后，发现工作和理想有好大差距时会先有第一波低潮期、认清的早早先赔钱走人。下一个阶段是在发现日夜颠倒，自己身体原来承受不住时会离开一批人。

    接下来就是习惯工作后，发觉身边的关係一个个疏远，有些人天生无法忍受长期独处的寂寞感，渐渐萌生退意。

    几年后，查觉到飞行生活竟是如此无趣的人也会趁合约期满赶紧离开。

    最后是通过上述考验者，渐渐认知到以为还算健康的身体、其实已经被点点滴滴的压力侵蚀；慢性病、职业伤害缠绕着身心，想离开时却发现其他的就业市场已经容不下你去重新开始，只能拖着疲惫继续飞行。

    或是，就此离开工作生涯！

    「我发现自己下班了开始慢慢地约不到朋友，大家都只能週末出来，可是我都在上班。

    难得回老家一趟，才知道原来我家附近的景色变了、商家换了，家人也变老了……但想和他们聊聊天，却不知道怎么聊起工作上的事、他们总听不懂我们的工作内容。不过聊私底下的生活更无趣，都是一个人吃饭睡觉的画面。」

    「你觉得寂寞很痛苦吗？」

    「我觉得身边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比较痛苦，我没有故意要疏远他们的！」

    蔡芷明手拿着眼睛上的毛巾，偷偷擦起眼泪。

    「不会有人想刻意疏远的。我们的工作就是如此令人感到寂寞，离开的人才会这么多。」

    才不到十年光景，她自己同梯数的同学只剩下齐宣和两个仍在飞的人；比较有联络的也只剩齐宣了。

    当时同一年考上空服员的好大一群同学还会彼此照应，现在偶尔能遇到的也许只剩下二十个吧？

    「那茱萸姊姊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呢？」除了韩茱萸的飞行年资，她也私下知道了她前一段感情有多痛…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度过这种痛苦呢？

    「我只是运气差一点，没有比这里更适合我的地方。」她揉揉她的头说。

    碁航组员实在太多人了，基本上除了嗑八卦、没有人会深入探听彼此。

    飞完一趟，能再遇到的组员也少见，谁也对谁没印象、更遑论去记得对方的背景身家。

    无论当时的自己有多么愉快或是不开心，过了这一趟，又是全新的组合。

    很适合当时需要独自疗伤的自己的环境。

    「那你会继续飞下去吗？」蔡芷明拿下毛巾看着坐在头上方的她。

    「会呀！飞久了就爱上了这片蓝天，我也是属于天空的人。如果身体还可以，我会飞满年限吧?」毕竟她多少还是有些工作伤害上身，只是现在还能撑住。

    「好像颇浪漫呢?一群嫁给蓝天的组员！」蔡芷明笑了笑，很喜欢她的想法。

    「天空总是千变万化，还常常在你不注意时伤人。可是，再没有比天空更包容万物的对象了！」她打趣比喻着。

    「我反而是喜欢他能够轻易带我们到地球的另一端才来的，也许这就是我自己选择的吧？」蔡芷明想着自己的初衷，想起自己加入这份工作的理由。

    「所以，自己选的对象也只好努力恋爱下去囉?除非你某一天再也不爱了、撑不下去了，到了必须分手的时候就自然会离开了。」

    她笑着说，又突然发觉自己才是在感情中最需要这番话的人，不小心笑了出来！

    看来她的彆扭让赵维浩吃了不少苦呢！

    「…我的前男友忍受不了，我的工作必须跟他分开这么远、这么久，所以提分手的。」蔡芷明还记得他当时的模样，浅蓝色衬衫没扎好、一双帆布鞋有些脏，却难得哭着一张脸。

    他对她说：『对不起芷明，我好爱你。可是这样需要无限等待的爱让我好痛苦！』

    她那时也哭了。

    两个人哭着却无法再拥抱彼此，全身冰冷地往相反方向离开对方。

    说好了都要好好过、再也不要去留恋对方！

    「伤心的话，就让自己用力去伤心吧。等到某一天发现可以了，就又能好好活下去了。我对感情很笨拙，没有其他厉害的建议可以给你……」韩茱萸有些难过地看着她，知道她此刻的路一定很难走。

    「或是难过时找自己的好朋友陪，也会好过一点。」她再补充一句，想起自己当时幸好有齐宣在身边。

    「茱萸姊姊，你会觉得我们跟同行业的人交往比较好吗？」至少能够理解彼此的作息、工作。

    「………不会。」她有些坚定地说。

    「嗯，可是……」

    她不是连续两任都是跟同事交往吗？现在这个还是自己同学。

    蔡芷明不好意思说出后面的话，觉得有些尷尬。

    韩茱萸倒是释然地笑了笑。

    「我说了，我就是个对感情笨拙的人，常常分不清是非对错就一头栽下了。」她没提、她也当作自己不清楚蔡芷明已经知道她的过去。

    「如果赵维浩敢欺负你，我一定会揍他！！！」

    她很有侠女义气地说着，让韩茱萸轻轻一笑。

    也许真正在欺负人、该被揍的是她才对。

    赵维浩一直都对自己这么好，是她一直将他往外推开这么久才愿意接受。

    「谢谢你。虽然我并不建议跟同行业交往，但如果遇到好对象也可以试试看?毕竟还是有学长姊过着幸福的夫妻飞行生活！」

    蔡芷明点点头，刚才还纠结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我会先好好振作起来的！」她打起精神说道。

    「那我们一起出门吃饭吧?有没有想吃什么呢？」她替蔡芷明收回已经冷掉的毛巾，在浴室一边问着她。

    「肉！想大口吃肉发洩一下?」

    「哈哈哈，好呀?芷明真可爱?」她盘算着附近的烧肉店很不错，今天是平日人潮应该不多、可以去试看看。

    走回客厅，看到蔡芷明已经振作，正在化妆准备出门。

    韩茱萸轻轻一笑，年轻人真是活力充沛、復元得很快呢！

    摸摸自己已经卸妆的脸，本来只想补点眉笔就好，可是站在青春美好的小妞旁边好像有点太惨了?

    她随手拍点腮红跟上点眼线，至少气色上不要太差就好。

    蔡芷明出门时勾着她的手，偷偷看了几眼她的脸蛋。

    “茱萸姊姊皮肤好好唷！怎么不用上底妆也可以看起来有光泽呀？”才想着又忍不住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幸好妆容还可以！

    她开心地跟着韩茱萸走，看着她体贴地站在外侧替自己挡住车流。

    身为独生女的她想着，

    原来这就是有姊姊的感觉呀！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