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公公得了赵尧的吩咐，在整个大邺国内掘地三尺地搜捕刘老大五兄弟。半个月后，被派出去执行这项任务的手下人等带回来四个血淋淋的人头。

    “还有一个呢？”赵尧不悦地问。

    老钱公公小心翼翼地回道：“还有一个刘二掉大河里面去了。虽然没有找着尸体，但当时他身上本就中了好几处致命伤，肯定没法活命……”

    半个月的时间，除了足够他们找到刘老大等人杀掉，接到赵尧书信的甄颢，也带着文姝从遥远南方边陲的邧城来到京都。

    历经磨难之后母女重聚，文姝和甄嫒自是抱头痛哭了一番。

    “嫒嫒……我的宝贝女儿……”文姝紧紧地抱着甄嫒，激动得泣不成声。

    甄嫒也是差不多的心情。她眷恋地靠在文姝怀里，眼泪无声地一滴滴地落下来。

    从被拐到现在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但经历过这些事情，甄嫒蜕变了许多。至少从心性上来看，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任性自我的天真大小姐了。

    她在文姝怀里擦干净眼泪，再抬起头来时，她的脸上已经挂上了与平时无异的笑容：“娘也快别哭吧，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甄嫒深知家里面那群男性长辈对自己娘亲的疼宠。为了不让她太过担心，他们肯定没有把她遭罪的那部分经历告诉她。因而，她才可以这样毫无心理负担地哄她。

    听到女儿这样懂事的劝慰，文姝不由地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张漂亮脸蛋——都三十岁的妇人了，但她看起来仍然如二十出头的小媳妇一般年轻娇嫩。

    岁月无情，然而它在对待受可爱可亲的人儿时，也会变得温柔。

    文姝一边用帕子揩泪，一边哽咽着说：“好，娘不哭。但嫒嫒以后可不能够再这样吓娘了，娘受不住的……”说到最后，她忍不住捂着嘴巴呜呜地又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不停地滚落。

    甄嫒被她触动到，心里面酸酸的、胀胀的，还有着钝钝的疼。她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眼眶通红地说：“娘放心，我不会了。”

    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的容貌仍如最初那般娇柔，声音也仍然甜美软糯，但她的内心已经开始变得坚强起来了。

    甄嫒的蜕变是成长。

    ……

    甄颢此次来京，不仅是因为甄嫒在这里，还是为了跟赵尧商议他在信中提及的事情。

    自十多年前分开以来，他们俩虽然极少见面，但书信是不断的。纵现在两人的身份地位有了天差地别的转变，他们见面了还是跟以前一样相处。

    赵尧把伺候的人挥退，和甄颢面对面地坐在小八仙圆桌旁。桌面上有一壶好酒、两个酒杯。他亲自给甄颢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这是我去年寻得的佳酿，尝尝。”

    甄颢端起酒杯抿抿，随意地夸了一句“好酒！”很显然，他并没有用心去品尝。

    “心事重重呀，你……”赵尧面无表情地感叹。

    甄颢默默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是谁害的？”

    赵尧并不接他这话，只是他也不去撩他了，安静地坐在那儿喝酒。

    过了一会儿，甄颢似是想事情想得烦闷到了极点，他端起来酒杯一口闷掉大半。剩下来底层一点清亮酒液的白瓷酒杯，被他用力放在桌上，荡起来大片浓厚醇香的酒气。

    “阿尧，”他豁出去似的说，“只要你敢叫我大伯，我就敢把嫒嫒许配给你！”

    原来，甄颢心里面所烦恼的竟是这一件事情。而最初提起这件事的，是在赵尧寄给他的信件中，也就是说——赵尧想要求娶甄嫒。

    “大伯。”赵尧半点儿犹豫也没地脱口叫道。这人脸还是那张冷脸，但语气却透出了十二分的真诚。看来是真心想娶嫒嫒无疑。

    甄颢心里的顾虑因此而去掉了大半。他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哈哈大笑着说：“‘贤侄女婿’，大伯这里的关你是过了……”

    ……

    跟赵尧又聊了一盏茶时间，甄颢告辞回到甄家在京城置下的别院。此时，甄嫒也在这里。甄颢和文姝一来到京城就把她给接回来了。

    “吴叔，夫人和大小姐呢？”甄颢对出来迎接自己的别院管家问。

    精神隽烁、留着一把长须的吴管家笑容可掬地回答：“方才老奴听内子说，大小姐和夫人都在夫人的院子里呢，老爷现在是要过去夫人那边吗？”

    当年李尧假死恢复身份后，甄颢就把文姝的身份扶正了。如今，文姝不仅是他弟弟——甄颐——的妻子，也是他的正头娘子。她是他们这偌大甄府里正儿八经的夫人、女主人。

    甄颢脚步不停，“不，我先去书房……”

    去到书房，甄颢在吴管家的伺候下写了一封信函。

    写完待墨迹晾干，他把它折叠好递到吴管家手中：“把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回邧城甄府，路上不要耽搁了。”

    “是，老爷……”

    待吴管家离开，甄颢独自呆在书房，面色凝重地想着跟赵尧联姻的事情。这不是一桩普通的婚姻，若是不慎，有可能会把整个甄家都搭进去，万劫不复。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赵尧的背景。他是当今圣上第二年长的皇子，但事实上他并不是跟在圣上身边长大的。当年他的亲生母亲——他的养父李尚书的亲妹妹——跟圣上也没有成亲，他是他们无媒苟合的产物。

    赵尧的生母在生他时难产而亡。当时处境艰难、暂时不能够把他认领回去的圣上，就将他交给了李尚书抚养。

    后来圣上成功登基成为大邺朝的皇帝，他才把赵尧领回去认祖归宗。赵尧的生母也被追封为皇贵妃，葬入皇陵。

    赵尧恢复身份之时，皇宫中已有在张皇后膝下长大的大皇子，和安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也就是后来的三皇子。他的横空出世，打了二位皇子以及宫中两位娘娘一个措手不及。

    其中，最恨赵尧的当属安贵妃和三皇子母子。由于他的出现，他们被逼退居于第三位不说，原本独宠贵妃的圣上也把更多的疼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可以不客气地说，赵尧就是安贵妃和三皇子的肉中钉、眼中刺。在恢复身份的这十三年里，他已经遭受过他们不少的暗害。

    如今，圣上病重，二宫娘娘和大皇子、三皇子都处在争夺储位的白热化斗争当中。赵尧身上的压力才褪去了一些——他维持着一向的闲散皇子的姿态，在圣上病重的这个时候也没有抢着去伺疾。斗得凶狠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双方，就对他看的没有那么紧了。

    然而，赵尧真的如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欲无求吗？甄颢知道，他不是……

    送回邧城的消息很快就有回信了。信上简明却慎重地写着甄颐和陆子敬的态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