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继承一间怪谈剧院 第229节

作品:《当我继承一间怪谈剧院

    “你胡言乱语!”姚清瑞挣扎着站起来,身子也摇摇晃晃的,但马上,她稳住了自己,冷声呵斥,“陈右深是个普通人,他从来不需要救世,也不是什么异人,你们那些死人的事,就死死埋在地里就好了,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生活!”

    突然,姚清瑞猛地扑过来,手里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尖刀,眼看就要扎到男人身上。

    她摇摇晃晃的,脸色苍白,“陈右深”面上闪过一丝心疼,然而下一瞬,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满脸遗憾,语气却十分森冷:“我都来劝过你了,既然你非要挡路,那我也没有办法,人的一生,总要牺牲许多,才能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

    他突然放轻了语调,眼眶泛红,泪水从眼睛里滴落,神经质地说:“阿清,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我的心真的很痛。”

    他握住姚瑞清手中的尖刀,缓缓推进她的心口。

    而后又轻轻笑了起来,整张脸且哭且笑,格外扭曲。

    下一瞬,这张诡异的脸支离破碎,紧接着,周围的一切分崩析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面面镜子。

    这些镜子将陈右深围住,他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和秦斩一样,他的模样正在迅速衰老。

    不过短短的功夫,已经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是我、是我杀了阿清。”眼泪从他的眼眶里落下来,陈右深痛苦地捂住脸,“我一直以为、我是要救她,却没想到,真正杀死她的人,却是我……”

    话音刚落,他表情一阵扭曲,他放下手,恶狠狠地盯住镜子里的自己:“不,我没错,我只是为了众生!阿清只是短暂地牺牲了,但却可以救更多人!我是对的——”

    “不!”下一瞬,他脸上呈现出了另一种表情,陈右深痛不欲生地喊道:“我不要救更多人!我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要救别人,我做得已经够了!我没有欠任何人,阿清更没有欠任何人,她没有错,她不该牺牲!”

    “愚蠢!你继承了异人的血脉,济世救人天生就是你的使命!”

    “不是、我不是什么异人……我不需要!”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陈右深在疯叫呐喊,他时而哭时而笑,一具身体里似乎有两个人在争吵说话,突然,他整个人静下来,而后他凑近了镜子,侧着脸,满眼泪水地颤着手,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后脑勺的白发。

    只见那里竟然还有另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只不过那张脸更为轻松,在镜子里对上他的视线时,甚至愉快地冲他路痴一笑。

    “真好,你终于发现我了。”

    “啊!”陈右深惨叫一声,他猛地伸出手,手指用力插进那张脸的眼眶里,血花四溅,同一具身体,这一瞬几乎痛得他浑身发麻。

    那张脸咬牙切齿地说:“陈右深!你真不中用!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女人!杀了就杀了!再复活就是了!只要我们能够成功,这一切只是短短的牺牲而已啊!你快醒醒!”

    陈右深摇摇头,“不,阿清是我的妻子,我发誓要照顾她一辈子,惠心、阿斩、谢迦、绿意、瑞玲,还有文之……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从来不想伤害他们!是你!”

    “是吗?杀死阿清的是我,可是后来呢,杀死其他人的,难道不是你吗?”

    陈右深蓦地愣住。

    “这是我们生来的使命,你愿意那样做,不就证明我们都一样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不同呢?”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的罪恶,自然有他的因果,远远轮不到你在这里废话。”

    黑暗中,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陈右深抬起头,颤颤地伸出手,“阿清……”

    下一瞬,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姚清瑞气得牙痒痒:“我就知道,你这个不中用的,我一走就会行差踏错。”

    这一巴掌几乎把陈右深的头都打偏了,他怔怔抬手抚摸自己的脸,是痛的,眼前的人,不是错觉,他直愣愣地看着姚清瑞,几乎忘记了说话。

    但这时,姚清瑞冰凉的手轻轻覆在他脸上,无奈地说:“幸亏那个小姑娘才没让你犯更多的错……右深,都这样了,够了吧?”

    她放低了声音,像过去一样,温和地指引着他:“你的罪孽已经无法洗清,但至少,在临死前,把那个什么所谓的异人传承,给断绝掉,不要怕,有我陪你。”

    “你不是已经……死了?”陈右深怔怔地说。

    “我是死了,但是当我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连同整个万家灯火,都被困在渡盒里。”姚清瑞垂下眼皮,低声说:“我想,你那些祖先留下来的东西,也未必全都是坏的,他们也许更早之前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以才制作出三个盒子,其中渡盒,或许渡的,就是你们自己。”

    “右深,杀掉它,我带你走。”姚清瑞笑了起来,“我和你生生世世下地狱,任烈火焚烧,直到罪孽还清,你还不完的那一部分,我来和你一起还,直到亡魂宽恕,我们……再做夫妻。”

    “再做夫妻……”

    “再做夫妻?”陈右深低喃呓语,他几乎已经瘦成一把骨头了,枯皱的皮肤紧紧贴在骨架上,衣服亦松松垮垮,现在的他,丑陋、罪恶,而他的妻子,美貌依旧。

    他想到那些被他杀死的人。

    浑身便不由自主地颤抖。

    “还债……”他低声说,而后眼睛逐渐亮起来,“阿清,你说得对,我不能这样死了,我要还债,做牛做马做狗……被烈火焚烧,也要还清罪孽,杀死他们从来都是我的罪恶,但在这之前——”

    突然,他抽出一把刀。

    “你要做什么?”那张脸惊恐地睁大眼。

    陈右深摇摇头,“我不会让你消失,你应该和我一起活下去,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这份罪孽,有你一份,烈火焚烧,也少不了你。”

    “你什么意思?!不、你在干什么?!”

    刀刃沿着他的头皮轻轻刮过,血液溢出,在惨烈的尖叫声中,那张脸竟然生生从陈右深的后脑勺上割了下来!

    但它并没有死去。

    它怒目瞪住眼前这两个人,尚且来不及说话,陈右深便将它的舌头拖出来割断。

    而后他抬起头,颤抖而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姚清瑞:“这样,你还可以带我走吗?”

    他的半边头颅都是血,浑身充斥着血腥味。

    这时的他已经算不得人了。

    一个活了一百年的怪物,算得了什么人?

    下一瞬,姚清瑞握住他的手,“走吧,我们去还债。”

    两人手牵着手,一步步走进黑暗中。

    直到身影快要被黑暗吞噬,突然,姚清瑞脚步一顿,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还要把这个东西还给她。”

    ***

    游西雀睡了一个觉。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自己突然得到了一间剧院。

    她给这间剧院起了名,招了员工,辛辛苦苦发展,小心翼翼盘算未来,结果还没盘活起来呢,这剧院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木盒子。

    好一场黄粱梦。

    一朝回到解放前!

    下一瞬,游西雀蓦地睁开眼,意识缓缓归位,一个黑衣保镖轻轻拍她的肩膀,轻声呼唤:“游小姐?游小姐?你醒了。”

    游西雀捏了捏眉心,记忆全部回笼,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原来不是梦。

    那都是现实,她的剧院没了!

    就很气!

    还不如把她打晕过去!

    但生活还得继续,游西雀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秦斩已经不在了。

    “秦叔怎么样了?”

    她认得这个人,是秦斩的保镖。

    这人迟疑了一下,说道:“先生伤势很重,但还活着。”

    “活着就行。”

    游西雀站起来,看了一圈周围,现场已经被这些保镖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几乎一点痕迹也没留,她几乎有点怀疑秦斩从哪找来这么群训练有素的人了。

    但她已经没有心情在去思考这些。

    陈右深没有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是被他老婆给收拾了。

    游西雀拍掉头盔上的灰尘,走到自己的机车旁,正准备上去,保镖担忧地看着她:“游小姐,要不我们送您回去?”

    “不用了,没病没痛,我就想回家睡觉。”

    说完,长腿一跨,立即拧动油门,无视周围的人,带着轰鸣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天已经微微亮了。

    寂静的清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冷冽的草香。

    游西雀臭着脸回到公寓楼,看管的阿姨已经来上班了,见了她乐呵呵地打了声招呼,然后问:“雀啊,这么早干嘛去了呢。”

    “做贼去了我。”游西雀没好气地应了句。

    游西雀这孩子,平时见了人总会笑眯眯的,阿姨跟她关系好,也不介意,从窗里探出半个脑袋问:“你那剧院还有门票不?我跟我几个姐妹一块儿去看,咱两的关系,给阿姨算便宜点呗。”

    噗嗤。

    心口插了一刀。

    游西雀瘪了瘪嘴,咬牙把血吞了回去,“没了,我就不是干那个的料,还没开几天呢,就倒闭了。”

    “倒闭了?”阿姨一脸吃惊,“不成吧,我看网上,你们家剧院风声大着呢,来,阿姨给你念念,十年枯萎症患者一朝康复,真相竟是见了鬼?!还有这个,哦……是福是祸?惊悚剧院鬼敲门,纸醉金迷夜夜夜!再看这个,牛逼!世界上最强的特效!最优秀的团队!最华丽的舞姿,尽在猩红眼!”

    阿姨抑扬顿挫地念着,情到深处,忍不住一巴掌拍到游西雀的肩上,“雀儿厉害啊!”

    嘶——

    游西雀身体都快被她打歪了。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什么鬼标题啦!

    闻言却忍不住凑过去瞅了几眼,“浏览量挺多的呀。”

    “可不是嘛……”

    “可是……”游西雀委屈地叹了口气,“我上当受骗了,剧院不是我的。”

    说完,她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走了。

    眼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阿姨忍不住奇怪地念叨:“这孩子是怎么了?一大早哭丧着脸,什么被骗了,什么不是她的呀……哎,刚刚还看见有人发微博,说是网上买不到门票,现在正堵在门口那等着呢,还有照片。”

    照片里,猩红眼怪谈剧院的牌子迎着朝阳熠熠生辉。

    牌子底下,是一群等累了坐在台阶上闲聊的大老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