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第77节

作品:《偏执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以廖绕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不知道乌日达不死反而对他有利。在这个时候杀了乌日达,落在旁人眼里, 多少有点杀人灭口的意思。

    “廖总督, 乌日达乃朝廷钦犯, 咱家此行的任务之一便是生擒他。”柳元神色平静道:“廖总督此举, 又是为何?难不成乌日达所言并非凭空捏造, 而是确有其事?”

    “我勾没勾结水龙王,柳公公难道不知?”廖绕缓缓松开手,哑声道:“总归我离开锦绣阁,柳公公也会杀了乌日达嫁祸于我,既如此,我便亲自动手,省得脏了柳公公的手。只我现在便要去领兵杀寇,柳公公拦是不拦?”

    他这话一落,柳元身后几名勇士营将皆一脸戒备地盯着廖绕,手按上腰间长刀。

    柳元定定望着他,微一抬手便让他们退下。

    “廖总督请罢!”

    廖绕左手五指蜷着,始终保持着方才捏断乌日达喉管的姿势,他垂着眼睫,一字一句道:“你们想要的东西,这世间只有范锦书知晓在哪里。”

    话落,他转身大步离去。

    每一步都走得极稳,随着步子一个一个落下,他面上的狰狞之色渐渐散去。

    只不知为何,他眼前恍惚出现的却是多年前,那人推开书房,问他:“廖绕,你是不是背叛大胤了?”

    他将她拉入怀里,信誓旦旦地指天发誓,说他不可能会背叛大胤。

    她心里大抵是将信将疑的,只静静抬眸望他,道:“与虎谋皮者,终会遭虎反噬。”

    与虎谋皮者,终会遭虎反噬。

    那会她说得那样认真,可他是如何想的呢?他想,就水龙王那老孙儿,不过一条水里一条掀不起风浪的大虫,他抬抬手便能将他捏死,这样的人,如何反噬?

    便是反噬,他也认了。

    从他接下二皇子递来半块玉珏开始,他便选了这条路。

    老尚书曾是他上峰,他让他娶范锦书,想要朝堂文武两派同气连枝、同仇敌忾,为大胤创一个海晏河清。

    这期盼多好啊!

    曾经他亦是如此希望的。

    皇上将兵权一分为二,兵部的人有了调兵权,却也因此不得不与上京所有武将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他们成了皇上的人,不再是单纯的武将。

    被武将排斥,却又融不进文臣里。

    他们只能依靠皇上。

    可若是皇上驾崩了呢?

    未来能做皇帝的人,一个得武将拥护,一个得文臣拥护。

    他这个走在中间的人,两厢得罪之下,日后又能依靠谁?

    便是老尚书在最后也选择了大皇子,而他在皇帝病入膏肓之时给自己找一条退路又如何不能呢?

    他本就是武将。

    成王败寇,便是日后二皇子倒了,他也认了!

    只是,真要反噬,那也该反噬他!

    如何能反噬到范锦书身上!

    廖绕顿住脚,怔怔望着半空中的一点。

    她不许他入她屋子,他应了。

    她伪造书信,联合老尚书要扳倒他,他认了。

    甚至她费尽心思遮掩顾长晋与潘学谅的行踪,他也装聋作哑了。

    就只当是让她撒气吧。

    总归皇帝活不了多久了,待得二皇子登基,她便会知晓他没选错。

    到得那时,到得那时……

    锦绣阁是廖绕的地方。

    今日来他只带了两名心腹,现下两名心腹都受了伤,柳元大抵是想要留活口套话,并未杀他们。

    廖绕看着他们,自欺欺人地想,今儿是中元夜,她兴许会留在会在佛堂烧纸衣,兴许不会出门,兴许不会坐上那马车。

    “你们回总督府,看看夫人在不在。若她在,便同她道,四方岛海寇来了,我大抵十天半月都不能回。”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叫她莫怕,我不会让那些人踏入扬州半步。”

    锦绣阁。

    廖绕离开后,一人上前,对柳元道:“柳大人,廖绕真会去增援梁将军?属下担心他会趁机出逃。”

    “他会去。”柳元淡淡地道:“你去查查,廖夫人是否真在那辆马车里,若是在——”

    他停顿了下,“便好生收殓了。”

    “是。”那人领命而去。

    柳元垂眸看着乌日达的尸体。

    廖绕说得不错,今日他的确是准备杀了乌日达,嫁祸给廖绕,不仅仅乌日达的死,便是他自己的死,他也准备栽到廖绕头上。

    来锦绣阁时,他吞入腹中的便是一张二皇子给廖绕的密令,这密令自然是假的。他行此计,也不过是兵行险着,能不能利用这张密令扳倒二皇子尚未可知。

    要看顾长晋与梁霄的能力,要看老尚书能不能撑到他的尸首运回上京,也要看皇上的心思。

    只现如今,廖绕方才那一番话,倒是不必赔上他的命了,想起那张裹了蜡的纸团的滋味,柳元轻轻一叹:“白吞了。”

    感叹完又忍不住“嘶”一声。

    方才他领人冲入这屋子时,乌日达用火铳往他胸膛开了一炮,好在被勇士营的人推了一把,那颗钢珠擦肩而过,在肩上撕开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

    柳元捡起乌日达用过的火铳,细细端详。

    这火铳改良过,杀伤力比从前更强,也更精准。倘若今夜四方岛的海寇用的都是这么精良的火器,这场水战怕是不易打。

    难怪乌日达敢如此胆大地偷袭扬州,今夜若叫他得逞了,扬州不知要死多少人。

    柳元冷笑一声:“把乌日达的尸体与锦绣阁的掌柜一并带走,好生看紧,别让那掌柜死了。余下的人随咱家护城去!”

    城墙下,七信正在差人把容舒备好的药抬进城隍庙,一位勇士营的人急匆匆在他耳边落下一语,他登时便红了眼,须臾,面色一厉,道:“快把药放好,全都给咱家打起精神来,今夜谁都不许耍懒!”

    夜色里,十来名老大夫背着药匣子带着数十名药童匆匆来到城隍庙,还有许多挽着妇人髻的女子成团结队地从家中疾步行来。

    就连秦楼楚馆的丫鬟婆子都过来帮忙。

    煎药的煎药,剪布帛的剪布帛,井然有序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容舒左脚夹着定骨的木板子,使不得力,只能用右脚一跳一跳地蹦到庙门外。

    轰隆隆的炮火声渐渐逼近,她抬眼往向远天。

    盈月高悬,星河璀璨。

    忽然便想起前世,顾长晋从扬州回来后,许是知晓都察院那位顾大人因着护城差点儿丢了命,梧桐巷的老街坊们又悄悄送来了许多吃食。

    不仅仅是吃食,还有从大慈恩寺求来的平安符,以及山野里开的野花。

    容舒将那些花插入青玉瓶里,笑着对他道:“郎君这次立下了大功,百姓们又送了不少东西来。”

    顾长晋那会才将将醒来,听罢这话,便靠着个迎枕,掀眸看她。

    “守住扬州,非我之功。”他道。

    男人长发披肩,面色苍白,目光却十分沉静。

    “许多人同我一起守住了扬州,有路边的小乞儿,有风月馆里的龟公,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他看着她,用低沉的声嗓缓缓道:“他们让我明白,再是谦卑的躯体,流淌的血液里亦有山河日月。再是柔软的骨头,亦是可撑起家国风霜。”

    “是以,守住扬州城,非我之功。”

    那是个晴雪日,暖融融的日光从支摘窗涌入,男人惯来冷峻的眉眼难得温和。

    花间晨露滴落在指尖,容舒心神微微一颤。

    不过寥寥数语,她眼前仿佛勾勒出了战火烽烟里,无数人守卫故土家园的场景。

    那会她还觉着可惜,可惜不能陪着他在烽烟炮火里坚守故土。

    如今她人倒是在扬州了,只心境却大不一样了。

    她不是与他一起坚守,而是与无数人一起坚守。坚守这片土地也不是因着她是顾长晋的妻子,而是因着她是大胤的百姓。

    再没有哪个瞬间让她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何谓家,何谓国。

    何谓,不啻微芒,造炬成阳。

    容舒不知为何这一世海寇袭城的事会提前发生,只她想,有这么多人一起努力着,这一次,定然会比上一世好。

    至少乌日达提前死了。

    乌日达死去的消息,容舒还是从七信嘴里听说的。

    前世乌日达是在海上交战时,被廖绕拉着同归于尽的。这一世他在潜入扬州时被杀,四方岛的海寇群龙无首,兴许这一战能结束得更早,那位廖总督兴许也不会死。

    只容舒没料想乌日达的两个弟弟在知晓自家兄长死后,竟会发疯似地攻打廖绕的战舰。

    “廖总督亦是杀红了眼,受了伤也不曾下战舰。”七信外巡归来,对容舒道:“还有顾大人,今晨他已从四方岛归来,领着蛟凤底下几千名海寇从背后袭击了乌日达的人。”

    七信说到这刻意顿了顿,道:“听说顾大人还受了点伤。”

    这位七信公公几乎每日都要给容舒说外头的战况,今儿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起顾长晋。

    对于顾长晋受伤这事,容舒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前世他在扬州被人用火铳在后背豁出了两个血窟窿,差点儿没命,眼下只是身上受点伤,委实算不得什么。

    是以听罢七信的话,容舒也只是淡定地点点头,转而问起了蛟凤。

    “先前一直暗中相助梁将军的可是蛟凤?”

    七信心里虽奇怪她半句不问顾大人,但还是如实回道:“正是她,如今蛟凤与那些追随她的海寇已被招安,成为守备都司里的一支水军。”

    容舒弯起了唇角,“既如此,潘贡士的罪名大抵也可以洗清了。”

    七信也跟着笑笑。

    廖绕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了乌日达,怎么看都像是在杀人灭口,再有蛟凤的证词,廖绕多半逃不了罪。

    七信倒是挺感激廖绕杀了乌日达,若不然死的就是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