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闻言回神，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隆绪方才说“那女人”。

    承乾殿

    叶昭缓缓将柳惜音放到榻上，自己则坐在一旁，双手合掌，屏息凝神，开始给柳惜音疗伤并输送神力。

    约莫过了一刻钟，柳惜音苍白的面色开始红润起来，轻轻咳了两声，叶昭忙疾呼：“天医，天医！”一旁侍奉着的宫人急急忙忙地跑出传令去了。

    天医署

    “是承乾宫来传？”医首檀凡再三确认着，这会子陛下、娘娘不都应该在两仪殿给宁安公主过寿宴吗，莫非是有了什么变故？

    “是啊，您快些随我来吧。”御前总管王宝焦急万分道。

    檀凡匆匆收拾了医箱，带了几名徒弟便跟着承乾宫的御轿快步趋行到了承乾宫。

    两仪殿

    银川在两仪殿谎称那白衣舞女酷肖叶昭的妹妹叶甯，是以叶昭才会失态，众人也将信将疑地渐次退出了两仪殿，毕竟神界的事还不容他们小仙置喙。

    “改日，改日，定当设宴款待诸位。”叶隆绪于御阶上走下，给诸位长辈赔不是。

    座下的西海二王子伊诺待到诸神退出殿中后，才狠狠地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哈尔墩，都是你做的好事！”

    哈尔墩两手一摆，看这模样，伊诺冲上去拽住哈尔墩的衣领，欲要挥拳。

    “伊诺，敢对未来君上动手，你不想混了吗？”

    哈尔墩日前可是为西海立了大功，是以元昊大喜之下将哈尔墩册封为了西海世子。

    那日，叶昶显出真身后驮着柳惜音和红莺一路依着小路子的指示向东海飞去，但毕竟叶昶只是半神之资，未有坚持多久就体力不支倒在了东海岸边，恰逢红莺临产，一行人也不好再前进，便躲到了一处山洞里，叶昶在门口把守着，柳惜音则在洞中安慰着躁动痛苦中的红莺。

    哈尔墩这次长了个心眼儿，望着门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叶昶，心道：妹妹不能生育，抢去这小子抹了记忆去做妹妹的儿子虽可以解决神界的储君之忧，但久而久之只有一个皇子的神界未免太过寂寥，也会引起叶昭的怀疑，不如把这刚出世的孩子先封在驻颜珑中，日后时机成熟了再放出来，是皇子公主都无所谓。

    于是，哈尔墩就抢走了叶昶和红莺、小路子的孩子扔给守在一旁的西海龙族士兵，正要对柳惜音行不轨之时，红莺却是挣扎着爬了起来，咬住哈尔墩，哈尔墩一脚踢开红莺，却发现自己已然法力尽失，再一看，红莺已经被他杀死了，龙族若在人间犯了杀戮，便会如此。

    此时恰逢东海太后苏衿兮来凡间收集甘露之水，便看见哈尔墩胁迫着柳惜音，未免东西二海龃龉，哈尔墩只得放过柳惜音，彼时柳惜音心力交瘁，见到婆母之际便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在东海了，再想要追回叶昶和红莺的孩子已是不能。

    “好了好了，你们也快些回西海吧。”银川制止了两个哥哥的争斗，让丝娜把叶明曦抱下去，自己则带着叶隆绪一路向承乾宫而去，想必叶昭此刻有很多话要问她。

    承乾宫

    檀凡甫一入内殿，看到的便是榻上相贴的二人，叶昭将柳惜音抱在身前，让她靠着自己，自己则源源不断地向柳惜音输送着真气。

    “檀凡，快，快！”叶昭侧身给檀凡留出一个位置，让他诊脉。

    “怎么样了？”叶昭焦急地问。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这位姑娘，心脉俱损，怕是不成了！”其实，檀凡在方才入内看到柳惜音苍白的面色时便已经知晓她命不久矣了。

    “昶，昶儿……”柳惜音口中艰难地说着些什么。

    “惜音，惜音，你说什么。”叶昭凑到柳惜音跟前问着。

    “父皇。”原是银川带着叶隆绪来了。

    “昶，昶儿……”柳惜音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叶昭在柳惜音的目光所及和叶隆绪之间来回逡巡，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隆绪，你过来。”

    叶隆绪方才在殿中还寻思着哪里来的狐媚子想要魅惑父皇，可当他看到奄奄一息的柳惜音时，泪水却是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好，好孩子，娘，娘好想你。”柳惜音吃力地想要摸摸叶隆绪的脸，让诸人吃惊的是他们一向威仪的太子殿下并不躲闪。

    叶昭、柳惜音、叶隆绪在一处，就像一家三口，呵，他们原本就是。

    娘？！叶昭听得清清楚楚，叶昭望着不远处站着的银川，却看到的是她躲闪的目光，这更加证实了叶昭的猜想。

    “噗。”柳惜音吐出一口黑血，叶昭急忙将她放平，跪在柳惜音榻前，发疯似地向柳惜音输送着真气。

    “父皇！”

    原是叶昭的发丝已经自根部开始变白，但再多的真气都无法唤醒柳惜音了，叶昭也意识到她的气息越来越不稳，身子也越来越冰凉。

    檀凡膝行几步上前，拿出安息香到柳惜音的鼻翼下，香雾袅袅，未见一丝偏移：“陛下，姑娘，去了。”

    叶昭好像没有听见似的，拿起一方帕子给柳惜音擦拭着嘴角，那帕子上绣着个“惜”字，叶昭一直带在身边，虽然彼时并不解其意。

    叶隆绪见此，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他不知晓他为何要哭，明明榻上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念错了，他叫“叶隆绪”，不叫“叶昶”，但他就是想哭。

    “天尊到～”宫人们高声通传着。

    “免礼，免礼。”天尊挥退众人，也挥退了叶隆绪和银川。

    “昭儿，昭儿，”见叶昭抱着柳惜音，面无表情，天尊急忙大呼“昭儿！”

    “惜音，惜音！”叶昭惊醒，方才自己真气涣散，随着柳惜音恍惚间到了某处风劲雪啸之地，被师尊这么一唤，却是清醒了。

    “昭儿，为师知晓你难过，但柳姑娘本不是我神界之人，你便放手吧。”

    “师尊？”叶昭难以置信地看着师尊，又想起母后那句“昶儿”和银川方才躲闪的面目，似乎大家知晓一切，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昭儿，三日后，你来我兜率宫吧。”

    翌日，叶昭厚葬了柳惜音，代以神后之礼，众人不解，西海龙王尤为不满，却是被叶昭在霄云殿怒斥驳回了。

    兜率宫

    “昭儿，你来了。”天尊执着拂尘迎上去。

    “师尊，我想知道因果。”

    “昭儿可还记得这首偈语。”天尊将一张泛黄的纸交到叶昭手中，叶昭展开一看，瞬间了悟：

    前惜今昭再相逢，清柳续舞叶意朦。

    二十七载辨是非，风起云涌重归位。

    西东合和大梦归，凤舞九天龙隐威。

    阴阳相隔死生随，动若参商终不悔。

    原来，原来，叶昭记得那时自己还是南斗星君的时候，为了获取人间至纯的愿望前去南海紫竹林之际，菩萨交给自己的这首偈语，如今一一应验了。

    “昭儿，可是明了了？”

    “师尊，昭儿还有一事不解。”

    “何事？”

    “这句’前惜今昭’该如何理解？”

    “昭儿，且看。”天尊于兜率宫正殿将司南悬空，司南勺柄中映照出了两个年岁相仿的孩子的模样，二人并肩坐在芦苇荡旁的土堆上，一蓝一白。

    第43章 庸关昭惜

    三十三重天兜率宫

    叶昭失魂落魄地走出师尊的道场，方才在司南中叶昭知晓了自己与表妹的前世今生，叶昭不愿意去回忆，但如今只有记忆中才可以见到柳惜音了。

    庸关城外芦苇荡

    “惜音呀，你现在眼睛红的就像一只兔子，和西市的花灯一个样。”

    “谁眼睛红了。”

    “不红，就给爷笑一个。”

    ……

    庸关城外枫林

    “表妹……”

    “阿昭……”

    京都郡王府

    “表妹一路走来，辛苦了，累了吧。”

    “见到阿昭就不累了。”

    “自白鹿镇一别，如今表妹越来越漂亮了。”

    “阿昭也愈发成熟威武了呢。”

    ……

    “阿昭，我好怕呀，我梦见爹娘都死了，你也走了，也不回头。”

    “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

    “谁要嫁给你这个狐狸精？”

    “表妹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都有一个梦想，梦见我的阿昭一袭白衣，四蹄踏雪，从战场上回来，对我说’惜音，我回来了’，然后拉着我的手，我们共乘踏雪，两相依偎。”

    “我步步为营，不惜自毁名声，讨好太妃就是为了能嫁给郡王，能和你在一起呀，阿昭，孰料一纸和离书打破了我所有的计划。”

    “你怎么，怎么不早说？”

    “阿昭，在我心中，你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

    京都将军府

    “惜音，收拾东西我们动身吧。”

    “去哪里呀？”

    “去风景秀丽的名山大川，去幽深蜿蜒的秀水。”

    “可是……？”

    “待到流言过去，我便送你回庸关城舅舅那里，为你另择良人。”

    ……

    “我与玉儿自小相识，我见到她就喜欢她。”