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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有一段情

    音乐模糊不清,陈醉向他靠近:“看过……什么?”

    钱文正什么都没看过,但他需要一点刺激,去诱惑陈醉:“那儿,”他拿手在胸前比了一下,然后特别腼腆的,朝陈醉抿嘴唇,“没太看清。”

    烟吐出来,蓬蓬的一团,陈醉蛰了眼,缓缓地眯起一条缝:“嘴,亲过吗?”

    钱文正笑嘻嘻的,摇头,摇过,又看向陈醉,装作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在他嘴上:“亲嘴儿啊……”他扭捏着,没说出什么来,低下头又笑了,“我连……连女人的手指头都没碰过。”

    他们俩离得很近,近得胳膊贴在一起,钱文正貌似无知地泄漏着他的“天真”,陈醉则目不转睛地欣赏,这时楼下大门开了,一位迟来的客人,摘下军帽折起来,揣进大衣口袋递给吴妈,一抬头,看见二楼的陈醉和钱文正,笑了笑,挥舞了一下手臂。

    是药师丸。

    第十章

    钱文正看他走上来,三步并两步的,像有什么事和陈醉商量,果不其然,他横了钱文正一眼,让他走开,然后站到他的位置,贴着陈醉说:“军部今天做了个小汇报,你手里有个‘顶针计划’?”

    听见那个代号,钱文正骤然睁大眼睛。

    陈醉那只烟抽完了,笔直地站着,单手扶着栏杆,一个极精彩的侧影,药师丸可能是累了,疲惫地靠在栏杆上,整个人凑过去,他本来就矮,笑眯眯地仰着头,看着像是讨好,其实是在施压。

    陈醉是稻垣的人,而药师丸是参谋本部的顾问,一个中国人,夹在两个日本人中间,不好做。

    “怀疑是国民党,派系不清楚,”陈醉说了,声音很轻,“……没捕捉到过电报信号,”音乐声、人群的喧哗声忽而变大,钱文正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共产党……只要顶针行动……”

    钱文正握起拳头,这个情报他必须得到,稍一低头,他看见药师丸的军靴,脏得像在泥里踩过,他急中生智,转身去了浴室。

    药师丸瞧着陈醉,从他的角度,那是一张无懈可击的脸,聪明、漂亮,有支那人少有的精悍,他看他,像音乐家看音符、艺术家看光线,仿佛看到了无数可能性,正有些熏熏然,脚底下突然有动静,他缩脚一看,是仆人阿福,跪在那儿,拿一条打湿了的白手巾,在给他擦靴子。

    药师丸愣了,陈醉顺着他的视线,也愣了,钱文正焦急地等着,可他们却不说了,没办法,擦完靴子,他站起来,去浴室洗手巾。

    自来水,陶瓷水盆,冷热双管道,他盯着水流里自己的手,懊恼地叹了口气,这时门口一双锃亮的皮靴,药师丸进来了。

    钱文正下意识有点僵,从镜子里偷瞄那家伙,药师丸像是没注意到他,掀开马桶盖,粗鲁地解开裤子,绷着娃娃脸开始小便。

    钱文正放下手巾想走,却被他叫住:“阿福。”

    钱文正吓了一跳,连忙哈下腰,药师丸甩了甩下身,笑吟吟地说:“谢谢。”

    他指的是靴子,钱文正惶恐地摇头,药师丸向他走来,有意拔着脖子,显得身量高些:“你的主人,”他拧开水龙头,从镜子里看他,先看他乌油油的头发,然后是雪白的衬衫领口,接着急转直下,瞥他的下身,“看你的眼神……”

    钱文正脑袋里轰地一响,他看出来了,陈醉对他的好感,可是……什么时候?是刚才他们在二楼抽烟,还是上次他来探病就……

    药师丸擦干手,朝钱文正转过身,和他面对着面,突然,两手握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挤出一个莫测的笑,抬脚出去了。

    药师丸没久留,和几个认识的人打了招呼,喝一杯酒,就离开了,舞会持续到清晨,直到街上传来清扫车的鸣笛声,客人们才各自散去。

    陈醉披上大衣去门口送,钱文正面对着盛宴过后的满室狼藉,唰地关掉大灯,只留几盏壁灯的微光,从留声机上取下黑胶唱片。

    周璇、吴莺音、姚莉,他一张张插回套子,打开唱片柜,空落落的柜子里,只有一张没拿出来,落着灰,像是很久没有人动过。

    借着壁灯的光看,正面一个美人头,是李香兰,翻过去,背面三首歌,他胡乱一扫,里头有一首《苏州夜曲》。

    苏州……钱文正陡然想起老马的那条情报,说陈醉可能不是河北人,而是苏州人。

    汽车一辆接一辆开走,陈醉呼着白气,东北的天,寒冷、寂寞。

    他转身进屋,大厅的灯关了,只隐隐的,有几点微光,脚步停住,唱针颤颤悠悠,滑出一道细腻的歌声:投君怀抱里,无限缠绵意,船歌似春梦,流莺婉转啼……

    留声机旁,壁灯昏暗的光下,站着一个高个子,朦胧的背影,潇洒孤单,“水乡苏州,花落春去,惜相思长堤,细柳依依……”一霎,陈醉的眼睛湿了,裘皮大衣底下,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想要抓住什么似的,攥了攥。

    第十一章

    钱文正知道他在身后,歌是故意放给他听的,这样一个浮华尽褪的清晨,一首哀婉忧伤的歌,一个唾手可得的男人,他想要他心动。

    陈醉走上来,很轻,很慢:“阿福……”他叫,踏进壁灯的光,钱文正回过头,带着一分惊讶,九分温柔,浅浅地笑。

    陈醉微张着嘴看他,有种迫切,有种饥渴,这里谁都没有,吴妈可能偷懒睡着了,只有他俩,隔着一声叹息的距离。

    “落花顺水流,流水长悠悠,明日漂何处,问君能知否……”

    李香兰还在唱,唱针沙沙地晃,破碎般的歌声,钱文正能感觉到陈醉的冲动,蓬勃着,从每一根发丝、眼睛每一次轻微的眨动流露出来,好像只要一个契机,他们就要贴到一起,一发不可收拾。

    “倒映双影,半喜半羞,”钱文正低低地唱,边唱,边看向陈醉,“愿与君热情,永存长留……”

    他坏,太坏了,用他的青春、漂亮,妄图把一个寂寞的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陈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转向别处:“收拾一下,”他转个身,半边肩膀一抖,裘皮大衣滑下来,“让吴妈给我弄碗粥。”

    说着,他上楼了,只留下钱文正,和留声机干燥的白音。没成功,钱文正提起唱针,谈不上失望,抬头看着二楼陈醉的卧室,第一次,有了征服的欲望。

    但陈醉没给他这个机会,喝了白米粥,吴妈睡下,客厅也收拾好,钱文正回到他逼仄的小屋,刚脱掉那身礼服,夹壁房的窄门就被敲响了,没等他应声,门从外面推开,陈醉穿着日本花纹的丝绸睡衣站在那儿,慵懒轻佻。

    “先生……”钱文正作出意外的样子,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土布裤衩,寒酸的布片松得半挂在屁股上。

    陈醉走进来,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