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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玉笛白马(群芳谱)全

    中了人家的暗算了,但是这老者为何要害他,莫非……莫非这世上人都是恩将仇报之辈,一个好人都没有了么,脑子晕晕乎乎的想到这里,却是感觉到眼前一黑,栽倒在细密潮湿的海砂上面。

    ……出了侧门,穿过一排荒芜的小院子,杨宗志跟在祝怜儿身后,见到这里被重重浓雾封锁着,目力无法看远,只见身边的话,凤舞池的威名真是名不副实。

    按照心头猜想,这里应当是开满鲜花,四季常青,有山有海的一块风水圣地,上山来的路上,只见到处处种满了青菜蔬果,再看看这院子里也不例外,仿佛一所大的菜园。

    他的心下不禁莞尔,顿时明白自己先前所想恐怕都是美好的愿望罢了,这里远离中土,孤零零的一座海岛凸峰,吃住全靠自给自足,若不种满蔬果青菜的话,一年到头,也许都吃不上几顿好饭。

    再看看祝怜儿在前面碎步领路,这姑娘的背身极为窈窕姣好,凹凸分明,细腰在淡紫色的衣裙下款款摆动,倒是透出一股纤纤媚气来。

    杨宗志和祝怜儿穿过田间的小路,绕了几个弯,似乎是回到了院墙后,杨宗志大声笑道:“姑娘是姓祝吗?”祝怜儿的脚步一顿,身子微微僵住,便又继续向前行走,右手伸出前后摆动,手势如同踏波而行,极富韵律,杨宗志奚然一笑,继续说道:“敢问那位和我比武的姑娘,她叫什么名字,是祝姑娘的师姐还是师妹呢?”祝怜儿却是毫不理会他,依然摆手前行,不过杨宗志瞥见她嫩白的小手儿摆到最前方的时候,手指尖微微颤动一下,他嘿嘿一笑,抢两步,便与祝怜儿齐头并进起来。

    当着凤舞池人的面,杨宗志总是极为大胆的,甚至会变得无所顾忌,恍惚总觉得这些如此出众的姑娘,却要装成面无表情,甚至连情绪也不会波动的冰冷样子,看着让人生厌。

    两人走得近了,鼻端中便能嗅到一丝清淡的香味,也许是从祝怜儿款款摆动的袖口,也许是从她那笔直垂到胸口上的淡紫方巾中透出,杨宗志的怀里兀自藏着一块莹白色的方巾,形状大小都与祝怜儿的相似,那是洛素允在伏虎镖局中留下来的,斯人已远,这一年来不知又过得如何。

    杨宗志半点也不敢去打探洛素允的近况,甚至有些害怕听到人说起洛素允,眼前走过院墙后,现出一片荒芜的山崖,云遮雾绕下看得不太清楚,祝怜儿径自将他带到一个漆黑的石洞口站下。

    杨宗志轻轻叹了口气,收回自己迷乱的心神,抬头一看,不禁微微愣住,这石洞的洞门不小,如同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洞内隐约能听到潮水声,哗啦……哗啦,一下下传来,杨宗志转头看着祝怜儿,目中露出询问之意。

    祝怜儿垂着眉宇,并不抬头看他,杨宗志犹豫问道:“在这里面?”心知自己问话,恐怕人家也不会回答,便又自问自答的道:“如果就是这里,祝姑娘便点点头,倘若姑娘带我到这里观景散心的,在下对游洞没有嗜好,咱们还是早早离去了吧。

    ”祝怜儿听得小身子一抖,忍不住想要抬头,却又谨守心扉的低垂小脑袋,微不可查的点了点面巾下的螓首,杨宗志嘿嘿浅笑道:“这不就是了,姑娘大好青春年华,为什么要作那行尸走肉一样的残废人,练了一身绝顶武艺又能怎么样,任由时光韶华虚度,再回头时,却不知人间还有悲欢离合,高灯低瓦,十里长街上,家眷其乐融融,也不见南来北往,江山如诗如画,姑娘又是何苦呢。

    ”说罢大步向洞内走去,只留下祝怜儿一人孤孤的垂着脑门站在洞外,云雾被山风吹散,拂开她淡紫色的衣裙,祝怜儿的小身子上恍惚发起抖来。

    一入石洞,眼前顿时一片阴暗,空气湿淋淋的,充满了水渍的霉味,远端的脚下隐约有海水拍案的潮汐声,杨宗志皱着眉头走了几步,心下一时觉得突兀,“为何选在这里?”不知为何,想起那禹盘翠的飘然低语:“你……你小心,千万不能说话乱动,站着便是。

    ”这是什么意思,是对自己说的么?这一路上,禹盘翠对他极为厌恶,甚至从未和颜悦色的与他说过一句话,方才这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对自己的警醒?杨宗志咧嘴微微一笑,那恶狠狠的丫头要是能对自己出言警醒,那才是奇了怪了,且不说她看向自己时那厌气的眼神,便是她躲在身后偷偷袭击自己那一下,就将她对自己的观感暴露无遗。

    杨宗志当着梵妙霓的面,不好太过驳了人家的脸子,因此听到身后指风响动,强装无碍的从容避过,也没有想要回头追究,但是那姑娘这般气恨自己,她能说出什么好听话来?密密麻麻的想到这里,忽然直觉到有人向自己悄悄掩了过来,这感觉就好像自己变成了人家的猎物,猎人窥伺在外,而猎物依旧茫然不知,杨宗志心头微微一哼,暗道:“这便是凤舞池待客之道?”左耳侧一阵寒芒划过,接着一股如兰似麝的飘渺清香涌入鼻端,杨宗志的眉头蓦地一皱,运足轻功向右退了一步,“叮……”鼻尖上一声轻响,然后脚步声和香风又重新隐入了暗色之内。

    杨宗志凝神警戒下来,脚下踏着八字步,忽然恍然大悟:“你千万不能说话乱动,站着便是……”这话的意思便是告诉自己,石洞中的古怪所在,他曾经在西蜀的树林内和秀凤艰难一战,那一次秀凤千方百计的将他引入树林,便是要利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截杀他,杨宗志的眼睛在树林中什么都看不见,而秀凤却是举止从容淡定,两厢高下立见。

    “剑心修道……”杨宗志猛然明白禹盘翠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梵妙霓安排他到这里来和人比武,便是巧妙借助石洞中漆黑的视线,造成他好像无头苍蝇一样疲于招架,这场比武……真是不公平之至。

    杨宗志探手从怀内取出火折子,嗤的一声打亮开,目中的视线从迷糊逐渐变得清晰,转头扫过去,四周空荡荡的,只有怪石嶙峋突兀的面朝自己,石头上都在轻轻向下滴着水。

    他的脚下向前迈了一步,忽然右侧一阵怪风涌起,火折子顿时被吹灭了,他心头反而大叫一声好,一个箭步向那边冲了过去,籍着方才晃眼看过的印象冲到怪石前,探手一捉,握住了一条酥软滑嫩的胳膊,那胳膊乍一拿住如握软玉,忽而又如同钢筋一样向他胸口直捣,两人的手臂在暗空中怦怦的交击三下,杨宗志手中的火折子被力道所催,远远的飞向了身后。

    交手之后,再也捕捉不到对方的踪影,火折子也丢了,杨宗志只能依照禹盘翠所说,尽力平息静气,用‘枯木功’收住自己所有外发的气息,看着如同一段朽木般毫无生气,既不敢说话,也不敢走动,甚至连小声喘气都不能。

    在洞内的某个漆黑角落中,说不定正有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他就好像站在场上的猎物,随时可能被猎人举起钢叉,发动致命一击。

    ……祝怜儿低垂着小脑袋走回大殿中,这一回,甚至都没有心思朝梵妙霓点点头,殿内人的耳朵都紧紧的听着身后一个空洞,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砰……砰……砰!”空洞内传来三声轻响,梵妙霓的细眉已经微微跳动起来了,大殿内幽静无声,只是这三声过后,洞内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声息透出,久久不见回响。

    梵妙霓纳闷的回头和玉莹互看一眼,禹盘翠却是撅起小嘴:“果然……死了呢!”心中无悲无喜,这种事情过去太常见了,每一次能够不被自己随手丢进海里的过路客,师父便会将他们带上山,送到石洞中作为鼎炉,这五个月来,送到石洞中的鼎炉越来越多,而且鼎炉的本领也越来越高,有的能够抵挡数十招,还有的能像魏中廉那般主动强攻一阵,但是……最后不免都被打下了高高的山崖,作了鱼腹中的美味。

    禹盘翠突然觉得对这样的日子无比的厌倦,过去总以为能把一些又高又壮的男子们随手丢进大海,是一件让自己无比得意的开心事,但是今日不知因为什么情绪低落,却觉得丢一辈子的渔户,发一辈子的雌威,也不过如此罢了。

    脑中这么想着,心底里却是羡慕起了洛师姐,像她那样出山走走,见见外面的花花世界,不知又是什么滋味,总好过在这孤岛上的空虚无聊,可是魏师兄死了,又不懂怎么去跟洛师姐交代,在凤舞池门派中,敢于死命跪在地上,说道要出山去嫁人,也唯有洛师姐一个人了,月师姐倒是身份超然,常年在外,师父也不太管她,现下洛师姐若是听到噩耗,该不知有多伤心呢。

    禹盘翠继而又有些讨厌师父口中的小丫头了,她还记得那位姑娘第一次被带到凤舞池时的情形,那是深秋时分,那位姑娘背着个小包袱跟在师父后面进来,小脑袋垂得低低的,似乎害怕见生人,就是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娇羞小姑娘,却被师父在石洞中关了五个月,日日让她练功速成。

    禹盘翠知道,师父这么作,还是因为心里在生洛师姐的气,她气恨洛师姐宁死不愿回头,所以千方百计去找了那小丫头来,师父说那小丫头天赋极高,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禹盘翠才不会相信这些个,整个凤舞池里,谁不喜欢洛师姐呢,长得既那般貌美,性格又温和贤惠,师父找到小丫头,说要传她衣钵掌门人,将凤舞池发扬光大,禹盘翠便是头一个最不服气的。

    密密麻麻正想到这里,空洞中忽然又传出啪啪两声轻响,梵妙霓气道:“好狡猾的家伙。

    ”玉莹轻笑道:“这也怪不得人家,试问谁在这漆黑阴森的山洞,首先都会想到如何自保,不敢说话不敢动作,害怕声息被别人听到了,引发攻击。

    ”禹盘翠听得恍然一动,“原来……还没死呢。

    ”猛然想到这法子正是自己偷偷说出去的,看来那人不但不笨,领悟力倒是挺强,自己只悄悄说了一声,他便记下来了,活学活用。

    梵妙霓倨傲的道:“哼……他以为自己不动,便能躲过一劫的了?那可是太小看咱们凤舞池的剑心修道啦,一般人通过脚步声和呼吸辨别方位,咱们却是用心感悟,当然……像盘翠那样练得不到位的傻姑娘,可做不到这一点,不过小丫头嘛……她早就已经突破这一层啦。

    ”禹盘翠在下首听得小脸幽幽的一红,梵妙霓说话时,眼神若有若无的瞥了她一下,她顿时做贼心虚的不敢回看,心头暗暗后悔:“诶……难道我……我害了他么?”藏头露尾的固然好,但是如果掩饰不了行藏的话,便成了人家的活靶子啦,那样还不如索性学魏中廉放手一击,输赢全在各人修为高低,果然空洞内传来啪啪啪几下急切的交击声,还有更加急促的喘息。

    ……杨宗志心下暗暗喝彩:“好厉害啊!”在这山洞里面,他独步武林的轻功便无法施展,最最拿手的枪法也因为没有利器在手,只能疲于招架,无论他躲在哪里,对方似乎都能睁眼看见一般,而对方却来无踪去无影,他连人家的衣角都摸不到,这一仗,实在是他平生最最窝囊的一次。

    左腿上被人扫了一记腿风,膝盖弯凛凛生疼,脚下步子便有些慢了,石洞内到处布满石钟乳,躲避的时候经常撞在额角肩后,顿时又会引发人家的新一轮攻击,这就好像猫捉老鼠游戏,猫儿将老鼠捏在手心里,却不一下弄死老鼠,而是快慰的享受老鼠恐惧的眼神和绝望的喘息。

    正在这时,杨宗志突然想起了西蜀和秀儿对搏那回,他也是这样,几乎将性命送在秀儿的手里,最后还是体内那股怪异的内力跑出来救命,可这一次却完全不见踪影,这股内力总是时灵时不灵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跳出来添乱。

    看来躲是躲不下去的,索性放手一搏,可是看不见对方,只能出拳到处瞎打,徒然耗费内力,进也不成,退更不能,他一时茫然无措,杨宗志的心底渐渐泛出一丝怒意,“就想这样把我困死在里面?”傲气上涌,脚下大着胆子向前踏了几步,脚底踩在碎石粒上,发出叮咚的脆响,杨宗志眉心一动,一丝怪笑轻轻浮上脸颊。

    ……“怦怦……咚咚……叮叮……”空洞内杂乱的响声不绝于耳,恍惚听见,只觉得有数十个高人在山洞内打作一团,大殿内人人露出疑惑之色,转头四顾看看,堂下的弟子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梵妙霓深深的蹙起眉角,看着背后的玉莹,玉莹的面上方巾古井无波,见梵妙霓望过来,她敛眉细想片刻,却是击掌道:“好办法……”玉莹笑道:“看来怜儿说的不错,这人实在不同寻常,他方才明明在山洞里吃了暗亏,立刻便能明白自己的处境困难,采用主动出击,如果我想的不错的话,他正用石块或者砂泥到处散射,便是要逼小丫头显身。

    ”“哼……”梵妙霓娇怒道:“我看看他到底能扔出去多少石子……总有用完的那一刻吧。

    ”玉莹抬头望着梵妙霓如梦如幻的侧面,怜惜的轻叹道:“师姐……你,你这又是何苦呢,这半年来,你捉了多少男子上山,给小丫头作练功的鼎炉,这样做……实在,实在有伤天和呀。

    ”梵妙霓怒道:“你莫非忘了祖师婆婆的训斥,咱们凤舞池立于世间,便是要……便是要……嘿嘿,总之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谁让素允那丫头这么不争气,不然……我怎么会亲自出山找来了小丫头,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