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第34节

作品:《偏执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许久之后,方站起身,神色淡淡地对周嬷嬷道:“嬷嬷,阿娘病着的这段时日,清蘅院由我来管。从今日开始,秋韵堂与荷安堂的一应用度,我们清蘅院不再管。若那边派人来,就让她们来同我说。”

    第二十七章

    先前孙道平给沈氏施针的时候, 周嬷嬷便将沈氏这“病”的因由一五一十地同容舒说了。

    两个月多前,父亲吃醉酒,在清蘅院宿了一夜。

    容舒回门那日, 沈氏的小日子晚了几日, 那时沈氏便疑心自己有孕了, 想让周嬷嬷去抓药打掉孩子的。

    却被周嬷嬷劝住了,说她本就吃了避子药,兴许是操办容舒出嫁的事累着了, 这才推迟了月信。

    周嬷嬷说这话自是有自己的私心,她一直盼着沈氏能生个男丁,这样她在侯府便能挺直腰杆了。

    在周嬷嬷看来,秋韵堂那位能得老夫人和侯爷的欢心, 大抵就是因着她生了三房唯一的男丁。

    可沈氏打定了主意不给容珣生第二个孩子, 见月信迟迟不来,在出府把出喜脉后,便让大夫开了堕子药。

    偏偏那日容舒回来侯府,那药她只能倒掉。等到容舒十日后回去顾家, 方才重新让人煎了药。

    那药吃下去后, 沈氏疼了好几日,以为孩子掉了。

    “那孩子想要来这世间走一趟, 那样一碗虎狼之药下肚,它还不愿意走。”周嬷嬷揩了揩眼角的泪,“可夫人是狠了心不要那孩子, 又让老奴去开了一剂更猛烈的药。那药一下去, 夫人便疼了一日一夜, 今儿一早那血便再也止不住。”

    沈氏喝第二碗药时, 忍不住落了泪, 摸着自己的小腹说对不住。

    知道血止不住时,还同周嬷嬷道:“便只当这孩子舍不得我这娘,要我下去陪它罢。还好昭昭已经出嫁,我也没甚遗憾了。”

    周嬷嬷再回想起当初,肠子都要悔青了。

    当初她就不该劝,若早早便打了那孩子,夫人大抵就不会有这一遭。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若夫人挺不过,那她也不活了。

    只是死之前,她定要到荷安堂与秋韵堂闹一顿,总归大姑娘出嫁了,她也不必顾及甚脸面。

    容舒听完前因后果,心里对父亲的厌恶俨然到了极点。

    她离开侯府的时候才四岁,祖母摔断了腿,非说是她的缘故,阿娘亲自去秋韵堂找父亲,最后二人大吵了一架。

    父亲是个孝子,可从来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

    从扬州回来后,她便发现了,阿娘在侯府的日子过得格外难。这府里人人都道,父亲心中只有裴姨娘,当初娶阿娘不过是遵祖父之命。

    可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还要碰阿娘呢?

    他若是个好丈夫,阿娘又何须连灌药两碗虎狼之药也要堕掉那孩子。他醉酒时若是能管住自己,阿娘今日便不会有这次的横祸。

    顾长晋不喜她,至少不曾抬个姨娘来打她的脸,也不曾一面儿嫌弃她又一面儿要她身子。

    容舒心想,若阿娘真的出事了,她定要让这侯府里的人一日都不得安宁。

    从前阿娘为了她,处处退让。

    她为了阿娘,也处处隐忍。

    到头来,就是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正想着,一阵叩叩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容舒推门出去,便见廊下一位披着秋香色斗篷的妇人微微喘着气,急声道:“昭昭,你娘如何了?大伯母今日去了趟庙里做法事,回来便听底下人说这头出事了,忙过来问问。”

    这妇人是容舒的大伯母朱氏。

    自从大伯父亡故后,大伯母便孀居在家,只守着大堂兄过日子。平日里深居简出,鲜少出门,便是出门,也只是去寺庙做法事。

    大伯母与阿娘往来虽不多,但容舒与大伯母、大堂兄的关系实则是很好的。

    她三岁那年曾在府里迷了路,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大伯母住的沉茵院。

    彼时因着老夫人的缘故,这府里的人都将她视作不祥人,她年岁虽小,但心里也能觉察出旁人对自己的喜恶。

    误入了大伯母的院子,她心里正惶惶呢,怕得长辈的责骂。

    可大伯母一点儿也不介怀,一阵惊讶过后,便抱起了她,温柔道:“这是哪儿来的玉雪团子?”

    说着便差丫鬟给她端点心果子,又拿来羊拐给她抓着玩。

    大堂兄从学堂回来,还要大堂兄陪她在雪地里堆雪球。

    “大郎,这是你大妹妹昭昭儿,难得妹妹来这,你好生陪她玩一会,别整日埋在书房里看书。”

    大堂兄容泽是个极温和也极孝顺的人,闻言便应了声好,心无旁骛地陪容舒玩了一下午。

    那样冷的天,容舒玩得一身汗,沈氏来接她走时,她还抱着沉茵院的一株老杏树不肯撒手,闹得沈氏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容舒从扬州回来那日,荷安堂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那一众兄弟姐妹里,大堂兄是第一个走向她,笑着说“昭昭终于回家了”的人。

    容舒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家,也不喜欢侯府里的许多人。但大房的人,不管是大伯母还是大堂兄,她一直是喜欢的。

    在容舒看来,大伯母大抵是容家唯一有骨气的人。

    承安侯府作为勋爵,本就有采邑食禄,每年都有岁收粮、钞贯、紵丝、绢、罗、冬夏布等。

    当初若大伯父不死,那如今的大堂兄便是侯府世子了,日后承安侯府也该由他继承。

    上京谁人不知容家能一跃成勋贵是靠着容老太爷与容珺?

    容珣成了承安侯之后,也不贪侯府的那点采邑食禄,四成归了大房,三成归了二房,余下三成方归三房。

    在大事上从来拎不清的容老夫人大抵是因着有个金饽饽儿媳,倒是拎清了一回,公中该给大房、二房的东西从不曾盘扣过。

    朱氏便是靠着自己单薄的嫁妆与公中分得的食禄养大堂兄。

    她父亲乃前太常寺少卿,朱氏在这点上颇有世家贵女的骨气。

    不会为着多得点利便去讨好容老夫人或者同沈氏故意交好,也不会因着裴韵与裴家那些个故旧的关系而与秋韵堂交往过密。

    她始终是淡淡的、不近不远地将自己囿在沉茵院里,不争不抢。

    若真要说来,容舒对朱氏的信赖甚至比对容珣还要多。

    朱氏一出现,她瞬时便红了眼眶,勉力压下鼻尖的酸涩,道:“太医院的孙医正给阿娘瞧过,虽是脱了险,但眼下尚且不知阿娘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小姑娘一整日滴水不沾,声音里还泛着哑,朱氏细细瞧她,旋即叹了声。

    同是女人,她一直都知晓沈氏过得不易。

    她是没了丈夫,娘家人又死绝了,只能自己一人带着孩子孀居在此。可沈氏有丈夫,也有娘家,但日子过得比她这孀妇还要不舒坦。

    朱氏上前握住容舒的手,安慰道:“三弟妹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昭昭莫要太担心。”

    朱氏身上还带着浓浓的檀香,容舒轻轻“嗯”了声,忍住眼里的泪意,道:“大伯母今儿在庙里忙了一日,快回去歇下吧,若不然阿娘醒来,又要说我没得规矩了。”

    朱氏柔声道:“三弟妹最是疼你,怎会舍得?”

    见容舒面色苍白,又道:“我身上沾了一身灰,也该回去换套衣裳。你若是有事,便让人往沉茵院递个话。不用怕扰了大伯母,左右大伯母也无事。”

    容舒应好,亲自将朱氏送出了清蘅院。

    朱氏来这一趟,倒是让容舒心里那几乎压抑不住的戾气散了不少。她伏身靠着床塌,挨着沈氏的手,缓缓闭上了眼。

    夜幕缓缓拢下。

    月光似鎏银从刑部大门外那几株老槐树的缝隙里坠落。

    一辆老旧的青篷马车正停在那几株树下。

    顾长晋低身上车,常吉立马奉上一盏冷茶。

    最近主子爱喝冷茶,他特地提早了两刻钟把茶沏好,这会茶水刚好是凉的呢。

    顾长晋接过茶,润了润干哑的嗓子,道:“她如何了?”

    常吉有些琢磨不透这里的“她”究竟是指侯夫人还是指少夫人。

    忖了忖,便道:“孙医正去得及时,十分惊险地将侯夫人的命给吊住了。只是能不能醒来,什么时候醒来,眼下暂且不知。孙医正说她至少还得去侯府施针半个月,到得那时大抵就能知侯夫人能不能好。至于少夫人,属下也没能见着她的面,想来这会是不大好受的。”

    顾长晋沉默。

    她与她娘的感情一贯来好,沈氏便是她半条命,眼下沈氏命垂一线,她又怎能好受?

    “那药,你可给她了?”他淡淡问。

    常吉眼皮一跳,硬着头皮道:“少夫人一直不曾出清蘅院,属下根本没得机会给少夫人。”

    顾长晋抬起眼,黑沉双眸静静注视着常吉。

    常吉最怕他这眼神,索性破罐子破摔道:“老太医的药只有五颗,我、横平还有椎云分走三颗,如今主子便只剩下两颗。这是能救命的药,属下不愿将这颗药浪费了。况且,以少夫人那样稳妥的性子,怎敢贸贸然给侯夫人用药?定然会让孙医正查验过了,才敢让侯夫人服下。”

    孙道平年纪小,兴许还不知这药出自何人之手,但他那位人精似的祖父,定会知晓。

    常吉不能让主子冒这险。

    说他冷漠也好,说他心狠也罢,在他看来,沈氏的命不值得浪费一颗能在关键时候救下主子命的药。

    常吉宁肯挨顿皮肉苦,也要省下这颗药。

    “属下擅做主张,还请主子责罚。”

    顾长晋不语,只缓缓落下眸光。

    常吉说的话,他怎会不知?只是当时知晓她母亲病危,思及她与她母亲的感情,下意识便让常吉去送药了。

    那时的举动更像是一种凌驾于理智之上的本能。

    而他的确不该如此。

    “自己去找横平领二十棍。”

    常吉松了口气,他皮糙肉厚,二十棍对他来说不过就躺一宿的事,主子这次可真真是手下留情了。

    然而没高兴多久,又听顾长晋道:“接下来半个月,你只能吃馒头。”

    常吉:“……”

    常吉吃足了半个月的馒头,而孙道平也到清蘅院扎足了半个月的针。

    每日俱都是辰时来,晌午再走。

    这半月里,容舒一直在清蘅院伺候汤药,累了便在拔步床旁边的贵妃榻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