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作品:《万物风华录

    “不过既然他教了,”张锡廷说,“你就学吧,估计没个十年八年,也很难大成。”

    江鸿现在连入门都算不上,但他准备好好学一下这门课,也许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所以陆修到底是在设伏吗?还是他什么都不知道?曹斌说了,动机与目标,是被绝对隐藏的,知道的人越少,设伏的成功率就越高,动机与目标一旦暴露一个,也许都会导致全盘失败。

    但曹斌会瞒着陆修吗?

    江鸿每天都在想念陆修,可陆修很少回复他,那一夜后,陆修就变得冷淡下来了,是因为怕对我太好,又让我误会吗?江鸿心道。他起初每晚都在失眠,翻看无数次与陆修的聊天记录,最后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只能把精力尽量地投入到课程里。

    朱瑾玲依旧担任他们的里世界探索教师,这个学期,里世界探索的主要研修内容是:时空。

    “时间有三个变量,过去、现在与未来。”朱瑾玲说,“大二会引进卜测学,但不是由我来教,里世界探索,与预测学科有很大的关联,我希望你们能把一些卜测学中学到的知识,运用到咱们这门学科里……”

    法宝课开始分化方向,分为法宝鉴定与法宝工程工艺,江鸿选择了法宝制作课,上课的老师还是霍然。

    驱魔史学已经结业了,取而代之的是神秘现象分析,上课几乎就是在讲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除此之外,本学期还另加了三门课,分别是:脉轮学、地脉风水入门与卜测学。

    在脉轮学上,江鸿实在没法付出太大精力,一来他自己的脉轮支离破碎;二来他也不期望通过修习脉轮,使用更高阶的法术,能活着就竭尽全力了。

    但地脉风水学不同。

    教地脉风水入门的是一名年轻男老师,名叫李悠然,看模样像是也才毕业没多久,还在念研究生。江鸿学地脉风水学得非常认真,因为他是大风水师的后代,仿佛有着先天的责任感,在时刻提醒他,必须学好这门学科。

    而且地脉风水学也不需要使用大量的法术,第一课,先是从记忆一大堆现代地名与古地名开始,以及地脉经过的神州大地的诸点。

    就像地铁线路一样,大部分学生都头昏脑涨,江鸿却充满了兴趣,完成得很好。毕竟在这之前,他就了解了许多。

    接着,就是制作一个属于自己的罗盘,江鸿也很乐意。

    李悠然是个很温柔的男老师,戴着厚厚的眼镜,穿格子衫与牛仔裤,像个程序员,气质也很好,大部分时候都在与学生们用探讨的方式来上课。

    至于卜测学,是所有学生都有点心理阴影的课。

    上课的老师是“祝”,是的,没有名字,只有“祝”这个字作为称呼,也即是校庆日在主干道上,借熊猫的名义开黑店的祝老妪。

    祝的课堂上一片黑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而且不让开空调,整个密闭教室里,混合着烟味,以及妖族同学散发出的动物的体味——各种鸡味、狗味,简直让江鸿头皮发麻。

    祝还披着破破烂烂的斗篷,鸟爪般的手指里挟着点燃的烟,一边抽烟,一边拿着蓍草,口中念念有词地教他们占卜。

    江鸿只得躲在后头,生怕被点名让他去做什么诡异的事。

    “……命运啊,是一辈子都躲不过的。”祝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一丝莫名的感觉,“第一节课,大家就来占卜一下,这学期末,你们会得多少分吧……来,按我教给你们的做,班长把蓍草发给大家……”

    贺简极低声说:“太诡异了,实在是太……”

    “嘘。”江鸿忙制止了贺简吐槽的行为,开始给自己占卜,同时又想到了那个替换走他的命运的男生——袁士宇,占卜出来的命运,是他的命运吗?还是袁士宇的命运?

    “江鸿。”有人在背后小声道。

    “哎。”江鸿刚在想袁士宇的事,一回头,蓦然发现袁士宇就在背后,吓了一跳。

    最近袁士宇都在年级里活动,但除却最开始,江鸿往他身上投注了不少注意力,后续便不怎么在意他了,尤其在与陆修去过一次西藏之后。

    他似乎也不太惹人注目,学校把他调到了一个四人寝室,与两名妖族、一名人族同学在一起,有些课程,袁士宇与江鸿在一个教室里上,但他经常睡过头翘课,江鸿便见他见得很少。

    今天他也来了,江鸿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可以帮我看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吗?”袁士宇小声说,“他们说你成绩很好。”

    “我成绩其实不好,”江鸿尴尬道,“但是可以,来,我帮你看看吧?这个结论……嗯,我觉得像……‘不及格’,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修正一下。”

    袁士宇于是坐到了江鸿身边。

    第89章 变故

    这几天里,哪怕学业再忙,江鸿也有强烈的冲动,准备找个周末去巫县的妖族圣地看看陆修。

    提前买张机票,周五下午没课,先回重庆,也许来不及回家了,直接在机场就可以坐长途大巴去巫县,抵达巫县时应该也就晚上十一二点……

    如果国庆过去,时间就更宽裕了。

    可是到了以后该找谁呢?悬空栈道会为我打开吗?是不是要提前通知封离?可是他没有妖族圣地任何一位妖王的联系方式,找底下人有用吗?

    到了以后,陆修会见我吗?应该会的吧?我要朝他说什么呢?

    江鸿于是好生纠结,翻来覆去地看机票,结果还被软件杀熟,看一次涨价一次,很想扔手机骂人。

    江鸿突然想到了,贺简的哥哥们一个在驱委,一个在妖协,两头下注,不就可以找他么?

    “爸爸。”江鸿谄媚地朝贺简说。

    贺简爱答不理地答道:“干什么,儿子,我不想吃宵夜。”

    “爸爸,伯伯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进巫山的妖协总部啊?”江鸿爬过去,讨好地说道,“带我进去一次吧?”

    贺简瞥了他一眼:“你要去那里做什么?为什么不找小王陛下啊,王后娘娘,你这样我们全家会被杀头的。”

    张锡廷正在打游戏,头也不回道:“就是,你是王后的爸爸,当然也就是妖王的爸爸,妖王肯定不能忍,第一个就要铲除你了……”

    寝室里只有金知道前因后果,当即明白了,说:“你想给他个惊喜,是不是?”

    “嗯……”

    “哦这样啊,”贺简说,“明白了,我这就为您联系,王后娘娘。”

    “谢谢!”江鸿太感动了。

    “但是国庆后就要去妖协实习了,”张锡廷说,“其实如果你不着急的话,等一下也可以的。”

    “啊?”江鸿茫然道,“为什么?不是下个学期的事吗?”

    “今年改了,”贺简答道,“你没听小皮上次说吗?有人想去校长那里闹,但还没开始滚地板,校长就爽快地答应了。”

    今年因为妖族闹得很凶,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去驱委实习了。

    “我向来是个从善如流的人,”曹斌对此的回答是,“既然代表了同学们的意愿,为什么不可以商量?我虽然是校长,但也不希望苍穹大学成为一言堂。”

    在曹斌的驱魔综合学课上,江鸿又有了许多问题,但最重要的,还是先崇拜一下曹斌。

    “今年因为都不想去驱委,大家挤着去妖协与地方妖协,”曹斌说,“不好排期,所以就把本科的二年级与三年级,挪到上学期来了。”

    原本按计划,江鸿他们应该是第一学年去驱委,第二学年去妖协,第三学年则分散到各省市的地方驱委,最后是第四学年,去地方妖协。

    “你想去巫县?”曹斌问,“去看看陆修也好,他在圣地应当过得不太习惯。”

    “是吗?”江鸿是去过的,想到圣地里有点冷清,说,“可达老师也曾经是代理妖王,他是不是也不想当?”

    “应当没有一个人想留在那里吧?”曹斌随意地答道,“大家都贪恋红尘。”

    但江鸿没想到,曹斌这么快就猜到了,便一再请求他不要告诉陆修,曹斌又问:“他收到你为他打造的剑,想必很高兴?”

    “我不知道……”江鸿说,“应该是挺喜欢吧?”

    曹斌便没有再说下去,而且也从不问江鸿与陆修的关系问题,开始上课了。

    “江鸿。”下课时,袁士宇又来了,进入大楼需要权限,他进不来,只得在楼下等江鸿下课。

    江鸿:“嗯……哎?怎么啦?”

    袁士宇说:“一起吃饭吧?”

    袁士宇在学校里几乎没有朋友,妖族学生不主动找人族的玩,人族又大多是驱魔师世家子弟,大致都知道他家里人犯了什么事儿,能避则避。

    半年来,袁士宇都在单独行动,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江鸿就是与自己换命了的小孩儿,只单纯地觉得,整个年级里,除了老师,只有江鸿理他,便本能地将江鸿视作朋友了。

    “好啊。”江鸿已经不讨厌袁士宇了,这一年里,他仿佛变得更相信命运,又仿佛更不相信命运了,他朦朦胧胧地,琢磨到了一点关于“命”的感受,却说不真切。一切似乎与自己的心态有很大的关联,人与人的关系,包括陆修、曹斌……置身其中,许多因素都在推动着他,避过了无数险恶境地,勇敢地一路向前。

    “这就是命运的本质。”曹斌上次听完他说的话后,答道,“跟随你的本心,不必惧怕前路的荆棘。”

    于是江鸿与袁士宇,暂时成为了朋友。

    袁士宇非常地孤独,江鸿有时看在眼里,也十分不忍心,除了作业上的事,如果两人在一起上课,江鸿就会等待他一起吃个午饭。

    “你要回家吗?”袁士宇看见江鸿在刷机票信息。

    “嗯。”江鸿说,“你回去吗?”

    袁士宇说:“我不能离开学校,驱委禁止我回去。”

    江鸿想起一件事,袁士宇是不是已经被抄家了?驱委在他的面前确实代表了正义或是流程正义。但从其他妖族学生那里听来的传闻告诉他,在某些抄家收监的事情上,驱委办起来可是半点也不手软。

    “应该过段时间就好了吧?”江鸿说。

    “你如果回去的话,能不能帮我去拿个东西?”袁士宇说,“就在我家的书房里,我把地址和家门的密码一起发你,麻烦的话就算了。”

    江鸿爽快地说:“如果时间多我就去呗,不麻烦。”

    袁士宇有点忧郁地看着江鸿的手机,两人对视时,复又看了眼江鸿,什么也没说,江鸿知道,他一定想念母亲了。小时丧父,长大后,母亲又犯了事,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很难过。

    数日后,江鸿还是很想念陆修,有一天,他与袁士宇一起自拍了一张,发给陆修。

    陆修:【???】

    江鸿:【他把我当成好朋友了。】

    陆修那边一直在输入,却没有弹出消息来,江鸿心道这是陆修最近最关心他的一次了啊,自己与袁士宇成为朋友,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吗?

    最后,陆修只回了个:【嗯。】

    江鸿思考了半天这个“嗯”的含义,想问陆修点什么,却找不到话题了。

    江鸿决定了,就在国庆前吧,不管什么时候开始实习,都先去看看陆修,正好假期宽裕,还可以回家一趟,回点血再走。

    又一天,正在江鸿订机票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宝宝,你在干吗呀?”江母说道,“国庆回来不?”

    江鸿答道:“回,正在订机票呢。”心想这算心有灵犀?哪怕远隔千里,自己也与父母之间,有着神奇的感应。

    江母说:“那你提前一点回来吧,太临近假期了,机票不好买。”

    江鸿答道:“我还有课啊,要到29号才能走……等等,怎么了?”他突然听出母亲的声音,仿佛有点不对劲,问:“家里怎么了?妈。”

    江母马上道:“没什么,那你就29号回来吧。”

    江鸿说:“等等啊,妈,出什么事啦?爸爸呢?”

    “哦没事!”江父的声音在一旁说,“就是你妈想你了!”

    “是吗?”江鸿听到父亲的声音,稍微放下了心,但那边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长期与父母在一起养成的习惯与默契,瞬间在提醒着江鸿,这个时间点,他的爸妈一定在互相使眼色!

    他们在交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